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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你没机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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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朵愣愣地看着程寅,神情恍惚,做梦一般。
要是没有刚刚这一出,见到程寅,她一定会开心地跳起来。
但现在,被他听见自己和庞郁讨论怎么在那方面取悦他,万朵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坐在沙发上,而该坐在沙发底。
对视两秒,程寅目光转向她的膝盖,声音平静而坦然:“腿怎么了?”
“谁?谁在说话?”手机里,庞郁声音惊悚。
万朵一时不知道该先回谁。
庞郁:“我怎么听到你家程总的声音了,快告诉我,我这是幻听。”
程寅轻哂一声。
万朵这才缓过神来,对着手机说:“他回来了。”
“谁?”对面的女声陡然拔高,“你说谁回来了?”
万朵:“嗯,就是……。”
话没出口,庞郁果断挂了电话。
万朵瞪着已经结束的通话,十分无语。
一道木质调香靠近,万朵余光里瞥见深色笔直的西裤裤线。程寅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立在她旁边。
知道他是在看她的膝盖,她解释说:“膝盖积液,老毛病了,去过医院,不严重,等积液吸收了就好了。”
“疼吗?”他问。
万朵习惯性摇头,仰头对上他黑沉的视线,抿了抿嘴,改为点头。
挺疼的,膝盖肿了,都走不了路。
程寅深深瞥了她一眼,一边松着袖口,一边绕过茶几,坐到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几瓶矿泉水,他伸手拿过一瓶,拧开放到万朵面前。接着又拧开一瓶,仰头喝水的时候,又瞟了她一眼。
无声的一眼又一眼,万朵琢磨着,他生气了?
不太像。
没生气?
也不像。
还是解释一下吧。
“庞郁就是爱开玩笑,呵呵。”
“跟我说不去卡拉奇,改去东北看大老虎,”他拧着瓶盖,斜觑她,“也是开玩笑?”
“……”
果然生气了。
万朵小时候常惹钟老师和殷赟生气,在哄人这方面自认还算经验丰富。
“我腿这样儿肯定去不了卡拉奇,正好庞郁他们要开车去东北,让我一起……”
万朵垂着眼睫,声音放软,表情也无辜,“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瞒你,我当时确实打算去东北的,只是后来又改了主意……”
说一句,她就往程寅身边挪一挪,说两句,再挪一挪,这么一会儿,已经挪到程寅身边,刚要挨上他胳膊,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柔软的腰肢瞬间坐得笔直,和男人拉开距离,程寅看着万朵,眼睛微眯,暗叹一声可惜。
“小师妹,东西都搬完了,你看还有没有需要的……”
门口玄关,彭同风和田玉一起把编织袋放到地上,一抬头,怔住。
他们刚刚已经上来过一次,没想到隔了那么十来分钟,再上来,客厅里多了个人。
几秒钟后,彭同风自然地打招呼。
“程总,回来了?”
程寅坐在沙发上,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说:“回来陪万朵。”
万朵:“……”
虽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还挺开心。
彭同风则心里滋滋冒着酸水。他干脆不看程寅,把手里的拐杖立到沙发旁边,对万朵关心说:“你这腿伤得养一阵子,还是有个拐杖方便。”
万朵道谢,要把买拐杖的钱给他。彭同风不肯要,万朵为难,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办。
这么一犹豫,彭同风已经把拐杖放下,人就准备走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他叮嘱万朵。
“我回来了,就不麻烦二位了,”程寅靠着沙发,姿态疏懒但气场很足:“谢谢你们帮我太太搬东西。”
这话,明显宣示主权。
彭同风看向程寅。
都是男人,只一个对视就明白对方所想。
程寅坐着,彭同风站着,本该站着的人更有气势,可彭同风却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脸上尴尬遮都遮不住。
万朵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眼看气氛僵硬下去,忙说:“这里有水,你们过来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彭同风生硬道。
旁边的田玉刚想过去拿水,听见这话停住。他刚调来剧团不久,不知道彭同风和程寅过节,只觉得此刻气氛诡异,犹如大战。
特别沙发上的男人,眼神犀利,气势全开,像只时刻关注对手动静的雄狮,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再无话可说,彭同风往外走。
万朵要起身去送,被程寅拦住,“你坐着,我去送他们。”
他站起来,顺手拿了两瓶水,走到门口,递给换鞋的田玉。
田玉受宠若惊,接过水道谢,抬头看到旁边脸色不好看的师兄,讪讪退到一边去按电梯,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剧团工作不忙?”程寅随口问,把手递过去。
彭同风表情冷硬,顿了顿,还是接了水,“程总操心的事可真多。”
程寅笑笑,也不生气,反手关上房门。
田玉进了电梯,见彭同风站在原地未动,两个人对视着,剑拔弩张。他机灵地按下关门键。
待梯门合拢后,程寅上前一步,重新按了下行按钮,再退回来时,目光森冷看向彭同风:“我记得和你说过,离万朵远一点儿。”
彭同风也不示弱:“她腿受伤需要人照顾,我是她师兄,义不容辞。”
好一个义不容辞。
程寅轻嗤一声。
“彭同风,有些事我不想做得太难看,因为你是万朵师兄,但,你也只是她师兄,请你记住自己身份。”
彭同风脸色苍白,极力维持平静,“你要是对万朵不好,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程寅勾着唇角,一笑,“你没机会的。”
他说完回身,刷指纹开门,冷淡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大门关闭,彭同风僵滞地站在门外,似乎听见了客厅里万朵的说话声,柔柔糯糯的,好想多听一听。
一门之隔的房子里,玄关地上堆了五六个编织袋和纸箱,程寅从间走过,驻足看了一会儿:“你之前没住这儿?”
沙发上,万朵正在撕着拐杖上面的塑料包装,闻言扭过身子:“收拾东西比较麻烦,就一直没搬。”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房子太空了,一个人住总感觉不像家。要不是她腿伤爬楼梯不方便,今天也不会搬。
程寅没说什么,几步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双肘拄着大腿,看她摆弄手里的拐杖,一言不发。
万朵不知道他们在门外说了什么,小声解释说:“我本来只叫了田玉,也不知道彭师兄怎么听说我今天搬家。”
程寅目光向上,落到她脸上,若有所思。
没接她的话。
也没发表意见。
“我去个澡。”他说完起身,往卧室走去。
万朵直觉不对劲,拄着拐杖跟过去。她走得慢,到达浴室门口时,里面已经水声哗哗响。
她就在门口等。
浴室里,雾气氤氲。
程寅在想一件事——殷赟提醒过他,夫妻两人异地,时间长了到底不妥。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他相信万朵不会做出格的事,但看见彭同风出现在家里的那一刻,就是浑身不爽。
洗完澡,这种不爽随着疲惫被冲掉不少,可当拉开卫生间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万朵拄着那根银色拐杖,这种不爽又冒了出来。
像恼人的蛛丝,粘在身上扯不掉。
“站这儿干什么?”他皱着眉问,“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
万朵仔细看他,沾着水气的一张俊脸不辨情绪。
“你怎么突然来南城了?”她问。
“我要不来,你膝盖的事是不是就一直瞒着?”
万朵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寅刚要往卧室走,闻言停住,转回身来,“那请问万小姐,什么才是大事?”
他神情严肃,言语冷漠,眉宇间蓄着一股郁气,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山洪。
万朵从没见他这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次摔成那样不说,这次还不说,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语调平平,听在她耳里却像卷了寒冰。
万朵一怔。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常受伤,习惯了,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
受伤的时候,疼的时候,深夜无人的时候,多希望他能在身边。她一个人,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等在南城,想的时侯默默想,念的时候默默念,不打扰,不干涉。
她觉得自己够懂事了,他不领情,还因为这个责怪她。
“那你呢,你不是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吗?你人在哪儿,做什么,什么时候来南城,什么时候走,我也从来不知道。”
她仰着头,眼中现出雾气。
没想到回答变控诉,程寅愣了愣。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
为什么不问,自然是……
怕他觉得烦,怕她觉得自己粘人,怕他本就不多的喜欢变得更少。
以前和程景骁在一起时就是这样,但凡她多发几条信息都不耐烦。
本是为他着想,可被他这么一反问,似乎又变成她的错。
算了。
不想和他吵架。
万朵低下头,视线已然模糊,“你一定累了,先休息吧。”
为了让声音听着自然,她扣着手心,几乎用掉全身力气才说出最后这两句话。
不想哭,不想让他看见,说完就要走,却被程寅拦住。
眼泪实在不争气。
就在他伸手的刹那,直直落下,掉在劲瘦的胳膊上。
他胳膊瑟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
她匆忙抬手去擦,手掌还未触到皮肤,被他反手抓住。
万朵懵了一下,人已经跌进他怀里。
额头抵在温暖结实的胸膛,鼻腔里都是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是她想念了许久的怀抱。
可不知为什么,觉得好难过。
“怎么还哭了?”
声音在头顶响起,不似刚刚的冷硬,万朵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根本没有办法说话。
像小时候比赛得了第四名,高兴的回家求表扬,得到的却是一顿批评。
想不通,到底哪里做错了。
卧室拉着白纱帘,轻柔的光线下,两人站在狭窄的门口。
“好了,不哭了。”他柔声说着。
同时迅速在脑中复盘,不认为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可胸口又湿又烫,又让他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姑娘。
十恶不赦的那种。
他没哄人的经验,只能连说了两声“别哭了”。
依然无效。
他叹了一口气,转换思路。
“你饿不饿?”
胸前的抽泣声果然小了许多。
程寅立刻跟进:“万朝旁边开了一家西餐厅,牛排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万朵早饭没吃,刚刚的泡面也只吃了两口,肚子早就饿了。
可要是抬头,涕泪横流的丑样子就暴露了。
她不吭声,一动不动靠着他。
程寅继续上策略:“我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又飞了十几个小时,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顿饭了,你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这话成功引起了万朵的好奇。
她仰起头,泪珠还在脸上,“新加坡到南城,要飞那么久?”
“我从伦敦飞回来的。”程寅暗叹一声,觉得她说得对,确实有必要把行程告诉她,总不能别人问起的时候,连他这位太太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以后让刘禹琏把我的行程都发你一份。”
万朵果断摇头,“不要。”
程寅挑眉。
“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你的事,”万朵抽了抽鼻子,小声嗫嚅着:“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哭过的声音又软又糯,他低头凝视怀里的小姑娘。
眼尾和鼻尖俱红,睫毛还粘着水珠,仰着小脑袋,有种娇憨之态。
像在撒娇讨糖的小女孩儿,与职场里大波浪高跟鞋的女精英截然不同。
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这么久不回答,万朵以为他不同意,垂下眼睫。
程寅轻咳了一声,解释:“我出差很多,有时候一天去三四个城市,怕你会烦。”
“不会的……”万朵仰起脸,忽然怔住。
因为,撞进一双漆黑幽深的瞳眸。
程寅目光缓缓向下,从杏眼到鼻尖,再落朱唇。
他眸色暗了暗,下一秒,低头。
沐浴后的香气袭来,万朵心脏一紧,人也跟着僵住。
下意识闭上眼睛,男人的气息便霸道的侵占整个世界。
仿佛山海倾覆,无所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