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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Chapter.1

      台湾较乱的那几年,十六岁的左忆杭一脚踏进香港,住在南街最偏的一栋居民楼出租屋里。

      她爸和她妈离了婚,她妈不管她,给了她大把钞票,让她随处飘荡去。

      码头人还不算多,左忆杭背着装吉他的琴箱,拖着步行街到处有卖的皮包下了船。

      街坊都唤房东为陈姨,民国时期一个军阀的姨太太,老军阀死了,她一个人拿着钱自己经营了一条街的生意。

      陈姨是开着八十年代少有的小车来载他,嚼着一口劣质烟熏得左忆杭难受。

      陈姨见她背着琴箱,说她以后要成大明星,楼里可热闹喽。

      左忆杭租了老楼最顶上那层屋,陈姨讲还有个同她也是学生的女孩子。

      没读书了。左忆杭说。

      “懂了,艺术家嘛。” 搬行李上楼的时候,那女生刚好放学。

      普高的校服沾满了灰,眼下擦伤流着血,刚打完架的模样。

      左忆杭瞧她生得个混血样,留着一头短发,活脱脱一假小子。

      “她名叫孟笙侜,唤她阿侜就好。”孟姨说。

      名字和她倒是不太吻合。左忆杭想。

      孟笙侜望着客厅那把吉他。这玩意儿只存在别人的话里,别人讲它在大明星的家里有,今天是她第一次见。

      左忆杭在房间里窝到晚上,纸上的词改了又改。她勾着拖鞋下床换衣服,家里空荡荡,孟笙侜已经出了门。

      她抿了抿唇,背着吉他出门。

      陈姨说,去街上唯一的那家酒厅打工,工钱多,像她这种从外地来的艺术家去那最好不过了。

      她去了那家酒厅,坐在台上驻唱。偶然间看见在台下当服务生的孟笙侜。她弹着吉他唱了一整晚张国荣的歌,唱得很柔。老板娘喜欢听她唱,给她一大把英镑让她留下。他看着那一大把钞票,抽了两张整的放进琴箱。

      不用给那么多。左忆杭说。

      “倒是个矜持人物。”老板娘笑着看她,大红嘴唇咧成月牙状。

      打烊出酒厅的时候,左忆杭看见孟笙侜靠在门口旁,身边停着辆自行车,手里拿着根点燃的烟,冒着零星的火光。

      上车。

      左忆杭只听见那两个字。

      烟被熄在墙上,烧出块黑斑来。左忆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听了她的话上车。孟笙侜载着她回去,骑过一段段没街灯的路。

      “你很喜欢张国荣吗?”孟笙侜问。

      “比起张国荣,我更喜欢邓丽君。”

      “你会唱她的什么?”

      “小城故事。”

      孟笙侜没说话,只剩风声和呼吸声。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

      左忆杭给她唱,空旷的街道上环绕着歌声。

      声音温柔,像唱片机里播放出来似的。孟笙侜想。

      “你叫什么名字?”孟笙侜问。

      “左忆杭。左边的左,回忆的忆,杭州的杭。” 一笔一划,叫左忆杭。

      孟笙侜迎着风骑自行车,停在了那看起来黝黑的楼梯口。楼梯口没灯,孟笙侜跟在左忆杭身后。

      放吉他的琴箱几乎挡住了左忆杭整个身形,孟笙侜只看得见一个会动的琴箱在上楼。

      半晌,左忆杭停下了,孟笙侜撞在琴箱上,吃痛的啧了一声。

      “干嘛啊?”孟笙侜碰了碰她。

      有老鼠。她说。

      孟笙侜从口袋里摸出火柴,划了一根去吓唬老鼠。然后催左忆杭赶紧上楼。

      左忆杭基本上就是沾床就睡,琴箱被搁在门厅那,顶上暗黄的吊灯把它照得发亮。

      她做梦,梦到她那混蛋父母抛弃她,把她丢在阿嫲那套上世纪留到现在的屋子里。于是她清醒了。醒得很彻底。

      床上很乱,衣服和被子的大杂烩。天还没亮,她想再睡,睡不着了。她看见窗外飞进来一只苍蝇,看它进来后撞玻璃,出不去了。左忆杭骂它蠢。

      她愣了一会,然后笑了。

      风很大,大得把桌上的钢笔吹落,把左忆杭的头发吹得很乱。她盯着墙上那张邓丽君的海报,然后听见了孟笙侜在外头念书。念的是语文。

      她无聊,想着去外头拿吉他捣鼓。

      出去之后,碰见孟笙侜在厨房倒水。

      “吵到你了?”

      “没有。”

      ……

      那是左忆杭第一次见到于肆和林耳。

      孟笙侜带她去吃早饭。出了楼梯口,左忆杭听见有人喊阿侜。

      阿侜,阿侜。

      随即奔来两个人。

      孟笙侜同他讲,长得最漂亮的那个是林耳。林耳笑着骂她没正形。

      孟笙侜说的对,林耳很漂亮,像是只在电视上出现的人。左忆杭想。

      于肆看着左忆杭,问孟笙侜,她是谁。

      “室友,昨天刚搬来的,叫左忆杭。”孟笙侜说,“回忆的忆,杭州的杭。”

      左忆杭不习惯吃早饭,点了碗白粥将就着吃。林耳是重庆人,爱吃辣,于肆给他调了辣酱。

      早点店里头放着个收音机,播着早晨电台。滋滋啦啦的声音扰人烦,但很快被人声压了过去。

      孟笙侜问左忆杭今早去哪,上学吗。

      左忆杭说,不上学。

      ……

      左忆杭待在家里,洗了个热水澡。门厅的日历发黄,赫然印着1989年4月27日。她换了个地窝着,在沙发上写词,写满了正反面,删删改改只留下几条像样的。

      家里头安静得可怕,和楼下嘈杂的收音机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忆杭是个随意的人,晚饭搞了盘蛋炒饭吃就背琴箱下楼。

      酒厅很热闹,老板娘让左忆杭唱点欢快的,她就着乐队的伴奏唱了陈慧娴的跳舞街。

      孟笙侜后面来的,依旧是在台下端茶送酒。最后一曲到点收工,老板娘给她结工钱。

      酒厅外边吵吵嚷嚷,老板娘让二把手把外边吵嚷的人赶走,笑着和左忆杭讲话。

      孟笙侜盯着外边。

      “你认识吗?外边的人。”左忆杭问她。

      孟笙侜没讲话,只是自顾自收拾桌子和地上的酒瓶。左忆杭悻悻走开,也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在老板娘那拿了今日份的工钱,就打算回家。

      她走,昏暗的街没有路灯。尔后她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她,于是她加快了脚步。

      “喂!”

      孟笙侜捡石头丢,丢那个跟在左忆杭身后的死男人,用港话骂他不要脸。然后那人恼火了,抄起酒瓶就要去去打孟笙侜。

      她脸上伤口的纱布被月光照得发亮。

      打到后面街坊说要报警,那人像傻子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孟笙侜脸上的创口又流起血来。

      “疼不疼?”

      “废话。”

      左忆杭揩去她脸上的血渍,打开她的手塞了颗糖。

      吃糖,吃糖就不疼了。

      孟笙侜顿住。她看着左忆杭往老楼的方向走,小小一个,风把她的长发吹得飞起。可爱,又烂漫的一个小女孩。

      发现孟笙侜没动,左忆杭回头看她。

      “怎么不走了?”

      她跑过去牵孟笙侜的手,拉她走。

      静谧的夜里,孟笙侜听见夜晚的风声,听见夜晚的蝉鸣,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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