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恒法则》山寒写诗

1、第一个世界：01 从零开始的世界

　　“你又辞职了，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罗若懒散的倚在汽车后座窗边，漫不经心的按下车窗。

　　少了防窥膜的遮挡，窗外都市的霓虹更亮了点，初冬凛冽的风随着迅速后退的灯一并侵蚀进她的感官。

　　很奇怪的世界，明明一切都是如此喧嚣着。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不是妈妈说你，只是你都那么大了，我跟你爸没指望你养我们，但是你起码要对你自己负责啊······”

　　前座上，曼女士还在不知疲倦的叨叨着。

　　这个孩子明明小时候都很乖的，只是越长大，脾气就越古怪，像是控制不住就会扑起来咬死人的野兽。

　　罗若倦怠的抬着眸子，兴致缺缺的继续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浑然不知的模样。

　　马路上有一种刺鼻的味道，在繁华的都市打开车窗就是这点不好，虽然能感受到一点名为风的自由，却又被剥夺了呼吸清新空气的权利。

　　“嘟——”

　　思绪被打断，她不明就里的看向主驾驶位。

　　突然升起的慕青色车窗隔绝了世界外鲜亮的霓虹，罗若一向恹恹的眼，带了不耐烦。后视镜左上角的镜子里，映着的是主驾驶位上下垂的嘴角，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只会玩这些恶心人的小把戏。

　　罗若刚刚没有动自己的车窗，她也非常讨厌不知分寸的无边界感。

　　他用这样不作声的方式宣誓他的存在感跟对她的控制。未经他的允许，她甚至无法享受自然的晚风。

　　······

　　这让罗若觉得恶心。

　　前座上，曼女士还在不知疲倦的叨叨着，那些陈词滥调罗若听得耳朵都快要腻了。

　　如果平时，她不会那么生气，但现在，跟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她觉得自己会窒息。

　　那种无处不在的控制跟压迫感，让她觉得快要呼吸不下去了。

　　罗若垂眸，在她们浑然不知的角落，任由心里的情绪翻涌，良久却又像是转瞬，那些情绪沉入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是什么的黑暗里，再次由自己打开了车窗。

　　耳边终于又是夜风的呼啸。

　　曼女士敏感的从女儿刚刚的沉默里察觉到了她不耐烦的情绪，她偷偷的从反光镜里看女儿那幅恹恹的，失去了一切向上的生气，死气沉沉的模样时，又忍不住开了口。

　　“罗若，我跟你爸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听妈的，去考个公务员······”

　　“说够了没？”

　　曼女士还没说完，罗若再也忍不下去，极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发言。

　　一种更安静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曼女士偷偷觑向反光镜想看罗若是什么反应，却从反光镜里，看见罗若死一般的，提早就锁定了自己的目光，她仿佛知道她会通过镜子看她一样，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镜子里有了交集，但却让她心惊。

　　那个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心里一紧，噤若寒蝉，一时也不敢再说下去。

　　汽车这时正好驶入桥洞。

　　隧道明暗的影子跟灯光把罗若的脸庞照得朦胧，连带削减了几分眼神的冰冷，给她添了几分生气。

　　主驾驶位上的爸爸，像隧道所在的大山，乌漆漆的绵延一片，隔绝天空，包围一切。

　　耳边终于得到了罗若想要的清净，但是她并没有开心。

　　一种失望跟厚重绵密的绝望在她的心里无声蔓延，但是她没有办法开口透露任何一点风声。

　　光是那点情绪控制不住时跑出来的小小一角，就已经让父母感到冰冷，她不想让他们有更多的伤心。

　　罗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仍倚在车框边吹风，仿佛是希望夜风能带走些什么。

　　这个隧道是回家的最后一道关口，全长只有一千米左右，时间已经近十二点，路上已经少了很多车辆，罗若隐隐听见了山那边传来的发动机的轰鸣。

　　心里一晒，人世间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同，但施加于人本身的悲喜却各有相似。

　　车仍在继续向前，罗若远远的从后面看见她们车道右前方一辆满载了沙土的大货车不紧不慢的跑着，但耳边的发动机的轰鸣却像是越来越近，
　　不多时仿佛就近在咫尺的模样。

　　爸爸的车开得并不是很快，但也离大沙土车越来越近。

　　耳边的轰鸣声更近了，近的不用她回头就知道那辆车现在一定跟她们是在同一个隧道里。

　　罗若仍百无聊赖的看着隧道顶一盏接一盏消失又出现的橘色大灯，看着前方出现在隧道口渐青的天色。

　　隧道很快就要到头了。

　　只是有一种不安疯狂从她心里蔓延开来，伴随着超跑汽车夸张的轰鸣声，终于，她把视线从头顶放进后视镜，发现那辆红色的超跑在不足百来米的情况下，丝毫没有减速的模样。

　　可是，这里的隧道只有两个车道······

　　罗若连忙看向右边，此时她们的车离沙土车不过也只两百米不到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根本无法超车！而且跑车还在加速！

　　“妈！”

　　曼女士虽然还沉浸在孩子叛逆的情绪里，但听到罗若的喊话还是不自觉的回头。

　　“怎么了？”

　　话才问完，曼女士一抬头就看见了后车窗里那近在咫尺的大车灯跟近乎闷雷一样的发动机声音。

　　这样的距离根本不正常！

　　“罗若！”

　　不过眨眼的功夫，曼女士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那么麻利的手脚跟力气，竟然把罗若生生从后座拽到了副驾上，把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罗若还陷在一种冰冷的恐惧里，从头顶却传来一种来自于人体体温的温暖，她回神抬头，才发现是自己的母亲，罗若还来不及去想她是怎么做到的，耳边巨大的轰鸣跟一种失重的感觉瞬间侵袭她的脑海。

　　“嘭！”

　　紧接着，仿佛世界都失音一般。

　　罗若的身体腾飞起来，随后一阵天南地北的旋转，紧接着她听到沙土车发出的尖锐刹车声。

　　巨大的惯性，把他们的车撞向了前方还有百来米的沙土车，沙土车司机突遇变故慌了神，再加上本来就超重，被撞那边的轮子已经轮空，他本能的想让车辆保持平衡，把方向朝左打死，车辆失去了平衡，侧翻下来，车上的沙土失去了承载的器皿，一瞬间倾倒下来，牢牢的把小车跟货车车头盖死。

　　但即使有两辆车的缓冲，超跑也是驶出一两百米后才停下。

　　而罗若临死前所看见的，只有隧道口蓝黑色的天空，还有一张年轻的脸。

　　······

　　巨大的撞击声让隧道内后方的车纷纷紧急停下，一时报警声、喇叭声、呼喊求救声不绝于耳，罗若动了动手指，时间好像停止了，又好像在以一种极快的时间流逝着。

　　罗若的意识在某一个片段陷入了一种完全封闭的环境里。

　　直到一阵起伏的电波一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她这是死了吗？

　　脑海里才冒出这个念头，那阵电波的声音从朦胧变得清晰，意识也像是从海底升入水面。

　　“欢迎进入守恒世界。”

　　悬空的双脚倏忽落地，罗若背脊绷直，双手攥着胸前的衣服，瞳孔瞪大，发出犹如濒死之人舨的急喘，皮肤被挫伤的疼痛，跟骨头碎裂以及濒死的窒息感依稀还在持续。

　　耳鸣声横贯她的大脑，整个世界都被提着往一个点去。

　　死了，都死了。

　　她还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里抽回神，整个人就软塌下去，泪水大滴大滴的掉，嚎啕的哭声里夹杂着呜咽的抽泣。

　　罗若强作镇定，撑着环顾四周。

　　她四周是一片黄土荒地，除了疾风跟劲草，方圆百里内没有任何活物。

　　她下意识的从上到下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仿佛先前经历的都只是错觉，但那刺穿胸肺的疼痛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她现在的身体都还陷在一种极度紧张的筋挛里。

　　掉下去的眼泪在干裂的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滚圆，而更诡异的事情是，此时在她的视线前方悬空呈现着一方晶蓝色的透明屏幕。

　　眼前这个景象已经超过了罗若所认识到的范围，这是她的梦境吗？可是她还清晰地记得妈妈惊慌失措的脸，记得从妈妈身上溢出浸湿她的温热的血，记得从骨头里延伸出来的痛苦。

　　罗若从来没有想过做事情向来温吞严厉的母亲，在那样的关头，会有力气把她护在怀里，她从小受严格的教育长大，他们也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父母，所以她一直觉得他们不爱她。

　　沉睡的人苏醒，愧疚悔恨一并而生，无处宣泄，化作吞噬自己的炼狱与囚牢。

　　罗若想起母亲，泪水不受控制地朝下掉。

　　巨大的恐惧跟茫然让她一时除了痛哭什么都不会。

　　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去了哪里？

　　她猜想这一切都跟昏迷时脑海里出现的电子音有关。

　　罗若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擦去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努力看清屏幕上写的是什么。

　　整块屏幕像是一个游戏界面的人物介绍。

　　只是越看，她越陷入一种无力挣脱的命运之中，绞杀着她脑海里幸存的希望。

　　屏幕分为四个板块，第一个只简单的记载了她的姓名跟年龄。

　　姓名：罗若

　　年龄：24

　　第二个板块是三个被量化的数字。

　　体力：14

　　耐力：8

　　精神力：20

　　罗若感到困惑，什么是精神力？

　　第三个板块是灰色，未解锁。

　　第四个板块窄窄的一列，栏目为“祝福”。

　　在下拉的栏内安静的躺着两个银灰色的字体——“守护”。

　　罗若止住哭咽，她直觉这两个字跟妈妈有关。

　　她继续看下去。

　　在信息栏框外的左下角有一列小字，写着“新手指南。”

　　罗若意念一动，屏幕上原本记载着她信息的页面全都被刷新成新手指南的内容，同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自动播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