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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呼,那桓医工怕不是真有回春之术,奴婢用了桓三娘的药,又在马背上跑了半夜,胯骨的痛反倒好了不少。”

      天刚破晓,一干人遇到处林叶繁茂的密林,便停下歇脚。

      元祯的屁股都要颠簸散了,趁死士做饭的空档抓紧闭目养神,耳边传来苟柔的感叹。她睁开眼,见这人啃着干粮遛弯,精神头竟比她一个歇在马车上的人还要好。

      苟柔兴致高涨:“等到长安,定要请桓医工给殿下瞧瞧病,倘若医治后能有点起色,也算不枉殿下的一顿奔波了。”

      春日清晨还是有些凉,元祯膝上盖了张毯子,她仰躺在四轮椅上,脆弱的肺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闻言笑出声:“就算找不到桓医工,能把父王与丹阳顺利解救出来,也是不虚此行。”

      良久只听死士锅里咕嘟冒泡,却不见苟柔出声,元祯正纳闷,耳旁凑上温热的吐气,“殿下原本真的打算去长安吗?”

      元祯吓一跳,让苟柔别鬼鬼祟祟,周旁都是自己人,又没有朝廷的耳目。

      苟柔干脆不再遮掩,大步走到元祯面前,一把将腰间剑插入土中,豪情冲天道:“奴婢想,那萧八娘也姓萧,相国大人说她聪慧绝伦,她能不知道废除广陵国的好处?咱们去了长安,八成赔了夫人又折兵,是自投罗网呐。”

      “哦?阿柔都想到这一层了,为何在宫中时却要催孤去长安?”

      “殿下傻不傻,”苟柔恨铁不成钢,要不是心疼元祯累了一夜,她的手早点上元祯的额头,“留下有什么好处?不如骗过相国,让她助咱们出宫出城,先逃出来再说。”

      “哈哈哈哈。”

      元祯捂着嘴狂笑,不一会捂嘴的手分了一只给胸口,她按着胸前剧烈咳嗽起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一夜的疲劳如水涌来,侵扰着她的每一寸皮肉。

      接下来的路更要崎岖,到了长安,就算侥幸不死,也会丢半条命吧。

      元祯弯腰咳嗽间隙,喘着粗气盯着脚下的草地,脑海里滑过这样的念头。

      苟柔急的来回转,叠声催促:“上官大人,殿下的药好了没?快拿来。”

      上官叔文拎着烫手的双耳药锅冲过来,她一手一只银杯,来回倾倒药液,直到尝过后温度能入口,才喂给元祯喝。

      咕嘟咕嘟

      药杯死死按在她嘴边,元祯只有吞咽的份,所幸喝下药好受很多,胸口也不是那么痛,只是身体还是冒虚汗,她哑着嗓子:“长安是一定要去的。”

      “是啊,原本奴婢是想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潜入建邺城,招揽广陵旧部,直接占据扬州之地,反了他爹的狗朝廷。”

      一阵风从林间吹过来,苟柔抽出腰扇给元祯挡住,免得她再呛风咳嗽,又摇头:“昨夜碰着桓三娘后,奴婢又想还是先去长安,治好殿下的身子再说,左右只要殿下在,江州还有郑大人,不怕没柴烧。”

      她大逆不道的话一说出口,死士脸上都没有表情,元祯却蹙起眉,抬手制止了苟柔的宏图霸业幻想,“咱们一反,父王和丹阳不就被祭旗了么?你们都记住,他们二人一日没救出来,这种话就一日不能提,到了长安城,更要小心。”

      “喏!”

      死士们齐刷刷喊,震出林中飞鸟,彷徨盘旋在他们头顶。

      苟柔张了张嘴,事关丹阳县主,元祯总是油盐不进,连生死都能度之身外,她就是再说一千个字,元祯都不会听,只能愤愤一跺脚,“哎呦!”

      元祯叫住她,“阿柔,如今朝廷的旨意,只是依照律法将阿父软禁。昨夜在庄子,国相说大将军能攻克长安,除了白袍军骁勇善战,里面也有羌人的一份功绩。羌人第一回看到长安繁华,也生出不臣之心,陈兵几十万在潼关,兰陵萧氏这会正在为北面火烧眉睫。”

      “他们笼络阿舅,忌惮父王的虎豹骑,也是不想南北受敌。孤想过,眼下的时机难得,想要救人,相国之计可行。”

      有羌人这个隐患在,大将军定也不愿南边再起战火。苟柔一想,也是这个理,大不了就先将人弄出来,再联合羌人南北夹击萧氏也不迟。

      元祯又从衣衫中取出一封信,信封淡黄,透过阳光也看不清里头的字迹,“昨夜只歇了小半个时辰,相国就亲笔给萧八娘写了封信,若她无把握解救父王,何至于鞍前马后为我们打点?”

      苟柔轻轻啐了她一口,故意反说道:“是是,相国大人足智多谋,殿下又知人善用,唯有奴婢身无长物,又愚钝不堪,只能做些给殿下穿衣喂饭的小事。”

      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她们相视一笑,恰好饭熟,就尽力吃饱,继续上车上马向着长安赶去。

      距离元祯等人百里外的别庄,萧智容彻夜未眠,她孤坐在油灯旁,鸡叫过一遍后推门而出。

      庄外小路上,黄土铺地,太女等人走后的车辙尚在。萧智容顺着车辙徘徊,又抬头仰望残星,她眼睛搜寻着月亮,脚下跟着转了一圈,终于在几片轻云后寻到单薄的皎月。

      广陵王元叡的子嗣众多,广陵王宫不止元祯一个乾元,王后高玉的长子元焘聪明强健,连元叡都不止一次有易储的想法。

      但在昨夜,萧智容接到丹阳县主的密信后,只犹豫了一瞬,就在众多王子县主中,坚持选择了元祯。

      乱世中,萧智容想要追随雄才大略的贤主,更想效忠宽厚的仁君,如果在昨夜,元祯不顾父与妹的安危,透露出一点想要揭竿而起的意思,或者坚持不去长安,萧智容都会另投明主。

      幸运的是,元祯还是一如往常,仁孝又有胆识,为解救亲人,果真采用她的计策,亲自前往长安这个狼潭虎穴。

      破晓时分,耀眼的太阳与若隐若现的月亮共悬天际。萧智容双手过头,矗立不动,默默向日月祈祷。

      若元祯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就让她平安归来,若元祯没有这个气运,那就让她病死长安。

      不要让元祯顺利从长安回来后,给自己以希望,让自己死心塌地的追随,却没有身负问鼎中原的天命,导致霸业难成。作为臣子,萧智容不想留下功败垂成的遗憾。

      祈祷完毕,萧智容蒙了一头冷汗,她踱步回庄,却发现装饰有王室颜色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另一座庄子前,桓氏的三娘和大郎被人扶着钻入车内。

      人坐稳后,车马很快跑向广陵王宫。

      今日王宫没有宴会,王后接他们兄妹去做什么?

      ————

      离长安越近,衣衫褴褛的流民越多。

      他们骨瘦嶙峋,四处乞食,顺便在寻找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定居。

      流民往往不是一个人游荡,而是一个或数个大家族结伴而行。南边豪族深受他们的侵扰,因为这样的流民群有青壮乾元,手持农具或者简易武器,就可以打劫一个小庄园。

      豪族们不得不也聚集部曲,在庄园修建坞堡,以保卫自己的人口财产。

      元祯一行人有身怀武艺的死士保护,且又昼伏夜出,捡着走有官兵镇守的大路,所以一路倒也没遇到流民打劫。

      不过路上所见所闻,也足以让众人沉默。本该春种的田园荒芜,饿死冻死的百姓却不计其数,这都是连年战乱的恶果。

      满目疮痍的景象,就是元祯也不禁怀疑,难道大周的气数已尽?

      王朝的兴衰成败她摸不透,但元祯自己的身子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明明从宫中带的丸药都已经吃光,路上又没有医局可以抓药,甚至还饱受赶路之苦。

      至于路上的吃食,也都是好存放的烧饼肉干之类,没有元祯惯爱喝的蜜水,饭食粗粝到难以下咽。

      可即便这样,元祯还是感觉胸口的重石被挪开,不论呼吸还是说话,都有了中气。

      一日她与苟柔玩闹,元祯抓住苟柔的手,苟柔一甩,竟没有将她甩开,虽然腿还是没有知觉,但是手上的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苟柔的喜悦溢于言表,“殿下出来一回,身子越发见好,这样下去,也不必去见桓医工了。”

      元祯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手,手上的肉也多了几分,她陷入沉思,“莫不是王宫的风水不好?”

      到了陈留郡地界,上官校尉策马过来禀告:“大娘子,天色晚了,前头有一处坞堡庄园,又有一处寺院,今晚咱们到哪里投宿?”

      出了广陵,为怕惹祸上身,元祯便要他们改过称呼身份,自己是阿舅江州刺史家的远房亲眷,他们都是自己的部曲,此去长安是为了求医问药。

      流民横肆,夜晚借宿坞堡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也不乏有庄园主人在乱世中杀人劫货,所以他们一般先打出郑刺史的名头,震慑住主人想要不轨的心,这才有惊无险的在路上安全走了十几日。

      元祯命上官校尉去前头坞堡借宿,他们来到坞堡的大门下,无论是喊叫还是敲门,总也无人应答。

      天空阴云密布,泥砖筑的坞堡死气沉沉,只有墙内望楼的旗子在风中飒飒响着,由里到外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元祯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叫过上官校尉问:“你来探路的时候,也不见有人进出坞堡吗?”

      上官校尉一回忆,惊觉一路上空空荡荡,只有树上的老鸦叫,至于人,还真是一个都没见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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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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