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乱起（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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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复是仙界的一名洒扫仙仆，负责大殿和藏书阁。他向来工作勤恳，努力，给不少上仙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就是这么一位在众人眼中朴实、刻苦的人，竟然成为了堕仙。
但许复的人生远不是从越狱开始的。
“也许从我一百年前羽化登仙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走上了一条看不清的道路，”许复呕出一口血，强撑着身体靠在石头上。
他的眼里满是不甘和酸楚。即便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他依旧轻蔑地看向金虹生，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我无耻，我不择手段，你们仙界又是什么好东西？”
百年前，许复是一名苦行僧，虽然日子清贫，但凭着双脚走遍东西南北，见识过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
一路行善积德，终于在三十七岁那一年得到了机缘。
他跳下河中营救一名落水的小孩，将孩子推上岸，他却不慎被水流冲走。在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一缕白光从天而降。
羽化登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未曾到达的境界。年纪轻轻的许复做到了。
他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可以享福了。但没想到自己只是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
“仙界的等级制度远比人间严苛，一天是上仙，祖祖辈辈都高人一等；真神就永远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凭什么？”
金虹生并没有反驳，因为许复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陆行没想到，那套亲疏远近的官僚制度，在仙界体现的那么淋漓尽致。
苦心孤诣一百年，许复好不容易拿到了升阶的资格，临门一脚，被一个上仙的儿子抢了先。
搁谁谁不恨。
“可是那个人愚昧不堪啊，人间信徒的愿望都堆满了一间房子，他仍置之不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神仙该做的事情，难道就因为身份不同就错了吗？”
面对声声控诉，陆行心生怜悯。
所谓的罪名，不过是许复代替那个上仙实现了几个凡人的愿望。
“你说的对，天庭已经烂透了，但这不是你为虎作伥残害生灵的理由。遭遇不公平，天庭没人帮你，你可以过来找我，你选择忍让，只会让心中的怨恨加倍，最终吞没自己。”
金虹生叹了一口气收起剑，面色复杂看着他：“你被捕入狱我已经得到消息，打算上天庭处理这件事，没想到你竟然跳下天庭和姬辛搅在一起，如今，上百条人命在你手里，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许是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曾今打算救自己，许复的脸色凝滞，缓缓抬头，干涩发红的眼中闪着泪光，撑着一口气停直的背慢慢弯曲，手垂下来。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释然，低头看着手中捏着的一缕布条，哽咽道：“这就够了，哪怕只有一个人试图拯救过我，也够了。”
剩下一口气的许复看向他的方向，“姬辛正在化龙，酆都大帝起了阵，打算同归于尽，你们快去吧。”
同归于尽四个字就像一个炸弹一样顺在在脑子里炸开，陆行已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一路踉跄着穿过洞穴。
走出洞口，眼前震撼的景象让他不由地停下脚步。
金光闪闪的大阵像是冬天上倒扣下来的一个碗，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东西全部笼罩其中。
阵法中萦绕着黑雾，不断游走遮挡视线，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但依稀能看到湖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半空中有一条硕大的尾巴。
鳞片发红，抽打的时候发出爆裂声，击打在阵法边缘响起一连串惊雷般的声音。
池南呢？陆行站在阵法外拼命看，却始终没有看到池南的身影。
“你们怎么不进去帮他..帮池南？”陆行紧张地说话断断续续。
所有人面如土色站在阵法外面，无奈而又担忧的眼神相互交汇。金虹生上前伸手扶着他的肩膀，稍微用力按了一下作安慰，“你别急，这也是我带你过来的原因。”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零零散散的事情跟之前拼凑在一起，陆行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原本的真相。
什么为了抓捕逃犯变换身份留在人间，全都是假话。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一次，而且还是主动求死。
在这一刻，陆行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二人浓情蜜意的时候，池南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那是一种若即若离，让人感觉飘在云端，不踏实的感觉。
有一就有二。他池南可以为了苍生死第一次，就还能死第二次。
“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想过我的感受，”陆行无力地捶打金色屏障，泪水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不，你错了，”金虹生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能让一个失去希望的人做出改变的人，只有你。”
“姬辛一旦化龙，三界中就很少有人能掣肘，届时人间将会万劫不复，任何人都不能幸免，他是为了你。”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陆行说的喜欢。每次情到深处的时候，陆行缠着让他说喜欢自己，池南都会以害羞为由拒绝。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池南只是可怜他或者是玩玩而已。
但唯独没想过，居然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所以不敢承诺。
他怕自己太过沉溺，遗憾一生。
沉默无声式的告白毫无遮挡暴露在眼前，那种颤栗感逐渐回春，陆行心脏跳得很快，全身颤抖几乎差点站不稳脚。
但眼前激烈的场景和频繁打斗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陆行揩掉眼泪，镇定问：“你刚刚说找我来是什么意思？”
“解铃还须系铃人，池南设下的阵法，除了他自己，没人打得开。”
眼下池南正在里面与姬辛搏斗，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开阵。那么能解开法阵的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的脖子上，那块闪着红光的石头。
对了！陆行灵机一动，池南的心头血具有强大的力量，肯定能打开这个阵。
但一瞬间陆行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它只能防卫，不能进攻。”
“没说让你主动进攻，喏，看那儿。”
顺着金虹生的目光往上看，金色的屏障上面出现很多圆形的波动，黑红色的灵力砸在上面，引起震动。
陆行立刻就明白金虹生的意思。
不能主动攻击还不能碰瓷嘛。
随着金虹生手指抬动，陆行双脚离地，逐渐飘在空中，慢慢靠近屏障。
两股灵力的碰撞引得空气也发出颤抖，察觉到不对劲儿，护身符瞬间警觉起来，频繁闪着光。
随着一道更大的黑色雾气袭来，还未等它打在阵法上，护身符就察觉到，立刻爆发出光芒。
感觉眼前的视线被金灿灿的景象剥夺，陆行半天没有缓过来。直到脚踩到实地，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护身符爆发出来的金光如同一柄利剑，刺破阵法直直插入其中。
也就是这两三毫米的裂缝，给了金虹生机会，只见他左右开弓施法将缝隙扩大至一人大小。
“祝渊，付伥，快进去。”
一声令下，二人钻进阵法中。金虹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脸诚挚：“我知道你肯定想进去，但是还是要劝你一句，里面很危险，你最好待在外面。”
陆行没有说话，眼神坚定看向前方，脚步不作停留踏入其中。金虹生紧随其后，随即阵法便再次合上。
湖面不再平静，波涛汹涌掀起股股惊涛骇浪。柔软水流如同冰刀般直插云霄，不断延伸朝天空中飞快闪过的身影而去。
很多次，池南的身影都和锋利的冰刃擦身而过，看得陆行一阵心慌。
他们进来动静不小，湖泊中央的姬辛已经注意到，血红色的双眸分神冷冷看了一眼，伸手甩出一股浓黑色的雾气冲他们袭来。
池南转身定在空中，眼神在落到陆行身上的那一刻微缩，随即挥剑击溃身后缠着的水流，飞身往这边赶。
黑雾近在眼前时，一堵火墙突然喷涌而出，赤红色的纯正之气瞬间就冲散了那一缕黑气。祝渊手上燃着熊熊烈火，目光紧锁空中的姬辛，热浪直接席卷而去。
都天神火乃上古三大神火之一，尽管祝渊年纪尚轻，但依旧能发挥出六七成。姬辛眼中闪过忌惮之色，翻身后撤。
“你来干什么，付伥，带他回去，”池南落在地面，脚步匆匆走过来，语气有些生气。
与金虹生擦肩而过的时候，池南的眼神凌厉地横了一眼，手捏着他的肩膀，语气沉下来：“你明知道危险还带他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源头在自己，陆行上前想阻拦，刚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就被池南的目光呵住。
焦灼的情况下，金虹生居然笑出了声，他比池南略高一些，微微弯腰，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池南的胳膊，侧头直视责怪的眼神。
“我在做什么？我在救你，能五打一，为何还要去送死。”
他的眼神后撇朝陆行看过来，话里话外却是对着池南说的：“二分钟，赶紧解释清楚，我可不想和姬辛那个王八蛋一对一。”
说完转身腾空而上，朝不远处的姬辛飞去。
其他人见状，面面相觑后果断追随金虹生而去。
地面只剩下他和池南。
耳畔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湖水一浪接一浪，水流撞击声回荡在耳畔。
疾风中，池南缓缓挪着脚步走近。
每靠近一步，他的表情就被击溃一分，直到最后四分五裂，坚硬轰然倒塌，人站在了面前。
眼中复杂的情感十分沉重，陆行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纠结。
在这一刻，内心想要质问的话，被丢下的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陆行只觉得，池南好累，他站在那里，双手下垂，手里的剑闷声一响插入大地。他的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背上的重担压得腰部微微弯曲。
万年来他背负了太多太多，以至于一度想要通过自戕摆脱。陆行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他感受到了一声无声的控诉。
天道不公，神仙永存。克己奉公的人不堪重负，而那些坐吃山空的人却贪图享乐。
“没关系，天道算什么，人定胜天，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劳累了。”
池南的背轻轻颤抖，手攥成拳头轻轻捶在胸口，瓮声瓮气：“今天我俩要是都死了，我们到地下再算账。”
不出意外地五打一，其他几人在空中将姬辛团团围住，白玄则留在地面上解决一些小喽啰。
空中战况胶着，难舍难分。一次性吞噬了上百人的魂魄，姬辛现在的实力远胜从前。尾巴尖发光，隐隐是要化龙之态。
但池南和金虹生二人的攻势极猛，连环攻击下，姬辛的尾巴的鳞片初见出现了很多难以愈合的痕迹。
随着御风剑来回穿梭，终于在池南最后注入灵力后，锋利的剑刃刺破了鳞片，红色的尾巴被砍出深深的血痕，像地图上纵横的沟壑一般。
下一秒，鲜血和灵力瞬间溢了出来。
姬辛痛嘶吼一声，正要抽身跳出几人的包围圈，却又被祝渊的火球击中后背。
硕大的身型失去控制从空中掉下来直直砸进湖里。
溅起的水流有几尺高，直接将周围的土地全部淹没。幸亏陆行反应及时，跳到了一块高高竖起的石头上，否则就不是淋湿这么简单了。
湖水变成了红色，姬辛上半身浮在水面上，狼狈喘着粗气，目露凶光看着池南，脸上尽是计划被破坏的愤怒。他不甘心地嘶吼一声，忍着剧痛翻身而起，巨大的尾巴朝池南挥去。
鳞片破风发出刺耳的声音，池南持剑挡在身前。两股力量相撞，却仍被击退几步。
众人见状不敢掉以轻心，纷纷拿出自己十成的力气。好不容易飞起来的姬辛再次被打进了水中。
湖中的水几乎已经被抽干，干涸泥泞的底部露出来，那黄褐色的泥沙渗进姬辛的伤口中，他整个人绷直了，嘶吼着在里面翻滚。
湖底的晶石含有化学成分，不仅会刺激伤口使其流血不止，还会腐蚀伤口，扩大创伤面积。
从姬辛惊天动地尾巴乱挥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来，那酸爽简直了。
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往外跑，姬辛连忙施法将它们聚拢回收。
黑气消失不见，姬辛变成了人身，一瘸一拐，踉踉跄跄从湖底爬上跑来。
跟他眼神对上的时候，陆行察觉到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算计的神色，脚下不由得后退一步。
其他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纷纷落在地面堵住了姬辛的去路。
池南剑指姬辛面门，冷冷开口：“一切都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乱起（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