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猫猫苏打

3、死亡

　　“我真是要吐了。”郑简一生无可恋地坐在铺着林念从外面找到的稻草的床铺，好在这个魇境也处在夏季，不然以几人的清凉穿着晚上怕不是要冻死。
　　“到了晚上再行动，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村子。”江刃看到郑简一那副好像被掏空身体的模样，失笑道。
　　“还好不用为吃喝发愁。”林念吐了吐舌头，颇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可爱。
　　魇境可以理解为鬼使用自己的怨力所构建成的一个独立的时空，将人拉入其中，魇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符合现实逻辑的，在这里受到的伤害可携带到现实中。
　　这里面的时间流速几乎与外界一致，由于其中蕴含的微弱怨力会进入人体并慢慢消散，抑制人体的物质需求，所以在魇境中几乎不怎么需要进食。
　　当鬼把生物带入魇境时，自身也会进入不得离开，除非杀死外来者或者自身消散。
　　魇境循环着这些鬼生前死后最深刻的几段经历，他们依靠着这些强烈的不甘和执念以另类的方式存活在这世间。外来者可以选择在此了结这只鬼生前的遗憾，以此结束魇境。
　　不过鬼很少会把人拉到魇境中，一方面是能为敌人提供更多消灭自己的选择，另一方面则是不愿内心的秘密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可是这只鬼不知为何一见面就将几人带入了魇境，着实奇怪。
　　思索间，江刃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那倚在窗户边侧着头望向外面景色的黑发青年。
　　似是发觉到江刃的目光，周乐言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粘稠，时间也仿佛无限拉长。
　　江刃能在对方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他仿佛是少年时期偷看自己喜欢的人被发现了般，怔愣无措的样子尽显青涩。
　　江刃急忙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地被这人吸引。
　　他的血液和大脑都在疯狂叫嚣着和这人更加亲密一些，但这绝对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强行压制住那股欲望，江刃面色如常，殊不知此刻周乐言也在思考和他一样的问题。
　　两人各自保持沉默，只剩下林念和郑简一的声音，他们正在互相打趣，揭对方老底，不过江刃和周乐言都怀揣着心事，并没有精力去听。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笼罩了整个村子，天空中一轮弯月悬挂，撒下冷冷的月光，之前的狗吠声喧闹声消失不见，宛如一个无人村。
　　“晚上连灯都没有吗？”林念从窗户往外看，吐槽道。
　　“你还真以为这是普通的村子吗？说不定白天那些村民都不是人。”郑简一敲了敲林念的脑袋。
　　“郑简一！不准敲我的头！”
　　“林念，你们两个别闹了，出门了。”江刃看到林念气鼓鼓要打郑简一的架势，及时转移话题。
　　“这两个真是没心没肺的。”江刃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往门口看去，周乐言已经整装待发，小心地推开了门。
　　见状，三人赶紧跟了上去，只不过林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外面死寂一片，连虫鸣和风声都感受不到，清冷冷的月光为几人提供了朦胧的光线，村子远处又被浓雾覆盖。
　　几人在街道上行走，周边黑洞洞的窗口内似是在酝酿着什么东西，在其中缓缓蠕动。
　　“咚咚咚——”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
　　周乐言耳朵一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前方二十米左右的一个房屋。
　　“过去看看。”江刃看向几人，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有些时候必须要向着危险前行。
　　来到这平平无奇的房屋面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刺耳无比。
　　“咚咚咚！”似乎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那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变得更大。
　　“敲门声，从里面传过来的。”周乐言低声道。
　　话音未落，周乐言直接一刀刺进了门的正中位置，感知到并没有刺中东西的感觉，周乐言又将刀向下划去，把这扇可怜的门下半部分分成了两半。
　　江刃有些哑然，没想到对方有着不符合精致外表下的粗暴。
　　周乐言皱了皱眉，一脚上去彻底把这摇摇欲坠的门干碎。
　　门板静静地躺在地上，宣告着自己寿命的终结。
　　周乐言踩在破碎的门板上，借着倾泄进来的月光环视四周，里面，空无一人。
　　江刃也挤进来看了一眼，正对门的是堂屋，摆放着桌椅和其他杂物，不见刚刚敲门的人的身影。
　　“去两侧房间看看。”江刃发现堂屋两边还有两扇门，朝着三人说道。
　　“你和林念去左边的怎么样？”江刃看着周乐言接近完美的侧脸提议道。
　　周乐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你站到我身后。”周乐言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的林念，说道。
　　“好。”林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乖巧地藏匿到旁边的黑暗中。
　　林念是这样安静的性格吗？总觉得怪怪的从出发开始，她好像一直没说过话。
　　周乐言又回头看了看，那边的两人已经进入房间内，而林念半个身体都隐没在了夜色里，察觉到周乐言的目光，她轻声开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周乐言摇了摇头，转回身子，但向林念那边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
　　按捺住内心的怪异之感，周乐言推开了门，门内漆黑一片，像抹不开的浓墨，在空气中慢慢流动。
　　“一起进去？”周乐言看向林念，在明知对方可能有问题的情况下，他不敢赌自己将后背交给她是安全的。
　　“可以啊。”林念从黑暗中走出，朝着周乐言笑了笑。
　　周乐言眯起眼睛暗自打量，林念……她的右手很明显在避免和刀发生接触，哪怕是触碰刀鞘。
　　林念似是也觉得不妥，将刀拔了出来，颇有些尴尬地说：“太害怕了。”
　　“嗯，下次注意。”周乐言看似不在意，实则内心已经有了七成把握林念出事了，这只鬼到现在还没露头，他实在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他可不认为一名在外游走处理妖怪将近一年，内部训练三年的引灵人会因为这样的场景而紧张害怕。
　　不过，他现在并不急着戳穿“林念”，这只鬼杀人的方法是什么还没有弄清楚，能在几人注意力高度集中警卫周围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替换掉林念，这个鬼的实力绝对足够强劲。
　　林念走上前，和周乐言一起闯进了这片黑暗，“啪——”的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将月色阻拦在外。
　　周乐言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悄悄唤醒了游光，握紧了手中的踏霜。
　　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搭在了周乐言肩膀上，激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富有节奏的“啪嗒——啪嗒——”的声响。
　　在感知到肩膀被触碰的一刹那，周乐言瞬间转身斩去，可惜只划破了空气。
　　“三点钟方向！”游光的声音穿破空气。
　　周乐言条件反射地将踏霜挥出，“当啷——”一声，周乐言被震的退了两步，手都在发麻。
　　“游光，直接附身吧。”这里实在是太黑，他根本不知道敌人的方向，否则的话自己早晚会被拖死在这里。
　　游光应了一声，接着极为亲密地环住了周乐言的脖子，两人紧贴着身体，游光渗入其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周乐言强行从那种巨大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晃了晃疼痛至极的脑袋，视线逐渐清晰，黑暗不再阻挡他的视野。
　　林念躺在地上，不远处一个长相可怖，看不出性别的人赤着脚站在那里。
　　身上的衣服被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裂开，肤色惨白发肿，脸上的五官被挤得几乎看不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分布着污绿色腐败静脉网，手和脚部的皮肤已经出现“手套”化现象，仿佛下一秒就会脱落下来。
　　一滴滴水从对方的身体上滴落下来，一次次发出“啪嗒”的声音。
　　一股极难形容的味道传来，周乐言对眼睛的冲击无动于衷，但这股味道实在逼得他胃里有些翻滚。
　　“真是，难以接受。”周乐言缓缓吐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踏霜，上面环绕着一层黑色的火焰。
　　周乐言脚下发力，快速冲了过去，将全身力量加持在刀身上，向这只鬼挥去。
　　见周乐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她肿胀的脸上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弯了起来，似是在笑。
　　她抬起那双似乎是戴着手套的手，竟是想徒手接下这一刀。
　　周乐言速度不减，狠狠劈下。
　　一只手掉落在地，黑气包裹着这只断手，在其上翻滚着，很快断手就被黑气吞噬。
　　“竟然是黑影？”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语气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周乐言抬头看向女孩，眼中杀意蹦现，浑身都环绕着浓烈的黑气，宛如死神一般。
　　女孩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那只断手已经重新生长好，她充满深意地看了一眼周乐言，随即果断地选择暂避锋芒，消失在房间内。
　　“她走了。”游光从周乐言体内分离出来，浑身透露着疲惫的气息。
　　周乐言此时浑身脱力，勉强用踏霜撑住身体，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砰——！”木门被用力砸开，江刃和郑简一冲进门，两人拿着一根蜡烛，一眼就看到了生死未知的林念和瘫软在地的周乐言，以及旁边冷淡地看着他们的游光。
　　“先看看林念，她被袭击了。”周乐言指了指林念的位置。
　　两人立马冲到林念身旁，游光只是摇了摇头，并没多说，默默回到自己寄物中休息。
　　“江队……林念，没了……”郑简一将手放到林念的脖子处，没有脉搏，身体也冰冷无比，他嘴唇发白，接近颤抖地说出了这句令所有人都安静了的话。
　　江刃不可置信地回头，周乐言也抬起了双眼，谁也没能想到林念在两人附灵的监视下被这只厉鬼悄无声息地杀掉并替换。
　　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