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四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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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多方势力的干扰，警方很快重启了对当年矿难一事的调查，经多家走访后发现戴凇子的指控全部属实。又经审问，奉趋朝与宋写秋两人全部招供；因其罪孽深重，数罪并罚，统统执行死刑。
上刑场前奉趋朝突然问，三姓协会的会首如今定好了吗？狱警自然不可能给他回答。这位年过九旬的老人怀揣着疑问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事实是，三姓已经树倒猢狲散。奉乘白因持有大量毒品也被判处死刑，三姓的中年一辈又折损一名干将。言而总之，迎来接二连三天大重创后，三姓的业内地位狂跌，急需挽回口碑。会首与族长本就是两说的事，考虑到奉家频频出丑，众人商讨再三，决定和平解散已经成立近半个世纪的三姓协会，商业资源按分配转入各家私人企业；至于族长，则由熟悉银砂、熟悉三姓诸人的钱霜担任。
当然，这对钱之邈一家仍然影响微弱。可预见的未来里，他们会在北京度过安稳的一生。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二零二三年的大年初一，申木迩从钱家老宅搬回了申家。“我们原本计划待到初三，但眼下发生这么大变故，还得往后拖几天。这几天麻烦叔叔阿姨了，等事情处理完我会请钱之邈吃饭的。”
“哪里哪里，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宝贝。”钱母热情地帮她收拾东西，“邈邈，一会儿帮木迩把东西送过去，听见没？”
他长长地“哦”一声。
那夜的任何细节钱之邈都已说不上来，唯一留在记忆中的是手腕从头至尾都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静下来后他偶尔会试图拼凑那些碎片，却只觉缥缈无比。
他记得申木迩后来说，一开始我单纯想要三姓之力护我在银砂安稳度过高中才动身调查，谁知后来牵涉了这么多破事，到头来还得打扰我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无知也是一种幸运，要论起来你比我幸运得多。
但这一切都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无可逆转，只会将混沌扩散开来。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幸运的他了。也许从他高二暑假在银砂落脚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从戒毒所出来，迎面冷风把辛钰衫吹得睁不开眼。良久他才发觉脸上湿润一片，一摸，竟全是冰冷的泪水。自己就像是个破烂的玩偶，他在原地抱头蹲下，欲哭却无泪。
辛焕因涉嫌出具虚假死亡证明，并对宋写秋的勾当知情不报，受到了相应的刑事处罚。他的医师证被撤销，人如今在派出所拘留。在他被释放出来前，辛钰衫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处心理上的归宿，思来想去便来到戒毒所。
很奇怪，隔着玻璃与奉终钧对视的瞬间，辛钰衫竟想到了当年两人初见时的甜蜜。而现在，围墙是一道残酷的结界，将这曾在时光里缱绻的两人硬生生地划在了命运的两端。那人投来澄明若新生儿的眼神，在他已经再生过一次的心跳上砸下一记重锤，钝痛自肋骨向四周蔓延，痛得他无法呼吸。
前一夜录口供时，辛钰衫又突然记起一件事。大约是高三他刚刚复学没多久，宋写秋肆无忌惮地将他叫到办公室把玩，正情迷意乱时她突然向窗边大喝一声，一个人影飞速地一闪而过。当晚宋写秋查完监控表示那人贼得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也因此提心吊胆着；好在很快迎来了国庆假期，他在网上结识了奉终钧，心底的担忧才被压下去。
如今，两人缘分已尽。这个地方充满了绝望与压抑，辛钰衫不敢再待下去了。走出戒毒所的铁门，深冬里寒风彻骨，街上张灯结彩，他这才记起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刚刚！三姓协会宣布破产……
荀锐熄灭手机屏幕，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都结束了。
时至今日，他仍能想起苍心叶死的那天，在市第一医院，他浑浑噩噩离开时无意惊见宋写秋上了给苍心叶做手术那主刀医生的车。如今再想，万幸他那天疑心大起悄悄跟了上去，否则他将永远无法想象到宋写秋、那主刀医生和另一个老头还有着一个秘密的据点。
因距离较远，他只听见宋写秋情绪激动地大喊：“奉趋朝，人如今都弄死了，你说你不想干？我不提醒你，你又忘了你们三姓那些破事了是吧？你问问老辛，他儿子那件事我俩谁功劳大？”
仅需这一句话的信息，荀锐就推理出了一切：第一，苍心叶的死是这一行人蓄意谋杀造成的；第二，这个姓奉的老头出身赫赫有名的三姓，且地位非比寻常；第三，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
他四肢冰凉地抱膝坐下，内心深处的恨意开始燃烧，良久终于沉淀为强烈的复仇欲望：他要参与到这件事的所有人全部不得好死。三姓……从三姓下手显然是最容易的，因为他知道就在自己的班上有个同学也是三姓之人，只是来自另一家。
坏就坏在申木迩实在太警觉了，并掌握远丰富于他的资源。她三两下就作出了判断，决定撒手单干。不过，虽然她果断放弃与自己合作，他反而将至视作一种积极的信号，这正说明这事儿很大，曝光后对任何涉事人员都不利。
暑假，钱之邈堂堂归来。荀母是家委会成员，第一时间掌握了此人也出身三姓的资讯。荀锐当即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试图主动接近三姓资源；谁料钱之邈手中空无一物，他又行了一步无用之棋。
局面正是在停滞不前时柳暗花明：只见宋写秋开办公室门放入了一位瘦弱男学生，而那张脸赫然属于刚刚复学的班级小透明辛钰衫。他在暗处监视着两人不堪入目的动作，终于呕吐出来，一道闪光猛然击穿他的思绪：老辛，他儿子，辛钰衫，千丝万缕的证据表明辛钰衫也对此事知情。
宋写秋冲自己的方位大喝一声，荀锐迅速跑开。那时他的心机离滴水不漏还差得远，最后他只想出了一个很损的招：如果辛钰衫与宋写秋的□□关系破裂，辛父与她的合作也大概率会破裂；拆散这对老少欢虽不是光彩的办法，但走一步是一步。只是该如何把奉趋朝也牵扯进来呢……对了，听家委会说奉趋朝有个孙子也是电中校友，两年前刚刚毕业。
说实话，干这些事情时荀锐心里一点心虚都没有。他注册两个小号，分别去与辛钰衫和奉终钧聊天，并将两人的话复制给对方，等他们走到交换微信好友这一步时才给出各自真正的联系方式。此后他便将这条线抛诸脑后，任由两人自然发展，而他也专心投入了对高考的准备中。
恶意撮合辛钰衫与奉终钧、谎报身份，这属于电信诈骗；在同学聚会上无故殴打辱骂同学，这属于寻衅滋事。整件事至此虽盖棺论定，却仍有一人逃过了法律的制裁，那就是他自己。
这些年我一直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如今你终于能够安息，我也能回过劲来好好生活。叶子，新年快乐。
荀锐擦拭着碑顶上的积雪，细碎的冰块融化了，沿着碑面蜿蜒的纹路留下了一道水痕，流过苍心叶早已褪了色的照片，宛如一滴永不干涸的泪。
“你回北京的票订好了吗？”申木迩终于将久不住人的申家清理完毕，站在单元楼下的台阶上问。
“还没呢，到时候现买也来得及。”钱之邈被冻得直搓手，边在原地打转边道，“你呢？什么时候回东京？”
“唉，现在是旅游旺季，票价很贵的。而且这么多事全部处理完还得一阵子，我只能等临开学再回去了……噢，对了，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就说你是我新男朋友，叫他别再纠缠我了。”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搞了半天，你在日本还是有情况啊。”
申木迩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词，也不知是耻于承认还是无语凝噎，果断迈步欲下台阶。
她下得心急，趔趄了一下便向前栽去。钱之邈迅速地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不料最终还是被带了下去。两人跌倒在雪地之中，但因身下一片松软，所以并未感受到半分疼痛。
End
全文完
2023.9.5——2024.12.1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四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