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月》雪脂蜂蜜

2、第 2 章

　　二

　　等离开义父的房间，华卿在我身后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少将军，原来你是女同志，你身上又是陌刀又是弩又是剑，很沉吧？”
　　有义父的命令，我不能占他的便宜，心情些微有些不悦，回眼瞪着他：“你想去哪看看？”
　　他温和地笑：“哪里都可以，城墙上，城里，哪里都可以，我想看看郭将军治下的军威。”
　　“跟我来。”我懒带着他上了城墙。
　　和往常一样，几队白发苍苍的将士手握陌刀，正在城墙上井然有序地巡逻。
　　华卿愣了愣，自言自语：“万里一孤城，满是白发兵，是真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他细皮嫩肉的样子十分诱人，又不能碰，所以我没好气，“走快点，腿上没劲儿？小书生，你要是在老子麾下，老子怕是要头疼死。”
　　他充耳不闻，掏出一个白色的本子和一支奇怪的笔，蹲在地上写起来。

　　过来好一会儿，他收起本子跑到我身边，眸子亮闪闪的，一脸好奇：“少将军，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当兵？”
　　我叉着腰仰头大笑：“我们大唐女子连皇帝都当得，兵，有什么当不得的？”
　　他又问：“这里所有兵士都是白发苍苍，为什么只有你风华正茂？”
　　“我是被义父收养的，我没有家，一直跟着义父，自小从军，前阵子刚被圣上擢升为车骑将军。”
　　我是义父从吐蕃的屠刀下救回来的，因我无家可归，义父收养了我，为我取名郭月。

　　华卿盯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我冷笑：“因为我是撒尔塔人，我和我的族人都是蓝眸，我族世代镇守边疆，战功赫赫。”
　　他忙摆手：“将军别误会，在我们那个时代，你的族人叫塔吉克族，我们是一家人。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非常漂亮，像天上的星星。”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看。脸微微一烫，我羞涩不已，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愣了片刻，喉咙里憋出一句话：“哎呀，你这话说得，羞死老子了！”
　　说完我低头大步流星向前走，胸膛里的玩意儿左突右撞，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我想我是动心了，再说华卿长得跟白面大馒头一样，看上去又好吃又好欺负的，考虑到自己已年近二十，于是安顿好华卿后，我一头闯进义父的房间：“爹，女儿想成亲。”
　　义父身着打满补丁的素衣，正坐在桌前写字，一听这话得了一惊：“之前让你跟着城里的百姓一起撤走，以后自己找个婆家，你不是不同意？”
　　我理了理腰带，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前没有心仪的对象，嘿嘿嘿，现下遇着顺眼的了。”
　　“你喜欢华卿？”他似乎并不意外。
　　“嗯……”我点点头。
　　义父放下毛笔，想了想，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一套淡紫色齐胸襦裙递给我：“这是你干娘的，换上，自己跟人家道明心意。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华卿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你别难过。”
　　“他是千年后的人？”我有点好奇。
　　“对。”
　　“哦，这倒稀罕。”
　　义父探究地看着我：“你不吃惊？”
　　焉耆、于阗、疏勒三镇丢失，与朝廷的联系被吐蕃截断，安西军已独自在龟兹城苦撑四十多年，除了我，城中所有的士兵将军皆已满头白发，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生死看淡，还有什么事好吃惊的？
　　“不吃惊，我换上裙子就跟他说去。义父，你睡觉前别喝酒啊，省得明天头疼。”我拿着裙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