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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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里温度适宜，墙角的掐丝香炉里燃着令人静神的沉香，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茶香，耳边还隐隐能听见楼下有人在弹奏古筝，顾为谦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是徐姝曼在讲话，在讲乔虞。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吧？应该说更差一些，不是少了件拍品再寻一件顶上这么简单。”徐姝曼停了停，给顾为谦一些时间来回想当时的境况。
彼时情况确实更糟糕一些，富斯的赝品丑闻影响比预想中更加严重，天价拍品被多个检测机构联合认定为赝品。这对于富斯、买主和卖家都是极大的污点，尽管和乔家联姻，拍卖行的信誉依然没有得到迅速的回升。不仅有些藏家和艺术家不愿再将拍品委托给富斯，甚至出现了封底拍品的持有者突然毁约的情况。当时正值拍卖行的秋拍，也是顾为谦接手富斯后的第一场秋拍，万众瞩目容不得一点差错，于是他去拜访了当时收藏界最有声望的陈修明。
陈修明的祖上曾是军阀，后来居家移民到国外，自此销声匿迹了。直到陈修明将一件国宝级青铜文物捐赠首都博物馆，陈家才重回大众视野，而这也只是陈家收藏里较为珍贵的其中一件而已。所以如果陈家愿意此时将一件顶级的拍品放在富斯，很大概率其他的委托人会重新考虑相信将拍品放在富斯。
顾为谦专程去国外陈家的本宅拜访，约了三次连陈修明本人的面都没见到。最后一次是一位老管家出现，表示陈老先生近期并不在家，同时对富斯目前的境况无能为力。顾为谦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甚至理解陈老先生的决定，表示自己这次来访确实有些唐突了。顾为谦风度翩翩地感谢了管家的接待，请他帮忙转达自己之后会等陈老有时间再来拜访，才订下当天的航班飞回国，马不停蹄地寻别的路子去了。
转机出现在顾为谦回国后的半个月，他接到了陈修明的电话，对方表示愿意出手帮他度过难关，条件是之后五年富斯的拍品他可以提前拿到信息，拍卖时也要排在第一顺位。这对于当时的富斯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条件，几乎可以说是雪中送炭，顾为谦和董事会开会商讨后当即便同意了。
陈修明拿出了一副上世纪著名画家的一副肖像画和一只青花缠枝牡丹罐，尤其是那只青花瓷罐直接成为了当年国内秋拍的最高成交价拍品。富斯重新拿下了国内第一拍卖行的名头，而顾为谦也因此坐稳了富斯总裁的位置。
“你以为当时陈修明那个老家伙为什么会出手相助？”徐姝曼将茶饮尽，才继续开口，“那家信贷公司背后的老板是陈修明的私生子。”
“那个老板我记得是姓…”顾为谦的思绪混乱，只是下意识地把脑子里检索到的信息答出来。
“罗雅芙，是顾家家居的代言人，也是陈修明的地下情人。”徐姝曼并没有接话，反而提起了另一个名字——罗雅芙。
罗雅芙是华国口碑很好的一位中年女星，去年刚刚得了重量级影后奖项，正是风头无两。在她关于40岁的专访中，一段独立女性的清醒发言更是圈粉无数。更有说服力的是她至今未婚，身体力行地展示了“女性自己就足够精彩”这句话。而事实上，这位女星不仅和一个比她大30岁的已婚男性谈地下恋情，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罗雅芙20岁跟陈修明的时候，老家伙已经50岁了。陈修明55岁才得了这个儿子，又迫于德高望重的深情才子人设要维持，所以这个孩子只能姓罗。”徐姝曼提到深情才子的时候，语气里透出一点微妙的轻蔑。
“陈修明只有罗千帆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几乎对罗小公子千依百顺，而这位罗小公子恰巧是皎皎的粉丝。”徐姝曼顿了顿，微微颔了下首，贴心地问道，“后面的还要我再说吗？”
徐姝曼不等顾为谦开口，直接继续自言自语地问道：“哦，我为什么知道？”
“我与罗雅芙私交不错，她给我看儿子20岁生日宴照片，我恰巧看到了照片角落里正在弹琴的皎皎。”徐姝曼的眼睛弯起了和乔虞相似的月牙形状，里面闪着快意的光，像蛇类动物放出了毒液，静静等待猎物的死去。
顾为谦从徐姝曼说出自己的名字起，就陷入了一种茫然而迟钝的状态，听得到徐姝曼柔和的声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像是被毒液麻痹了全身的神经。无论是疼痛还是难过，都仿佛隔着一层，朦朦胧胧地没有实感。脑子仍旧在努力地思考，罗千帆费劲力气让陈修明请来乔虞，那么到场的人一定不会太过为难她，罗千帆的身份保密，那么宴会的范围一定很小，可他仍旧不能接受。
乔虞在可以全球知名的音乐厅弹施坦威，也可以在山区的小学弹电子琴，却不应该为了取悦一个公子哥在他的生日宴弹琴。罗千帆会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参与宴会的人会不会劝她酒，谈条件时陈修明会不会出言嘲讽她，顾为谦控制不住地想乔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他受了多少委屈。
最令顾为谦无法承受的是，乔虞受到的所有伤害和谩骂源头竟然都是他。他不怕被拒绝，不怕花时间，可他怕在无数个这样他不知道的时刻，自己和乔虞之间存在多少件不可挽回的事。
“这些你不知道的事，除了我还有谁会告诉你呢？”徐姝曼满意地看着顾为谦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声音放的越发轻缓，“现在还需要给你时间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我的要求吗？”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顾为谦闭了闭眼，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
徐姝曼没有回答，伸出手指碰了下那只漂亮的斗彩花鸟折枝马蹄杯，杯壁已经冰凉，声音还是像平常一样温和，“看来我们下次一起喝茶也不用多久了。”
“我答应。”顾为谦重复了一遍，“拍卖会我答应。”
“下个月18号港城钢琴大赛，皎皎会带学生提前一周到。”徐姝曼拎起手包，姿态优雅地离开了。
顾为谦灌进一杯冷茶，冰凉的茶水淌进肚子里，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后知后觉地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痛。茶水凝成了无数细小的冰锥，从喉咙到胃里再到心里，一路捅出无数个血洞，混杂着无尽的愧疚与悔意，最终变成滚烫的热泪无知觉地从顾为谦的眼眶里滴落。泪滴掉在桌子上，慢慢晕开成一块不规则的痕迹，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顾为谦的心比他更快意识到乔虞或许会像西丽娅一样，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顾为谦似无所觉地眨了一下眼睛，很快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离开了茶坊，回到车上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顾为谦靠在座椅上，手指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拨出一个号码，声音低醇动听，语速不紧不慢，只是半垂的眼眸里含着一片夜色下风雨欲来的海面。
“帮我查查罗千帆的资料，以及他现在人在哪里。还有，帮我约一下罗雅芙，今晚八点钟我要在天水阁见到她。”
他要查查这位罗小公子如今在哪，他要知道生日宴会上都有什么人，他要知道乔虞到底有没有受欺负，他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对着乔虞的眼睛说出“我不离婚”四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