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云归》向上逐星河

34、第三十四颗糖

　　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中，任何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出现都会受到大多数同学的热烈欢迎。
　　与学习比起来，大扫除都会显得活泼有趣。

　　自习铃声打响，走廊里却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难得老师不在，学生们不肯老老实实回座位。

　　他们像难得出窝的雏鸟，偶然得见自由天地。在走廊上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难得的放松时光，坐在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没想太早回班级管束纪律。
　　学生们一直保持紧绷状态并不是件好事，万事万物都讲究“松弛有度”。

　　于是，暗自期盼老师拯救的唐清晓注定要失望了。

　　她在商念殷切注视下，将打气筒塞进气球。
　　唐清晓深吸口气，如临大敌。

　　——不就是个气球么，只要她小心一点，是不会突然炸开的……吧？

　　唐清晓像对待某道异常难解的题目，集中精力给气球打气，额上覆了层细汗。

　　五分钟后。
　　唐清晓将打气筒放回桌面，姿态沉稳，面带微笑，宛如游戏的最后得胜者。
　　唐清晓：(＾－＾)V
　　商念：？
　　莫临：。

　　路云归叹了口气，伸手拿走唐清晓费尽力气打出的不足拳头大的气球plus版。

　　他知道唐清晓不想被别人知道害怕气球这件事，也希望她能克服内心的恐惧。但终究是心疼的情绪占据上风。

　　既然真的害怕，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路云归分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唐清晓低垂的小脑袋。
　　没关系，害怕本身并不是件丢人的事。

　　路云归很快将气球更新了版本。只见他手腕翻转，一个漂亮又饱满的粉色气球出现在掌心。

　　“周老师说，气球吹爆的同学，负责请全班吃雪糕。”路云归似乎在对莫临说话，但声音足以令全班同学听到。

　　“隔壁班老师很赞同。说要比比两个班里，哪个班的同学能一个不爆吹完一百只气球。”

　　刚被“殴打”回来的高柊眼神茫然——路神和他一起回来的，他们没见过老周更没见过隔壁班主任！

　　“别堵在门口！”一男生嘲笑：“怎么，怕吹爆气球被人笑话不敢进教室了？”
　　疑惑瞬间被抛到脑后。

　　高柊撸了撸衣袖……将本是半袖的校服上衣撸成坎肩的：
　　“谁不会吹气球谁是孙子！今天就让高爷爷给你们看看什么是吹气球之王！”

　　“谁？谁在呼唤本王的名字？”
　　“你们收收戏，一会儿打脸不好收场。”
　　“兄弟姐妹们认真起来，吹气球之王和吹牛之王就在一吹之间，千万不要大意！”
　　……

　　十分钟后，周政拿着一沓信纸，踱步走进教室时，看到木箱子里堆满吹好的气球。
　　周政：“？”

　　他以为这些学生会闹腾着吹满一节课。
　　结果这么积极的吗？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老师！我们一个气球都没吹坏，我们是最棒的！”
　　周政满头雾水，却还是附和道：“是是，你们是最棒的。”
　　虽说备用的气球有很多，但不浪费是好事。

　　周政将信纸递给课代表：“气球吹完了，大家开始写寄语吧。”

　　寄语这东西不如气球好解决。
　　同学们拿着各种颜色的信纸，没有人率先动笔。
　　毕竟是给即将高考的学长学姐写的，写不好的话……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心情？

　　看着班里同学一个比一个凝重的小脸，周政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写点鼓励或者祝福都行。实在不知道写什么的话……就把这个当成写给明年你们自己的信。”

　　写给自己的？是啊，还有一年，他们也要高考了。
　　时间过得真快。

　　有人开始动笔，有人还在斟酌，周政也不催促。
　　他拿着保温杯，慢悠悠喝了口热水，视线落在唐清晓身上。

　　唐清晓已经写完了。

　　商念气球吹得欢，祝福语却犯了愁。她叼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圈：
　　“好难啊。祝福语比作文还难写。”

　　商念凑到唐清晓身边：“清晓，让我看看你写的。”
　　唐清晓递给她。
　　天蓝色信纸上，有几行如云般飘逸的字——

　　“你背单词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
　　你算数学时，太平洋彼岸的海鸥振翅掠过城市上空。
　　你晚自习时，极图中的夜空散漫了五彩斑斓。

　　但是少年你别着急，在你为自己未来踏踏实实地努力时，那些你感觉从来不会看到的景色，那些你觉得终身不会遇到的人，正一步步向你走来。”

　　商念屏住呼吸，将这些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由自主呢喃：“这些话说得真好，让我觉得……现在的一切努力与汗水，都充满了希望与浪漫。”

　　唐清晓：“我也很喜欢。这是我曾经听音乐看书时，在一首歌的热评上看到的。”

　　“是哪首歌？”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多神奇，音乐与文字都能带给人力量。

　　商念似乎被启发了灵感，抬起笔在纸上唰唰写着什么。
　　见状，唐清晓笑了笑，没有去打扰商念。

　　她从抽屉里拿出不知道第多少套试卷。
　　试卷枯燥洁白，填满它，像把未来拽进掌心。

　　别急，以后会更好。

　　自习课下课，周政拿着保温杯起身：“唐清晓、路云归，来一趟办公室。”

　　两人跟着周政走到数学组办公室，里面有两个老师正埋头写教案。
　　听到动静，其中一个抬头：“周老师，这就开始为竞赛做准备啦？”

　　是高二数学组组长张映国。

　　“竞赛？”唐清晓与路云归对视一眼，好奇道：“什么竞赛啊？”

　　周政示意两人坐下说话：“我们市专门为高二学子开展的全科竞赛活动。”

　　国家级竞赛多是数学物理类，全科竞赛不同。它囊括数理化英生物地理历史和作文在内的全科竞赛。

　　参赛对象仅限高二学生。竞赛时间八月末，高二升高三的时间段。

　　周政：“比赛每人限报两门，含金量不低，对之后高考选择心仪院校有很大帮助。这件事稍后我会在班级说，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想要选择的科目。”

　　周政喝了口水：“周测卷子里，你们理科成绩同样高。竞赛第一名含金量最大，老师的意思是，你们错开报名。”

　　路云归和唐清晓了然。
　　周老师怕他们报同一门科目会“互相残杀”。

　　周政无奈：“你们平时拼成绩就算了，竞赛还是以和睦为主，不能便宜了外人。”

　　路云归应道：“我们知道了，老师。”
　　唐清晓有点纠结，她很想和路云归比一比谁更厉害。

　　路云归低声提醒：“就算不是同一门，也有比试的机会。”

　　听了他的话，唐清晓突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对啊！我们看谁拿下的竞赛金奖多。”

　　路云归含笑望着眼前斗志满满的小姑娘：“很自信啊，你想选哪两科？”
　　言下之意，让唐清晓先选。

　　唐清晓没有推辞。
　　她沉吟片刻：“我要选英语和作文。”

　　周政满头问号。

　　他以为唐清晓会选择数学和物理，这两门才是她拿手科目。
　　英语……勉强凑合，作文竞赛含金量是最低的。

　　张映国停下笔，恨铁不成钢：“你选作文干什么！数学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么？”

　　张老师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清晓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我大学要选新闻专业。”

　　新闻不用学数学，她拿数学竞赛第一名没用。
　　作文金奖于她而言价值更大。

　　听完唐清晓的话，整个办公室除了唐清晓和早就知道她报考志愿的路云归外，全体震惊——
　　唐清晓要选新闻专业？！

　　这就好比一个学武多年的武林高手在有望打败所有人称霸武林前，突然放下兵器，转而拿起毛笔开始写文章一样令人费解。

　　饶是一向淡定的周政，都不由结巴道：“新、新闻专业？你怎么会对这个专业感兴趣？”

　　不是专业歧视，而是凭借唐清晓的理科成绩，报新闻专业可惜了。

　　是的，可惜。以她的理科成绩，尤其是数学成绩。只要她想，她在以后甚至可以去国家研究所专门搞学术研究。

　　唐清晓不太懂众人的质疑。
　　皎月双眸里映着清澈纯粹：“我喜欢新闻，所以想报这个专业啊。”

　　坚持真实性原则，为民众发声。
　　记者是个令人尊重的职业，将社会阴暗面揭露在大众面前，勇于出现在灾难第一现场。报道民众最关心的话题，倾听民众声音。

　　这个社会需要有这样的人存在。
　　而她想成为这样的人。

　　理论上，周政会支持同学们勇于追求理想。
　　情感上，周政忍不住担忧。他看着眼前明明无限可能的唐清晓，决定再劝一次。
　　“现在新闻行业不景气。”

　　周政有朋友就是搞新闻的，经常听他抱怨当记者太累。活多纪律多，忙起来昼夜颠倒，想转行不干了。

　　唐清晓知道周政是为自己好，但是——
　　“我想走走看。”

　　人这一生总该为自己想走的路冒点险。
　　与其担忧未知，她更怕垂垂老矣时，心中会感到遗憾。

　　唐清晓很贪心，儿时一颗糖接着一颗糖向嘴塞。
　　长大后，她遇到了最想遇到的人，她还想看到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