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你与“占卜师” ...
-
星星在房间中漂浮旋转，星星内部的每一次生命演变都会带动它们的呼吸起伏。忽明忽暗的星光把你的影子照在墙面上。一团黑影倏忽出现在屋内。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你的手腕，轻柔又强势地拉着你的手接近并触碰着那些环绕的星。
“这就是生命的力量。”那怪物古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每一颗星的触感都各有特色，有的软糯，有的硬如金石。唯一相同的是，随着你的触碰，星星都在战栗。
它们激动又害怕。
当然对象不是你，而是把你关在这里叫你“悔改”的他。
这座靠近港口的城市有极度繁华的一面，同时也与极恶的角落共生。你轻跳着越过污浊泥泞的路面，这里是城市的贫民区，是居民避之不及，城市管理队不敢踏足的区域。
你灵活得像一只黑猫，轻巧地穿过堆在巷道之中的杂物。拐过最后一个转角之后，你将身形隐藏起来，这是一个观察那个家伙的最佳区域。
那个家伙是两周前来到这里的。他摆了一张黑色的桌子，全身也用黑色裹得严严实实，戴着一个兜帽，整天都坐在街角。贫民窟的家伙都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知道那个家伙的摊位在短短的时间中从无人问津到人满为患。
这可是极为罕见的。这可是毗邻贫民窟的地方，在此之前，这条街区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光顾过。
更为神秘的是，不少家伙盯上了这个大肥羊，却都空手而归。同时，他们归来之后都对自己的失败缄口不提，还奉劝其他人少打那个家伙的主意。
顺理成章的，这极具挑战性的事情让动心思的人更多了。在混乱即将爆发之时，贫民窟身手最好的雇佣兵的惨败让所有人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从酒馆打听到那个家伙的存在后，你的挑战欲望已经逐渐升腾起来了。虽然不明白喝酒的无赖们谈到惨败时候的噤声，但是对于游走在大陆各地从未失手的你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
通过这几天的蹲点观察，你也已经确认了偷窃的目标。
那个家伙手上的戒指。
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戒指。
你坚信这一点，你甚至可以把你的整个盗贼生涯作赌以担保。
长时间的观察让你的眼睛有些酸涩，已经可以了，你已经彻底搞懂那家伙是干什么的了。
一个占卜师。
你舔了舔嘴唇。占卜师，这刚好是你最讨厌的一类人，特别好。你决定了，除了偷走那家伙身上最有价值的宝物之外，你还要狠狠戏耍他一番。
从居民家后院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新裙子。调整仪态之后，你踮起脚尖，用属于小镇姑娘的步频走向占卜师。
你很少穿裙子。走南闯北的经历告诉你，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时候，不必要的一切装备都是徒劳。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被拖累，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舍弃一切非必要的物品。
除了脖子上的星状吊坠。
那是母亲给你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
双手轻握过吊坠，这是你每次行动的“仪式”，是你必胜的法宝和守护符。
“先生，我可以请您帮我也看一下未来吗？”夕阳照在你的脸上，也拉长了占卜师的影子。他的影子在街道的拐角处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日落时分，将占卜师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经散去。
占卜师从不接纳落日之后的客人。这是他的规矩。
这可不是我的。你心想。你将路边刚摘的花顺势递给了占卜师。
你成功打断了他收拾的动作。这是你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你看见黑色兜帽中闪过的银色发丝和对方抬头时隐约可见的冰蓝眼眸。
你毫不意外地看见他摇头的动作，他拒绝帮你占卜，也拒绝收下你的花。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你慌乱地摆出了小镇少女特有的，无礼行为被指出后的，羞涩与尴尬。同时，你的脚步不停。
你成功被路上的石砖绊倒，直直地扑向占卜师。
很好，一切都和你想的一样。接下来就是这个家伙为了躲避而往后撤步，你伸手扯住他的手，取下他的戒指。在借力摔倒后，你将彻底揭开他的黑色大衣，使这个不敢见人的家伙暴露在光下。之后你将再次道歉，趁对方慌乱的时候跑离现场。
一切都很好。
很好？不好！
他伸手搀扶住了你！这是多么冰凉的躯体。
你的身体僵硬住了，你感受不到活物的气息。胸口的吊坠在对方接触到你的时候发出了极强的炙热感。趁着对方目光在吊坠上停留分神的时候，你一把扯下他的戒指，不顾一切地狂奔而走。
那，那家伙到底是什么？跑回落脚处的你止不住地发抖。
那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活物！如果之前你以职业生涯作担保，那么现在愿意用你的性命发誓，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人！
这认知不仅来自你对人体机能和结构的自信，更来自你行走时最大的倚仗，吊坠，发来的警告。
刚刚说过，你游历大陆走南闯北，从无败绩。这难得的成就不仅仅是凭借过人的看家本领，更是依靠着母亲留下的吊坠。
你紧紧攥着它，感受着它尖锐棱角为你手掌带来的痛感。
星星在你远离占卜师的时候已经逐渐冷却。它总是会在危难的时候给你打响警钟。
但是这次尤其强烈。
你定了定神，翻看起从占卜师手上夺过的戒指。
确实是一个难能遇见的珍宝。这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透彻的蓝宝石。做工异常精美，宝石内部甚至还雕有细小的装饰。
珍品的得手让你精神放松了一些，同时你暗自下定决心，准备明天就离开这座城市。
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很奇怪。自从母亲和父亲相继离世之后，你再也没有做过什么梦。
你努力睁大眼睛，太快了，眼前景色过得实在是太快了。你看见了好多生命的演变，人和非人混杂在一起。太多的生命轨迹被塞到了你的脑袋里面。
你从半夜惊醒。是吊坠，它又开始发出灼烧的热度。
你的脑袋上已经布满了冷汗，抬起手抹开额头的汗水时，先一步感受到的却是冰凉的触感。
是那枚戒指！你惊讶地要叫出声了！
戒指紧紧的戴在了你的手指上。
你很确定你睡觉之前收好了戒指，你也不是那种会将偷盗所得用于自己的人。不管多么珍贵的宝物也只有在换成真金白银之后才能让你看到价值，而使用的痕迹往往会影响价值的高低，所以你拒绝自己享用宝物。
这真是见了鬼了。肯定是那个占卜师搞得鬼，你无比确信。你尝试回想对方的身影，脑袋却开始发胀，梦里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再次涌现。
吊坠再次发出灼热。
必须要马上逃离这个城市。收好行囊的你异常不安，但是你仍然打算趁着夜色，在走之前去酒馆收集最后的情报。
“那个占卜师走了？”无赖们醉醺醺地叫嚷着。
“那种怪异还是走了好。”笑声紧跟着传来，你皱起眉，这些人怎么知道那个占卜师是怪异的？你压低声音发问，“所以那家伙到底有多邪门？”
无赖们和上次一样，噤声起来。过了好一阵，一个家伙夹着声音，“凡是看过那种惨状的人，都不敢再下手了吧……”
他们在说那个雇佣兵！你瞪大了眼睛。可接下来没有人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必须亲自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惨剧……这绝对是人间炼狱！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称呼他为人。丧失了人的形态和作为人的意志，只以一种畸形的样子保持生命的活力，这还是人吗？
活力，没错，无论谁来看，都会说他很有活力。他的皮肤持续地溃烂又长好，一些奇怪的菌体在这个过程中深深植入了他的骨头。他的活力太强盛，以至于自己成为了其他生物的活力来源。
一些痛苦的呻吟还在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面细细地冒出。
这太恐怖了。
不自觉后退时，你被他身体内部渗出的组织液滑倒。
你在这个城市的两次摔倒都没有落地。
吊坠又开始发热，你陷到了冰冷异常又僵硬异常的怀抱中。如果两只胳膊交叠起来，把你“捆”住也算拥抱的话。
“小姐。”你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这是所有一切的声音，它既沙哑又清脆，声音里甚至隐约带着奇怪的音乐声。它又远又近，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在你的背后，你可能以为他在你面前。
你不敢回头。人生中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你却明确的知道这是谁。
“你昨天走得太快了，我其实为你占卜了一番。”他从你的身后抓起了你戴着戒指的手。
他抬着这双手，让月光穿过戒指。他在欣赏。
你早在他出声的第一时刻就屏住了呼吸。极端的静止之下，你能清楚感受到他说话时候模仿出的声腔震动。
“是月亮呢。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取下了你的吊坠，吊坠的绳子绕着你手上的戒指转了一圈又一圈。“很漂亮呢。”
“先生，听我说”，你的嗓音干哑极了，“我们之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你感觉到他把脑袋贴近了你。他在等待你接下来的内容。
绝对不要变成那种惨烈的样子，你咬了咬牙，你想说——
“你想说，‘昨天摔倒的时候不小心带走了戒指，戒指很漂亮，本来想试戴一下，第二天再还给我’，是这样吗？”
他漫不经心地在你之前说出了本来应该出自于你的话语。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这家伙的生意这么好了。这是能轻易看到未来的怪物。
他一字一句地揭开了你从出生开始犯下的一切罪行。
不，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未来。这是你最后的想法。他是能够看穿命运的怪物。
“接下来你需要好好悔过才行。”他像一个卫道者，“为了你的偷窃和不诚实。”
他怜悯地看着一切。
“你要赎你的罪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