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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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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乔音听见母亲的声音时隐时现。
时不时能捕捉到一两个词，什么“早点还”、“退彩礼”、“不想结”、“不能勉强”之类的。
等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母亲挂断电话，看到女儿已经睡醒，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神色中带些慌张，像是个被抓包的孩子般。
残存着的睡意被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击溃，乔音试探着问：“你...把彩礼借给谁了？”
其实乔音也不确定母亲是不是真把彩礼借出去了，这么问，也只是诈一诈她。
母亲却以为女儿都知道了，老脸一红，老老实实和盘托出。
原来，前阵子表妹说是要买套房，首付还差一半，就来找她姨，也就是乔音的妈借钱。
当时乔音和李硕刚订完婚，母亲的账上有16万8的彩礼，表妹承诺会在三年内还清，乔母就借了。
听完事情原委，乔音气地直笑，“您老人家可真行，您知道您亲闺女这两年为啥迟迟没买房？是因为不想吗？”
乔音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可以不再担心随时被房东涨房租，不用随时做好搬家的准备。
可是，她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白，每月到手几千的工资，养活自己足矣，但想买房，那就纯属于痴人说梦。
工作之后，她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单位附近的老旧小区租了套房子。
跟她同期考进去的几个同事，家里或多或少会给些助力，哪怕不能全款，也能首付买下一套房子。
她羡慕，但从没有嫉妒过。
也没有因此迁怒于父母，在她看来，有什么能力，就过什么生活，现在的她，可以凭自己的喜好装饰生活空间，买得起喜欢的裙子，吃得起大部分饭馆的美食，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已经是美滋滋的小日子了。
可是此时此刻，乔音心里很不舒服，母亲拿着自己的彩礼钱给别人行方便，却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更何况，如果拿不出这笔钱，难道，自己真的要将就着结婚吗？
“妈，你给娜娜打电话，然她从别处想办法筹钱，这笔彩礼钱，不能动。”
母亲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肩膀，“她已经把钱用来交首付了，妈刚才问过，娜娜也快急哭了，说暂时没有办法周转出这么多的钱来。”
乔音问：“暂时是多久？”
“娜娜说，你舅舅家最近刚给你表哥买完房，手里也拿不出闲钱来，她只能把她每个月的工资大头转给你。”
乔音听了，顿时一阵凉意自脚底生起，她和张云娜的工资相近，一年撑死了能存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这天晚上，乔音登录自己的手机银行，重复翻看着那笔只有两万的定期存款，再加上借给朋友的一万二，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够彩礼的零头。
她彻夜未眠，觉得自己往后的命运，恐怕会像极了莫泊桑短篇小说《项链》中的那位女士。
第二天早上，单位领导来医院慰问，让她好好修养，他们会帮她从上级那里申请一个月病假。
一番寒暄后，乔音目送着领导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时萎顿下来。
“妹子，还是吃公家饭好啊。”
隔壁床的赵姐不无羡慕地感叹道。
刚才的闲聊中，乔音知道了赵姐家的一些情况，于是笑嘻嘻地回应，“各有利弊吧，您也挺好的呀，自己家里就是开超市的，又能自己当老板，又能数钱数到手软，多好呀。”
赵姐听了，想想也是，这世上，哪有只占好处，没有弊端的行当呢？
“不过，等我闺女大学毕业了，一定要让她去参加考试，争取也像你一样，吃上公家的饭。”
“那感情好。”乔音忽然想到，其实像赵姐这样家庭情况的，才更适合干这份工作，毕竟家底摆在那儿，不用天天为几两碎银发愁，她的想法不经意就从嘴中流露了出来，“到时候，您给她就近买套房子，不是说一起住不好，只是距离能产生美，而且她长大了，也该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对她自己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乔音就像是在构思爽文一样，为赵姐的闺女谋划着以后的路，越聊越开心，暂时忘却了自己目前愁人的处境。
中午十一点过一点，妈妈来电话，说是小侄子发烧，乔爸怀疑是乔妈从医院带了病毒回家，所以往后这些日子，她和乔爸就不来医院了，等李硕下班，会给她和颜煦送饭过来。
十二点三十分，李硕提着饭盒走进病房，一进门，就满含柔情地问道：“饿了吧？我妈不让我买外面的，说是家里做的干净，还健康，所以我先回了趟家。哦对了，那个小男孩的饭，我已经送到他病房了。”
乔音客气道谢：“今天这顿麻烦阿姨了，往后这些天的，我朋友会送过来，就不麻烦你们累心了。”
李硕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孙茜不是去度蜜月了吗？”
孙茜是乔音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和李硕确定关系以后，孙茜和李硕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
李硕确定，除了孙茜，乔音不可能麻烦其他所谓的朋友来给她送饭。
“哦，是新认识的朋友，你不知道也正常。”
“新认识的？”他的语调变得有些怪怪的，“你就是不想让我来送饭，昨天那件事，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音音，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大度的女孩子...”
乔音打了个让他停下的手势，“抱歉，昨天可能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趁着还有挽回的余地，咱们趁早结束吧，好聚好散，至于彩礼，我这边出了点状况，麻烦你们宽限一些时间，三个月，可以吗？”
男人停下摆弄碗筷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乔音，“我以为昨天那些话，只是你气头上说出来的，你想好了，可不要后悔。”
乔音礼貌一笑，“不会后悔的。”
“这几天我不来打扰你了，你好好冷静一下，出院那天我来接你。”
说完，转头就走。
乔音：“不用，到时候我打个的就回去了，你等等，饭盒还没拿呢。”
男人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音摇摇头，不置可否，闷声干起饭来，是羊肉焖饭，别说，还挺好吃的。
“妹子呀，你别担心，这几天，我们家老胡去提饭的时候，给你和你外甥也带一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当别人问起颜煦是谁时，乔音都说是她外甥。
昨天晚上，乔母和乔音的对话，赵姐听了个大概，心里不禁嘀咕：为了十几万的彩礼，硬是要撺掇亲生闺女嫁给不喜欢的人，这父母也着实不靠谱了些。
在这种情境下，面对比自个儿闺女大不了几岁的乔音，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舐犊情怀。
乔音有点难为情，“赵姐，我这个月手头没钱了，伙食费可以先欠着您的吗？等这个月发工资了，我立马转给您。”
赵姐笑道：“行啊，这有啥不行的、”
乔音当即也不再推诿，“那就麻烦胡叔叔了。”毕竟，吃饭也是个问题，当下，她也不知道该去拜托谁了。
陪护在床侧的男人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别客气。”
吃完饭，乔音下床溜达，隔壁就是颜煦的病房，她顺路绕进去。
少年正站在卫生间，浑身依旧裹地像个粽子，背对着门口，拿水冲刷饭盒。
“嘿，干啥呢。”乔音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一惊一乍的，想吓唬吓唬他。
少年从乔音进门的那刻就注意到了她，却还是很配合地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立马转身，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乔音被逗得哈哈笑，“你装得可不像哦。”她看了看颜煦手中的饭盒，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在你没解绷带的这段日子，不用洗这个。”
她顺手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神仙姐姐—”他拖长尾音，像个尾巴一样缀在乔音身后。
同病房的一个老伯忍俊不禁，捂着嘴角，笑了。
乔音瞬时间觉得难为情，立刻板起脸，凶巴巴地纠正颜煦的称呼，“以后叫我姐姐，或者乔音，不许再加前面两个字。”
颜煦：...“好吧。”
乔音看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儿，不禁又心软，“说吧，怎么了？”
“这身装扮，于我极是不便，恳请姐姐替我向郎中说个情，今天就把这身束缚去了吧。”颜煦恳求。
“不行的，医生说了，你身上虽然没有致命性伤口，但是零零总总，受的伤实在是太密太多了，所以只好用这种办法替你包扎，你忍一忍，等过个十天半月，伤口长好些了，到时候就能去掉。”
颜煦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灰暗下来，“那好吧，听姐姐的。”
乔音甚是欣慰，天下应该没有不喜欢听话孩子的家长吧，她老成在在地想。
至于彩礼钱，她知道，是时候逼自己一把了，不过得先好好养伤，现在着急，也只能干瞪眼。
......
很快，十五天过去了。
因为今天出院，乔妈和表妹也来了，而李硕，像他说的那样，也出现在了病房里。
一开始，乔妈还以为这些天都是李硕照顾乔音的，对他这个准女婿赞不绝口，狠命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说辛苦了。
李硕有些难堪，一言不发地尬笑着，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乔音，希望她不要拆穿。
赵姐看不下去了，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真相。
乔妈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硕，恨铁不成钢地嚷嚷道：“死小子，你嘴是缝住了还是怎么滴，不愿意来照顾音音，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呀！我还以为这些天音音有你照顾着，不想打扰你们，这才忍着没来医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说到激动处，乔母使劲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李硕整了个大红脸，一个劲地道歉。
站在一旁的张云娜拉着乔妈的衣袖，宽慰道：“姨妈您别动气，姐夫他不是有意的，两个人过日子，最要紧的是互相体谅，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硕向张云娜投去感激的目光。
看着巧笑倩兮的表妹，乔音嘲讽一笑，她清楚这个表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要李硕跟她结婚，那笔借款，张云娜就可以无限期地缓一缓。
赵姐快人快语地反问张云娜，“哟，姑娘，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的这么亲热，既然这么喜欢，要不然还是你来嫁吧。”
张云娜又羞又气，踩着恨天高的脚狠狠跺了一下地面，不再吭声了。
不知怎么的，乔音有点恶趣味地想笑。
今天三喜临门，一是乔音出院，二是她过生日，三是她发工资了。
乔母带着侄女和李硕，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乔音开始忙着还账。
这些天下来，胡叔叔替她和颜煦垫了将近1500块，她把这笔钱转给了赵姐，逼着她当自己面收下。
然后就是欠陆向川的话费钱，抓捕人贩子那天，乔音恰巧停机，是陆向川帮她交的话费。
她用手机号搜索到了他的微信号，申请发过去后，很快，那边通过了申请。
乔音当即给他转过去一百块红包。
并附上一句，“陆警官，今天发工资，这是那天欠你的话费钱，请收下。”
大概过了三秒，那边回过来消息：“客气了，你替我们出了那么大力，这次话费算我请你的。”
看到这句话，乔音大概清楚了，陆向川八成没有找财务报销这笔开支。
抓罪犯，那是公家的差事，交话费，却是私人行为。
公是公，私是私，这点她还是能分清楚的，所以坚持道：“不行，您必须收下。”
那边没有回应，半晌后，回过来一条消息，“要不，你请我吃饭吧，这钱我真不能收。”
看到这句话，乔音默默放下手机，没有再回消息。
她想，反正自己已经表示出满满的诚意了，既然不想收，那就由他吧，反正也不干她的事。
至于吃饭，那还是免了。
倒不是对陆向川有意见，只是，她从小很少跟异性打交道。
出了校门，工作后，同事中有一半是男性，每当和他们谈论工作时，乔音能侃侃而谈，但是一旦脱离了工作的话题，相处就会变得迷之尴尬。
所以，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舒服，她几乎不会跟异性在非工作性质的独立空间相处。
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乔音起身，提着两袋零食和水果，送到了赵姐这边，都是亲戚同事送的。
赵姐还要住三、四天才能出院，她惺惺相惜地拉着乔音坐到床头，“丫头呀，真舍不得你，不过这医院也不是啥好地方，能早出去就早出去，姐把姐家地址发到你微信上了，等身体恢复好了，一定记得来姐家串门儿。”
乔音一个劲地点头，这些天，多亏了赵姐和胡哥的照顾，她心里挺感激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说了好些话。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双好奇的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床头柜上还亮着屏的手机。
医院走廊上，乔母怀里抱着一条被子，张云娜手提一只热水壶，两人并肩向楼下走去。
李硕的车停在医院正院门口，等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张云娜见四下没有相熟的人，扯了一把她姨妈的袖子，娇羞着说道：“姨，您前两天不是说，有一个姓陆的警官，人还挺好的，想着介绍给我呢。”
乔妈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女儿的婚事，她有些懊恼，后悔自己把彩礼钱一股脑借给了侄女。
这些天，她一想起女儿听说彩礼钱暂时没法追回来时，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的情形，她就一阵心疼，反复想着，难道，这桩姻缘真的不合适？
如果说起初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经过音音住院后，李硕既赌气不来照顾，又不跟他们这些亲人打个招呼这遭事，她可以十分确定地说：还真不合适。
可是怎么办呢？
乔音想想，这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在刚刚，她忽然福至心灵般想到，母亲不是想撮合陆警官和娜娜认识吗，如果他俩能成，到时候
这天正好是周末，李硕来接乔音出院。
在她住院的这些日子里，李硕表现地十分上道儿，一下班就跑到医院，为她忙前忙后，连乔母都只能退居二线。
乔音没有再提散伙的事，或许母亲说的对，她不能因为一次状况就彻底否定这大半年的相处。
住院期间，民政口的来过两次，了解了颜煦的情况后，表示会尽快给孩子办手续，把他接到福利院，户口问题，也会尽快和公安对接落实。
在此之前，乔音邀请颜煦，住到她的出租屋去。
在病房相处了半个月，她真心觉得，这孩子挺好的，品行不差，还爱为她出头，肉体凡胎的她，很难不对这样的好孩子释放力所能及的善意。
颜煦跟在乔音和李硕的身后，第二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险险逃脱了野兽的血盆大口。而这次站在这里时，他身体康健，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忧随时从天而降的生命威胁。
幸福的生活，就这么一下子砸在他的头上的。
乔音打开房门，三个人鱼贯而入。
房间有半个月没有打扫过了，桌上、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不过，颜煦环顾四周，这里真好，他发自肺腑地感叹。
听说今天是神仙姐姐的生辰，那个叫李硕的男人，要带姐姐去他家中做客。
不知为什么，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姐姐找的这个男人，可毕竟姐姐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随意置喙。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份合乎心意的礼物送给她。
可是，自己做的话太费时间，根本来不及。
购置一份，他又身无分文。
一定要想办法搞些银钱才行。
等放下行李，乔音跟李硕道了声谢，就让他先回去。
“行，那我下午三点来接你啊，咱们先去看电影，完了去妈家吃饭，她说，要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和焖羊肉。”男人脸上笑意晏晏。
“好的，下午见。”乔音微微笑着，温柔中带着些疏离客气。
把人送走，乔音回到客厅，打开扫地机器人，圆滚滚的机器从颜煦脚边慢慢滑过，他反应很快地抬脚。
来到这里半个月了，对于很多以前见所未见的事物，他虽然依旧会保持新奇，但已经能做到不惊讶了。
乔音租的这套房子有两个卧室，其中一间被她改成了书房。
她慢慢踱进去，环顾一下房间布局。
嗯——可以放一张单人床。
“阿煦呀，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去给你看张床。”说着，走到冰箱旁边，打开，能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还有两包坚果和一盒酸奶。
她全拿了出来，“你先吃着玩儿，我去收拾一下，然后咱们出门吃午饭，再去买床。”乔音哄小孩般说着，声音抑扬顿挫，像足了一个和善长辈该有的样子。
走出几步，“哦，对了，你可以看电视。”说着，打开电源，把电视遥控器交到颜煦手里，指导他怎么操作换台。
颜煦随机停留在一部现代都市剧上。
乔音安顿好颜煦，径自去洗澡，这段时间在医院，因为不方便，洗漱上都是草草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