《心沉吟》叔锦瑟

54、054.骏马长嘶，追日逐云（二）

　　变了~变了好多！我暗自思量着：变帅了，变得深不可测，让人越发的看不懂了…
　　转过头望着渐远的金营，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齐阑涛，他到底有何本事竟让斡离不放了我且又放他走，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历史中的斡离不对赵构可不是一般的顾及啊！他方才与我说的一切可信吗？

　　“......”急急转头躲闪两目交叉的尴尬。这人怎么突然就转过脸了呢？

　　齐阑涛紧紧盯着双颊微红有些紧张的某女，浅藏在袖中的手几欲伸出来触摸那柔软的娇羞，最后却硬硬忍了下去，只是凝着眉合着某女的步伐不急不徐的前行着。

　　然一股神奇的气氛暗暗流淌在两人之间……

　　明日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绿树水边合，青山郭外斜。

　　当阳光透过树叶折晒在我的脸色时，我已站在河沿边，弯下腰将手伸入冰凉的湖水中，看着水中影不禁咧嘴笑开，若以后能和哥居与山中，与世无争那该多好！

　　噼啦~闻声转身，齐阑涛弯下身子正在折枝擦石，他长袍接地，黑发闪动，嗯，冷美人。忽地，他细眼回望，深眸如水睇着我，“卿卿。”他用几片树叶将一块苔石上的灰尘扫地，“过来坐吧，你也累坏了。”

　　嗯，是的，是很累了！遮着眼通过手指看着密树烈阳，原来古代的夏天也可以这样凉爽惬意：虫鸣鸟叫，风吹树低。

　　“那个…我们要这样走回去吗？”依我对汴京的了解，以步行肯定要走上半月吧！更何况以我们这样的龟速。

　　“卿卿不想这样走回去吗？”

　　我瞪着他，那么远的路程走回去？是疯了吗？虽然一路上我提出的问题你知无不答，答无不尽，但也不必要我这样回报吧。再瞪，他却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忽然，确定是忽然。忽然他嘴角滑过一丝笑意，再看时却已无迹可寻，瞪大眼对上他的细眼，瘪了瘪嘴道，“我很累，走不动。”

　　累不是我的错，谁走那么远不累的？

　　“呵呵~”

　　这一声笑溶解了我们之间缓缓流溢的奇异气氛，我托起腮思量：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刚认识他时，他总是淡淡的，感觉他和我有点相似之处，总是心不在焉，细长的眼睛终年云雾笼罩，周身散发着一种清然冷冽的气质。当认识白头吟时，感觉他又和白头吟有些相似，可又非常不同。

　　番外话：这三人淡淡的相似和迥异啊！！！也许正因此才相遇，相知，最后纠结与一起。

　　“没关系，走累了我们就歇歇。”齐阑涛认真看着我，“卿卿愿意和我这样走下去吗？”

　　“我......”敛下容色，仔细品味他的话，渐渐与记忆重叠。努力搜索着，原来是他送我回家时，我曾也问过他是否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而他却回答的云淡风轻！是啊，回的云淡风轻啊~在我最期待的时刻，他没有问我想要什么，爱什么，而如今纵是时光倒流亦无法改变我们的殊途。

　　山水一程雨一程，低下头，“其实我们的婚约......”

　　“卿卿？”哥哥的声音打断我欲说清那段误会的婚约。

　　转身，惊讶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朝一身灰衣劲装的哥哥奔去，他紧紧拉住我，眉头成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哥轻抚着我的头发，深邃的双眼越过我的肩膀看着身后绷着脸的齐阑涛，小声问我，“他怎么在这？”

　　“那个...”我眼神躲闪，挠了挠头笑道，“那个…那个巧合，哥，我刚好在这儿碰到他的。”

　　是巧合么，我想我自己都不信吧，看着驱着马车的哥哥摆出一张臭烘烘的的黑脸。黑脸，不对，是怨脸。

　　哥哥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将齐阑涛一人丢在山中，连搭他一程都不愿意。起码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朝他睇去，都三个时辰不说话了，在怨我吗？

　　为什么？难道他看出我撒谎了？可是我能实话实说吗？难道让我说齐阑涛也是为补全历史而来。不不不，什么补全历史，那霸道的眼神和自信的语气分别就是赤~裸~裸的为我而来嘛！要是让这个恋妹成痴的哥哥知道，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若哥哥知道齐阑涛意欲纳为我妃，他会如何呢？哭？摇了摇头，哥哥才不会哭，打我一顿，摇了摇头不会的，哥哥最疼我，嗯，最疼我，难道会杀了齐阑涛。

　　想至此，心头一紧，若杀了他，哥哥岂不是成为历史罪人...所以坚绝不能说。

　　嗯，坚绝不能说！

　　哥哥苦心为我铺好前程，汲汲营营、战战兢兢每一天，不就是为避免我成为历史中的棋子和羁绊吗，可是他不懂的是冥冥之中我们都已成为棋子，而下棋的却又是我们自己。

　　唉，哥哥，卿卿不是傻瓜，其实卿卿都懂，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你这般对我好的人了。掩下帘子，默默祈祷：如果上苍能感应我心，我愿用十年阳寿换阿离的一世平安。

　　未驶入京城已至暮色，我掀开车帘，哥哥一边驱赶着马一边道，“卿卿，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到了。”

　　我轻嗯一声，打量四处，只见跑道宽阔。商肆林立，酒家客栈，旗幡飘扬在前方依稀可见，在暮色中平添了几分神秘。跑道两旁沿湖临水，一岸绿柳。碧水那头，芦花绵绵，随清风扬散，隐隐能闻笛声清幽扬，轻笑：是他！

　　向马车后方看，渐远的夜景向我招手，凭窗远眺，弦月高山云渺渺，绿柳长路夜蒙蒙。看着愁淡山色，缥缈在湖光云影中，向它指去，“哥，那是女床山。”

　　“女床山！？”

　　“嗯。”以手托腮，“那里面住着一个神。”

　　“吁~”哥一勒马绳，马车停下。

　　唉？怎么不走了？

　　未等我开口，哥一脸沉重，“卿卿...”

　　歪着头，惊诧的打量他良久，“哥，怎么了？”

　　哥哥凝着眉头，“卿卿，若无尚门提供的情报都是真的，那你又为何瞒我？我们是亲兄妹不是吗？”

　　透过他如星点般大小的红色瞳仁我看到自己微白的脸，“哥！”

　　“卿卿，他到底是谁？”

　　“嗯？”哥哥为何关心起传说，“她是传说中的鸾凰。”

　　“不是，我是问你那个男人。”看看的眸光织成一条密实的网，容不得我半分推搪。

　　“好吧，他是凤王白头吟。”我低下头暗悱：无尚门果真名不虚传，神通广大！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哥哥眉头紧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之色。

　　“怎么？”我微讶，哥哥一定有事瞒着我，“哥。”直直看着他，“你有事瞒着我！”

　　哥转过脸，轻松一笑，道，“啊，没有的事，别乱想。”手被握住，“卿卿，只要是你选择的，我永远都会支持。”

　　“哥！！！”感动之情萦绕与胸。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夜幕中缓缓前行，我突然心血来潮掀开车帘与哥并肩而坐，“哥，你也不小了。”

　　哥一挥马鞭，“啊？”

　　“哈哈！”我看着一脸呆愣的哥哥，“哥哥还没定心吗？难道没看来吗？素瑾是位好姑娘噢，作为妹妹的我很期待她做我的嫂子呢。”

　　“这丫头！！！听不懂你说什么！”

　　“哈哈~~”哥哥脸红了，真是罕见啊！

　　“还笑，还笑？不许笑了。”哥哥戳了戳我的脸，“再这样笑下去，某女大家闺秀的形象就暴光无遗了。”

　　“哈哈！”看着假怒的哥哥，眼前这个男子和记忆中远去的阿离渐渐重合，那个俊朗的少年不知何时变得深沉起来，不禁心下凄凉，他本是一个开朗正直且话多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这般寡言沉默。

　　其实我也应该看出来了吧，自哥哥来到宋朝后便性情大变。他一直在努力着，不管是学古人礼仪还是打点生意。

　　“呵呵~傻丫头，干嘛一直看着我。”

　　“哈哈~我看哥哥变了。”

　　“胡说。”哥哥望向前方，“我哪里变了。”

　　“哈哈~不告诉你。”

　　“哼哼，不告诉我我可要下狠手了~”哥哥说着便蹉了蹉手状似向我脖劲袭击。

　　“哈哈！别，我最怕痒痒了~”

　　笑声消匿在风中，渐远的马车最终与夜合并。一道白影闪过，白头吟手握凤吹，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良久后，白头吟转过头看着两道人影渐渐清晰，自言自语：元辰？胆子不小啊！

　　史觉辛看着前方一道白影暗叫不好，此刻的自己没有易容，凤王若看到自己定会问罪。

　　思量间，凤王已至他们面前。

　　齐阑涛先是一愣便恢复原来的面瘫，冷冷转过脸不看白头吟。

　　史觉辛深深低下头叫苦不迭，他卑躬屈膝朝凤王道，“元辰参见凤王。”

　　白头吟睨了他一眼，“不是说过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元辰是凤族十大长老之一，早在百年前因玩忽职守被逐出凤族，但他当时不但不知错且向凤王理论，历史本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虚拟一个历史的帝王并未给历史造成任何影响。

　　“凤王，元辰…”史觉辛脸颊微僵，“元辰已找到补全历史的人。”将齐齐阑涛往凤王面前一推，“此人命格与赵构完全相同，且…”

　　“够了。”齐阑涛一挥长袖，没想到史觉辛竟是白头吟的人，他眯着眼看着碍眼的白发人，这回算你赢，算我识人不够，便转身离去。

　　“九殿下，九殿下…”史觉辛心急如焚，若连他都走了，自己必死无疑。

　　“玩忽职守，泄露天机，欺上瞒下。”白头吟冷冷而语，接着又道，“随意一条罪状都可以将你打回原形。”

　　“凤王，元辰当年甘心被逐，都是…”史觉辛化身白衣长者，暗自思量若凤王看到这身装扮也许会念及当初为他手下的情份饶了自己，他夸张的一抹老泪，“都是有苦衷的啊！”

　　“哼，苦衷？”白头吟虚了虚凤眸，手心暗涌仙气，再听听他能编出什么花样。

　　“当年元辰在时光缝隙中督史时发现一只玉兔，于是便追了过去，不料那玉兔正是月神。月神知我是凤族长老元辰，非欲拜元辰为师，元辰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其解脱。当再回到时空缝隙中时历史的车轮早已轧过，无法挽回。”史觉辛低着眉暗暗叫苦，若是让月神师傅知道自己在瞎编，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当年明明是自己贪恋月神美色，想尽法子想将其化为己有，哪怕连自己的架子与尊严都放下，但那个少年总是站在那儿遥望天空不语。无奈之时就说拜他为师，他却美目一转便应了。

　　唉，转动一下眼睛也是好的啊！起码证明自己没被无视，史觉辛就这样一直说服自己，至少说明师傅还是在意自己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故事中很久很久后，黄志颖仍未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徒弟。当然这是后话。

　　白头吟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惹得史觉辛不寒而栗。他欲再抹泪时，身体却无法动弹变得僵硬起来。低下眼看着自己已是一块如贝壳的模型，欲语却无声。

　　白头吟撑开手看着手中螺壳，暗自发力用力一抛，回到你最初的地方去吧－－海。

　　末了，白头吟背对着月亮，是时候让阴谋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