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鬼门关（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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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名义上归鬼王统领，实际上被称为大帝的却有两位。
罗酆山鬼王也就是酆都大帝。
还有一位，之前听池南提过一嘴，是由上天庭派下来协助管理，称为东岳大帝。
人间的香火店有不少他的画像，他们家卖的也有。依稀记得是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头。
酆都大帝目前闭关不出，所以这位很有可能就是东岳大帝。陆行好奇看向前方。
视线尽头是层层叠叠的台阶，往上看去，九尺高台之上有一个身影。
隔着纱帐，影影绰绰，依稀能看见那人是背手而立的动作，身姿挺拔，头微微一侧，模糊的侧脸看向高台下的人。
仅仅是一个眼神，尤笑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急忙磕头：“东岳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也是有急事禀报。”
这下空气彻底凝固了，陆行从其他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死不足惜的眼神。
前排的一个阎君更是回头狠狠剜了尤笑一眼，露出一副：埋了吧的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陆行也有些迷惑。
刚刚翻白眼的那位阎君大跨步走过来，一副丢人现眼的样子，指着尤笑的鼻子骂道：“糊涂东西！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是咱酆都大帝，我看你是昏了头！还不赶紧滚。”
话音一出，尤笑和陆行都愣住了。
他不是闭关了吗？陆行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此刻的尤笑，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恐惧，陆行心里不免感叹：这倒霉孩子，狗仗人势就算了，还偏偏撞到了最大boss。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酆都大帝据说闭关了近千年，怎么突然出来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也难怪池南这几天总往地府跑，原来是大老板回来了。他作为代班恐怕有好多工作要做，既然酆都大帝在这里，池南呢？
陆行转头去看那些跪着的鬼差，一张张脸扫过去，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那张脸。
池南人呢？
“喂，你看什么呢！”
突然，一双严厉的眼睛瞪过来。
瞬间，站着的一排阎君都将眼神落在陆行身上。
“薛大人，此人身上有白光，是个阳魂啊。”
“地府好多年又遇到阳魂了，这是什么情况。”
“好生奇怪。”
一瞬间，整个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窥探的眼神中夹杂着好奇，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闹哄哄的。
“够了——”
高台拂袖怒喝，声音层层叠加回荡在殿内，威慑力十足。原本叽叽喳喳讨论的众鬼瞬间像哑巴了一样，急忙闭上嘴低头。
中气十足的声音有法力加持，变得模糊而神秘，但陆行还是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于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抬起眼神，望向主位。
高台之上的影子转过身来，透过纱帘，依稀能看到他穿着一袭黑袍。烛火明暗摇晃下，衣服上的金色暗纹如同水面一样闪着光，尽显低调奢华的气质。
手指拨开里面的一层纱往外走。由于动作缓慢，反而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厚重的纱帘层层掀开，那身影越来越清晰。高大男子头戴十二旒的冕冠，行走间串珠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就是地府最高的象征酆都大帝啊，陆行大致了有了一个印象。
其实跟想象中还是有很大出入，传说里酆都大帝魁梧粗犷，而这个说实话，有点...偏修长了。
但不容忽视的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王者气息，仅仅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让人心生敬畏。
纤细的手指微微抬起最后一层纱帘，带着冕冠的头侧了一下，整个人走了出来。
只不过高台之上还是有点模糊，陆行费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很瘦削的一张瓜子脸。
陆行心想：他们地府的人是不是都得张一张标准的凶相。
脚步挪动，衣袂摩擦间，身影走下来，那张脸也逐渐具像化，有鼻子有眼有嘴巴。
正当陆行想要仔细看看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直接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还顺势顶了一下他的腿弯，腿部酥麻，陆行直接噗通一声跪下。
那身影正好移至面前，居高临下带着强大的威压：“你就是那个阳魂？”
声音清透，虽然年轻却透着不可冒犯的威严，回荡在殿内，让人心神一震。
只是，怎么这么耳熟呢。
陆行没忍住好奇抬起头，正对上一张脸。
冲击力太大，陆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片刻的跳动。
不对，其实他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心脏，只是感觉全身上下每一缕魂魄都呆住了，仿佛被冰冻起来一样。
他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谁。
“池南？”陆行试探叫了他一声，表情很是迷惑。
那张脸原本面无表情，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瞳孔瞬间缩小，原本就拧着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川字，平淡的面色瞬间崩塌，一脸的震惊。
嘴巴磕磕绊绊，“你怎么在这？”
果然是他。他不是代班吗？怎么成正牌了。陆行现在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想问他，可看到池南惊恐的眼神，这些问题全都化成了一声无奈。
陆行苦涩一笑：“就...意外....”
刚刚摁头让自己下跪的那个阎君，此刻眼睛瞪得铃铛还大，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其他鬼差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原本青白的面色像刷上了白漆，一排排瞪着眼睛，那画面别提有多好笑。
还有那个尤笑，惊吓过度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开始翻着白眼浑身抽搐。
一阎君赶紧招手示意：“快快快，抬下去。”
池南的眼神就这么直溜溜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穿似的。而且他现在保持着给池南下跪的姿势，怪尴尬的。
“腿麻，扶一下嘛。”陆行朝他伸出手。
无端遭遇惨祸的委屈在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要不是有这么多人，陆行恨不得来个泪洒当场。
见池南没反应，陆行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一脸委屈摇摇手。
没事没事，阳魂还能还体。池南长舒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看着陆行委屈巴巴的表情，以及身上被魂锁勒出来的伤痕，池南十分心疼，眼神不由得也软下来，立刻挥手收起魂锁，然后拉着手将人扶起来。
也许是刚站起来还没适应过来，陆行腿一软直接扑进了池南的怀中。
怀中满是思念的味道，陆行抱住他趴在肩膀上，呲牙咧嘴说道：“那一脚踢到麻筋了，你别动！”
很明显，陆行就是要告状。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跪下，正是刚刚踹自己的那位阎君。
他倒挺自觉。
“薛礼，对待无辜魂魄不能以罪人论处，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记住啊。”果不其然，池南开始发难。
我果然还是池总最在意的下属！陆行背对着众人露出笑容。
或许是抱着说话太过于奇怪，池南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松手，然后手撑着他的胳膊将陆行稳稳扶着。
他的目光严厉看着地上那人，再度开口：“刚刚那个小鬼差也是你殿里的吧，目中无人”
轮转王薛礼，负责对鬼魂进行最后核定，掌管投胎等重要事宜。
这份工作是地府里油水最多的，所以一向横行霸道惯了，连带着手底下的人也都没了规矩。
“大帝，我错了，我...我也是怕他冒犯您，不知道您与他认识，都是我不好。”
“先回去呆着，等回头我们再好好算账。”池南不争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着所有人挥手示意退下。
领头的一个黑面阎王，看着十分稳重，拱了拱手：“大帝，魂魄丢失这件事如何处理。”
“吩咐下去，让各地将所有丢失的魂魄资料整理出来，你下去吧，我先处理阳魂的事情。”
“是。”
匆匆往外走的鬼差时不时回头看陆行，纷纷流露出奇异的眼神。只不过陆行此刻都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过去，没太在意。
刚刚进大殿他就发现，殿内气氛不寻常，乌压压跪了一片不说，还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神情，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现下只有两人，陆行没了顾及，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趁着池南给他疗伤之际关心询问：“地府发生什么事了，我听他说丢了魂魄，很严重吗？”
池南专心致志灌输灵力，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收回手，略有疲惫，揉了揉鬓角，“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随后阴沉的目光落在陆行的腹部，那里颜色明显略深，正是遭受袭击的部位。声音沉下去：“是谁做的？”
没等他回答，一双冰凉的手探上了他的脖颈，法王印已经变成了一道死气沉沉的印记。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皮肤，眼神露出危险的气息：“法王印可抵御千年修为的妖魔，你遇到谁了？”
“你的老熟人，”陆行瘪嘴道，从兜里掏出那枚红色的鳞片递过去。
看到鳞片的那一刻，池南的表情变得极其骇人，手指飞速从掌心接过，看了两秒似乎确定了什么，咬牙切齿：“他找你了。”
陆行点点头，注视下，池南的所有微表情都尽收眼中，惊讶、愤怒、后悔等等，一如上次在医院。池南身上有太多太多疑问了。
每当陆行觉得自己很了解他，或者感觉到两人距离不再疏远，就会突然蹦出来一件事情告诉自己，其实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了解他。
在这一刻，陆行不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走进他的心中。
“在他口中，你不叫池南，你叫风衍，你们认识很久了，你与他有仇，所以，池总，可以告诉我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陆行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问他，“我真的很笨，猜不透那么高深的事情，所以，不要让我一直猜好不好？脑细胞用完后，真的会变傻的。”
他静静地盯着池南，一秒、两秒、三秒，池南始终垂头，脸上闪过挣扎，眼睛因为焦虑而不断地眨眼，捏着鳞片双手也因为太用力而充血变红。
他在紧张，在不安，陆行从没见过池南如此慌乱的样子。
到底为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陆行伸手掰开他的手指，取出锋利的鳞片，然后拉住他的食指，撒娇似地地微拽了一下。
“其他的事情不愿意说，你是谁总可以告诉我吧，”陆行不打算逼着他。
池南做什么事总有他自己的理由和顾虑，他没有身份和权利去干涉。
只是作为一个员工，他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服务。
“我叫风衍，或者说，一千年前我叫风衍，无论我的真名叫什么，古往今来人们赋予我一个统一的称呼：酆都大帝或者鬼王。”池南紧皱的眉头松开，缓缓落座。
尽管有所准备，真正听到的时候，陆行还是很震惊。
他想过池南可能是地府很有权势、地位的人，否则也不会被任命为代班。但他真没想到，池南就是鬼王本人。
而且奇怪的是，池南说起自己的身份，口气带着惋惜和不情愿，仿佛是在宣告某种沉痛的噩耗。
三天前，正是陆行遇到许辞迎之前。去黑山查探完发现烛龙逃脱的池南，内心十分沉重。
这一份沉重，一如二十多前一样。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了。”池南冷不丁冒出一句。眼神盯着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震惊之余，陆行发现，此刻的池南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褪去了全身锋利的刺，靠在软凳上，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温柔，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更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二十多年前，陆行才三岁。
那个时候陆家的香火生意才刚刚起步，一家人还住在老宅里。
刚学会爬的陆行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每次趁父母不注意就偷偷爬到供桌上去，经常把上面供奉的瓜果弄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一次还把香炉踢倒在地上。
等等！香炉？陆行蹭一下站起来，情绪激动差点一口气没顺下去。
看着池南浅浅的笑意，结合之前陆行提起自己把香炉当球踢这件事，池南生气的反应。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脑海里，陆行指着池南，感觉语气都在颤抖：
“那个香炉不会是供奉你的吧。”
池南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笑容已经暴露了真相。十分坦然示意他坐下，然后用逗小孩一样的语气：“我出了一趟远门，回家一看，居身之所裂了好几个口子，我当时还奇怪呢，原来是某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啊～”
这跟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脱掉衣服有什么区别，陆行顿时羞红了脸，将头埋在臂弯，小声嘟囔：“那你不早说，还恐吓我！到现在我每周末还回家虔诚跪拜呢。”
“还不止这些呢，”池南满是笑意的眼睛突然盯着他的嘴，嘴角上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让自己社死！陆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鬼门关（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