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拂之

38、见面

　　　　“我……对霍眉一直很愧疚。那年，和他爸爸两个人闹得很难看。再加上他外公生病出事，我……”霍英桀垂下复杂的眸，微张着嘴轻声叹息，似乎要用几秒的时间来供她喘息，才有力气娓娓道来。于是，她慢慢又继续道：“突然很痛恨自己对家里的产业没什么了解，才意识到原来我这么没用。霍眉的父亲早已将手伸向各处，他外公一倒。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还好，我父亲最后还藏了一手，打得霍眉的父亲措手不及，家业虽然分给他大半，但我们手里还能有一部分。所以，霍眉才那么着急要回英国……”

　　安梨轻轻将手搭在霍英桀的手上，想要尽量给她一些温度和柔软。

　　“那时，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手里的生意、酒窖生产还能维持多久，是否还能经营下去。他外公啊竟然在临死前还希望霍眉能和耀灵董事的女儿联姻，被我骂了一通。我的婚姻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我的儿子重复一遍。想想，我受我母亲的影响很大。儿时也会埋怨她不常陪伴在自己身边，长大了才逐渐懂得爱自己，也才真正理解她。可惜，我也重复了一遍她的轨迹。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十年。我发现的时候，他的私生子已经八岁了。我以为我足够幸运，虽然婚姻没有自主的权利，但依然能拥有足够爱我的人。事实证明，永远不能依附任何一个人。”

　　“现在……很好。”安梨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胸口闷闷的。

　　“是啊，现在很好。霍眉让产业走向了正规。我呢，也遇见真正的爱人。安东尼，在我在肯尼亚做野生动物的保育员的时候认识。他是个很热爱自由、很有活力的人，和当时的我截然相反……”说起安东尼，霍英桀原本苦涩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明亮。

　　“但是你们依旧相爱了，是灵魂和灵魂的靠近。”安梨偏了偏头，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就让人羡慕。”

　　“不用羡慕，你和霍眉也是这样。虽然当时是形势所逼，他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但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哪怕，再豁达。心中，一开始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怨气呢。所以说啊，作为母亲，我真的很感激你，依旧爱他。他这么多年太孤独了。受伤的人只能独自疗伤。”

　　安梨低下头，又转过头看向窗外降落的雨滴。她感受到霍英桀反手握住了她。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有回来看你。”

　　话音落下，安梨震惊地转过了头直直望向对面那双柔软的双眼。

　　“我也是之前回伦敦，在他房间里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了那些去上海的机票。还有一些零碎的只言片语。具体的，等你们回去了，你可以去看看。”

　　安梨在此刻好像不会喘息了一般憋着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虚脱着吐了气。“我以为，我当时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晶光。

　　“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勇敢去爱，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也是我这几年才真正学会的。”霍英桀弯了弯眉眼，眼角的几根皱纹掩不住她浑身散发的属于她的肆意豁达、能够包容万物的美。甚至为她平添了几分带着岁月的俏皮色彩。

　　“谢谢你，塞尼亚。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她的语气真挚。

　　“我也私心。我想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霍眉长大了，我希望他也能和爱着的人慢慢走下去。我和安东尼定居在北爱尔兰，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去了。有空记得一起来玩。”语气中含着的深意，安梨听出来了。

　　霍英桀说完，手边搅动着小汤勺，优雅地喝着咖啡。

　　“一定。”她肯定道。

　　两人喝完咖啡后，霍英桀本打算送安梨回酒店，被她拒绝了。

　　“我正想走一走，看一看雨天的塞利维亚。”女人走上前拥抱住了身前的女士。

　　“好孩子，有空再见。”

　　“再见。”她挥起手，看着女士坐进了车里的驾驶位，逐渐远去。

　　她转过身，撑起伞，慢步走在路边。

　　霍英桀的话语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心沉沉的。不知道霍眉所做的一切时，她能放任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怨恨。

　　其实，他如果没有回来。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和恨意。

　　但是他回来了。

　　而如今，她才知道那些怨意都是多么可笑。

　　她果断拿起手机给男人打了一个电话。

　　“朵朵……”她缱绻地开口出声。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好想现在就能见到你。”她低下声音说。

　　“很快。”男人在电话那头保证道。

　　“我知道。我没有要催你的意思……好好工作，不着急。”

　　“嗯……可是，我着急。”

　　听见那旁男人委屈的说话语调，女人轻笑出声。“我会一直等你的……”她缓缓放低音量，不好意思地说。

　　不等霍眉反应过来，她就立刻把电话挂了。

　　霍眉眼带笑意地无奈放下手机，回到会议室里，坐回到原位，周身明显散发着好心情。

　　他对身旁的人开口：“继续会议。”

　　熬了几个大夜，工作能压缩的就全部压缩。几天后，他认真地回家洗了个澡，剃掉了青茬。拖着一个大行李箱，从浦东机场出发，抵达了目的地。

　　他打车到了女人发的瑞典的酒店楼下，按电梯，转身看着镜子里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的自己。喜悦之情涌在眉梢处，藏也藏不住。

　　他走到房间门口，没有选择敲门，而是选择给安梨打了一通电话。

　　“喂？”女人睡眼惺忪地接起了电话。她看了一眼时间，刚刚睡了一个小时午觉。

　　“想你了……”

　　男人猝不及防的情话，让女人的睡意顿时散了一大半。

　　“我也是。”她起身，走到浴室里用漱口水漱了漱口。嘴巴里顿时充满了草莓的清香味。

　　“那你开门。”

　　“嗯？”安梨还以为霍眉给她点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走到门口，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门，嘴巴上还在说：“你给我点了什么好吃的呀？”

　　一抬眼，见男人身穿黑色大衣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怔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快跑一小步，跳了起来，直直挂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