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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幽兰露夜闻怨妇啼 ...

  •   翌日清晨,一众大臣便随着天杖入朝,趋步于丹陛之上,官员分曹而入,如星紫微,大殿弥漫袅袅御香。
      少年国君头戴九冕旒,身着山龙纹衮服,落座在鎏金宝座之上,他脸上略有疲惫之感,但难掩眉眼俊逸。国君昨日翻阅奏章,已经对政事了然于胸,于是先重后轻,先处理了各方天灾饥馑赈济灾民诸事。
      温巳蛰从宿醉中醒来,早上贪睡,起的晚了就匆匆盥洗坐马车来,自然来的途中没碰上杜雍为,心里暗自失落。他此时也无心听政,手里虽然端端正正的举着象笏,眼睛却偷偷的瞟着大殿另一侧的杜雍为。
      杜雍为和温巳蛰是一排,但是中间隔着路,此时凝眉屏神,气宇轩昂,心无旁骛的注视着大殿上的国君。
      温巳蛰心道:他休息的可真好,我真是生怕自己下手重了,本来就是想接近他,结果弄巧成拙把他打了一顿招来怨恨。
      温巳蛰方才入朝的时候确实有几个王党的人对着他侧目而视,温巳蛰只道杜雍为是王党之首王肃老太尉的器重之才,王肃对杜雍为百般拉拢。温巳蛰此举不招来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初衷其实仅仅是想跟杜雍为套个近乎,但是方式选错了。
      旁边的萧琛轻轻用胳膊肘捣捣他,小声提醒,“温兄,注意形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温巳蛰满不在乎的轻轻哼了一声,基于保持着自己一贯高贵冷艳作死的风格,也不便搭理他,萧琛充满怨意的瞅着温巳蛰,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了。
      终于奔向压轴的正题,朝臣们肃立以待,国君道:“既然已经接下此约,还应践约才是,不知哪位爱卿甘愿出战扬我大褚国威。”
      群臣突然议论纷纷,原本王党众人颇有得意之色,但是王肃年事已高,虽然尚能饭饮,但并不是很愿意再趟这趟浑水,于是少见的选择了沉默。但是新君即位,若是能挑此大梁,并得胜班师回朝,也许能取得国君信任,仕途从此直上青云。
      “国君,我愿带兵出征。”董遗裔手持笏板,向前一步。
      众人赶忙去望,脸上都有惊骇失色,温巳蛰也是一愣,小声嘀咕:“这谁?”
      萧琛真想白他一眼,“开国功臣董氏一族的后裔,算是遗孤吧。大司马董斐权势滔天之时曾经在游玩蜀中之时宠幸一个歌女,未曾想那女子有了身孕。董斐自然不知道,不过这小子走了运,董斐被灭门后不久他就出生了,算是将军的遗腹子。后来襄王大赦天下,便有人呈上此子,反倒得了厚赏,连这董遗裔也被纳入军中,后来屡屡立功,被提拔成了将军。”
      “国君真不怕养虎为患,这样的人也敢放在身边,不怕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干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吗?”身旁人小声的议论声听得温巳蛰皱起眉头。
      再次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国君居然同意了任用董遗裔。温巳蛰不敢和那个人对视,据说那人年纪轻轻,在军中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就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让人感觉像是一只豹子,下一秒就要扑到人身上去撕咬。
      不过温巳蛰也不去过多在意旁人,他在意的是杜雍为,虽然杜雍为不在意他。
      下了朝,温巳蛰开开心心的去跟杜雍为搭话了,“杜状元好啊,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不劳温统领费心,昨天已经休息的很好了。”杜雍为眼神里有点幽怨,但是还是好涵养的回答,语气里也没有流露出不悦。他身边王党的同僚都是平日里一块共事的,闻言都愣了神,不知道杜雍为为什么要和一个温党的人来往。
      虽然温巳蛰明面上是个草包混混,但是因为他爹,朝中的人都很自觉地把他划分到温党那里去,自觉和温巳蛰保持距离。他们突然碰到杜雍为和温巳蛰说话,有种整个人都不淡定的感觉。
      “那就好,我准备了点礼物,下回到你府上去看你啊。”温巳蛰一张美人脸笑得灿烂,卧蚕窝在眼下,显得委屈又可怜,生怕被拒绝的样子,就差摇尾巴了。
      萧琛真想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萧琛心道:真够作的温美人,虽然对自己的美貌有认知不是坏事,但是有必要这么物尽其用吗。就跟杜雍为这个天天端着一副正人君子光风霁月做派的人会买你的帐似的。
      “抱歉,我明日就告假回家省亲,恐怕不行了。”杜雍为开口。
      温巳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这点失落须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再见了,杜状元。”温巳蛰一边朝杜雍为笑嘻嘻的挥手告别,一边被萧琛无情的拖走。

      回了家,温尚书又大发雷霆,温巳蛰站在一旁听他骂完了,回房,阿黎给他端上药,那药很苦,温巳蛰喝了一口,苦的龇牙咧嘴,趁着阿黎不注意打算偷偷倒掉,阿黎发现了,苦苦央求,”少爷,这是那道人给您开的方子,您不好好服药,外一疤痕消不完全,尚书大人又会生气的。"
      ”到底不是亲爹,在意那几条疤痕,要是我不好好喝药那疤痕在显出来,他干脆把我赶走好了,再找可替代品便是。"
      ”那怎么一样呢?“阿黎听见他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以为他又在痴傻了。
      温巳蛰一皱眉,接过药碗梗着脖子一口气喝了,剩着药渣在碗里,那药碗用的多了,碗沿都在发苦,他说:”阿黎,你说为什么他总让我吃药?"
      阿黎老老实实的回:”那是因为公子身体弱,生了病当然要吃药。"
      阿黎来温府不久,就注意到小少爷脸上缠着的绷带,据说温尚书到处寻医问药,有一女修,好像姓秦,说是可以诊治,出了一个奇方,按那药方煎药,侍候温巳蛰服下。不出半月,温巳蛰脸上的疮疤就新结了一层痂,不久就好了大半。
      温尚书喜出望外,打算寻那女修来重赏,那女修也不知到何处云游去了,再无踪影。最让阿黎好奇的是温巳蛰脸上为什么会有很大的疮疤,他来温府来得晚,对温府的事情不是很熟悉,在学习府上事务的时候问了一个丫鬟一句。
      那梳着两个小发髻的丫鬟睨了他一眼,悠悠开口:“你刚来,还不清楚吧,咱少爷的来头可奇着呢,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全。”
      阿黎奇道:“这是什么道理?少爷不是大房的夫人生的还能是哪里来的呢?”
      小丫鬟四顾无人,拉他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少爷好像并非大房夫人所生,也许是捡的、也许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也许是老爷在外面偷偷纳了妾生的也说不定。”
      “你别骗我了,老爷纳了两房妾室了,只是两房生的都是女儿。”
      小丫鬟嗤笑,“也说不准是老爷出公差在外,沾染的露水姻缘,也说不定,没法明媒正娶,就领了来。那大夫人听说温少爷来了,没过多久就整个人疯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阿黎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了会才说:“大夫人好像与老爷分居,平时住在偏院,平时倒是少见。”
      “大夫人疯掉了,不敢让她见外人呢。”小丫鬟说着,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阿黎有一日趁着手里的活计都忙完了,就偷偷蹿到偏院去一探究竟。偏院院落很破旧,停着一辆有些年头的油壁车,角落里还结着蛛网,梁上的灰尘落在他身上。他进了院子,真的听见女人呜呜的哭叫,似是悲啼,哀怨凄切,如幽兰泣露。房中很是漆黑,燃着冷色的一支翠烛。阿黎将门的纸上捻了个洞,往里一瞅,看见一个形如骷髅的女子两眼空洞趴伏在一张破席子上,正往阿黎的方向转着头。阿黎吓得往后踉跄几步,口里念着阿弥陀佛。
      那女子眼球骨碌骨碌的转着,幽幽开口:“是温匀来了吗?你叫他还我的儿子来,我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死啦,他死的时候才那么点。”
      说着还用枯瘦的手臂状似癫狂的在空气中比划起来,她的指甲还很长,染着红色的蔻丹,其中有的指甲生生截断。
      阿黎哆哆嗦嗦的喊:“大夫人。”
      “你还知道我是谁?"那女子用死鱼一样的眼球去看他。
      阿黎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却撞上了芸枝。芸枝是二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平时和他略有来往,见着他满脸惊惧之色,伸手拦了他便要打听,阿黎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芸枝白了他一眼,”这青天白日的,你还能告诉我什么新鲜事,合着咱俩不是各为其主?"
      ”我看到大夫人了,她疯了,她说她还有一个儿子,不知何原因死掉了。"
      芸枝愣住了,”这是哪里的事?我侍奉二夫人很久,确实老爷有一天用车马将少爷接来了,他只说少爷小的时候体弱在乡下旁亲家寄养,长了些年岁才接回来,并没有听说大夫人与什么儿子。"
      那二夫人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可曾想只生了个女儿,大夫人虽然疯癫已久,但到底是出身高门,而二夫人仅是一方县长之女,出身低微,仅凭借奴颜媚骨巴结求欢才爬上二夫人的位置。
      阿黎想着,若是那二夫人知道大夫人也许并未疯癫,不知这府上又要闹的鸡犬不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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