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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这句话跟他妈诅咒一样,就这样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缠了我多久?五年得有了吧。

      “嗯?是我。”

      老李不知道接了个什么电话,突然起身就走了。

      他走得时候还把门帘拉上了,使我看不见门外的几个小护士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下来,三两下蹬上我的鞋,撩开门帘低头就往外追,然后嘭得一下撞在一个人硬邦邦的胸口上。

      我揉揉自己的头,抬头就看见刚挂了电话的老李。

      我说:

      “你他妈胸口为什么那么硬?他妈胸肌不应该是弹的吗?”

      老李低头看看我,从他那破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银亮的大扁盒——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款式的打火机。

      看样子硌了我好几次的东西就是这玩意。

      “跟我走。”

      老李一把拉过我的手腕,也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哐哐迈着大步往前赶,我只得跟住他的脚步,以免被他拖死狗似的拖走。

      “你他妈去哪啊你!”

      一直出了医院,他把我拽上他那辆破车,直接塞到副驾驶里。

      这车哪里都不好,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它只有两个座位。

      一个驾驶座。

      一个副驾驶座。

      后面全是空的,塞满了毛绒玩具。

      我熟练地将座椅往后放倒,舒服地躺在上面,后面一只圆滚的胖哈巴狗登时被压成了扁柯基,四条腿短得好像没有底盘。

      “去哪啊?”

      我伸手打开车内的冰箱,从里面摸出一根冰棍,老式的,十几块钱一大箱的它跟这破车有点格格不入。

      把这车卖了能买多少箱冰棍?

      起码十三万箱吧。

      十三万箱冰棍,一箱冰棍就是三十根,十三万箱冰棍就是三百九十万根。

      三百九十万根冰棍,一年才三百六十五天,假设每天不停地产,一天至少也要产一万零六百八十四根。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一万零六百八十四根平均每个小时起码要生产四百四十五根......

      我还要继续算下去,老李却劈手夺过我手里的冰棍,把它扔回了冰箱。

      “阿江,你少吃凉的。”

      “我他妈又不是女人,我吃点凉的怎么了,管你妈呢。”

      我又把冰棍拿出来,老李却啪得一下将我的手牢牢钳住。

      他一只手在方向盘上,一只手还抓着我。

      我尖叫起来:

      “你他妈开车啊!你开车啊!”

      他没理我。

      “这台有自动驾驶。”

      “我让你他妈开车啊!”

      我疯狂的抽出手抱着头,全身都要缩在座椅下面。

      “没事了。”

      我听见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一只带着紫丁香气味的手缓缓放在我颤抖的肩头。

      “你好,出示一下驾驶证。”

      那只沾着紫丁香味的手离开了,我的肩膀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高速不能停车,记九分,罚金两百交一下。”

      车又发动了。

      车里有淡淡的紫丁香味,还有舒缓的音乐,是大提琴。

      我喜欢大提琴。

      车上放的曲子是Golden Hour。

      老实说我英文学得很垃圾,算得上是半个文盲,我一直以为这首歌的名字是“上帝的花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Golden在我看来既像上帝又像花园吧,毕竟这俩单词我都不记得。

      倒是老李告诉我说,这首歌跟上帝没关系,直译过来叫“黄金时刻”,或者说“夕阳无限好”。

      净他妈瞎翻译,哪有用古诗词给外国曲做歌名的。

      “没事了。”

      那只手又一次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沉甸甸的。

      “一个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要生产七根半......”

      “没事了。我带你去吃饭,有你喜欢的牛排。”

      听见吃的我一下子跳起来,正撞上老李的那张老脸。

      他眼中好像有一瞬间的笑意,我觉得肯定是我饿得眼花了。

      下了车,我贼开心地往前走,却有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在我身上,我说:

      “你干嘛!我不穿黑风衣!”

      “那你就穿病号服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活像从哪个医院里刚跑出来一样。

      哦不对,我就是从医院里刚跑出来的。

      我撇撇嘴,拽了拽衣服,还好这件只是黑大衣,不是黑风衣。

      勉强能穿。

      老李这人长得跟他妈擎天柱一样高,他衣服也他妈跟他一样高,穿在我身上一直遮在我小腿上,露出半截病号服的吊腿裤。

      这破医院,做个衣服还他妈偷工减料的,做个大点的很费劲吗?还他妈什么统一尺寸谁都能穿,我能穿他妈!

      这饭店挺好看,落地窗贼大,阳光夸差一下子照过来,整个大厅内全都金灿灿的。

      可这不是我们要去的地。

      前面腰肢很细的服务生带着我和老李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沉重的包间,这里面的窗户用窗帘挡着,黑得很。

      不过没事,我就喜欢黑的。

      我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把腿搁到桌子上:

      “牛排呢?我要T骨的,我喜欢啃大骨棒,记得全熟,焦一点最好。”

      老李坐在我旁边,示意服务生可以下去了。

      那服务生转身刚走,这门里又进来个女的。

      一头长发柔顺的跟假发一样,戴着个眼镜,穿了件粉呼呼的裙子,脚上的高跟鞋嘎嘎响,还是红底的那种。

      她坐在座位上,我赶紧把脚收回来了,疑惑地看向老李:

      “什么情况?”

      老李还没说话,那女的先开口:

      “我对你没兴趣。”

      “我也一样。”

      老李的声音依旧那么低轰轰,震得我头发沉。

      “所以我们吃完就算完成任务了。”

      “嗯。”

      好在牛排上来了,是我要的全熟。

      我拿刀划啦了两下,就掂起骨头往嘴里放,一边撕一边啃,这肉真不错,有嚼劲。

      余光撇见那女的愣了一下,我才不管她呢。

      我恶劣的说:

      “看什么看,没见过吗?”

      那女的笑了一下,优雅地用刀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我只是没想过,原来陈氏集团副总的品味是这样的。”

      对着女孩子不便骂脏话,所以我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继续撕扯着我的牛排,饭桌上安静的可怕。

      “他很好。”老李说。

      我低头看老李的裤子。

      他这人总喜欢穿西服裤配黑大衣,裤子角整齐的跟他妈……我形容不上来了,反正还有他那皮鞋,总是擦得铮亮,简直可以当镜子用。

      桌子上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有静默的吧唧嘴声,基本都是我发出的。

      这顿饭吃得很无聊,但我觉得无聊才是人生中大部分的常态。

      我恰恰喜欢这份无聊。

      吃完饭老李把我送回了家,叮嘱我要好好休息,把我放在床上就要走。

      我一把拽住他:

      “你是不是要找刚才那个女的?”

      “不是。”

      老李看着我的眼睛。

      他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眼睛长得太冷太凶,我不喜欢。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我说:

      “要走就快走,磨磨蹭蹭干嘛!”

      我感觉老李在我床边站了一会,然后走掉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总会觉得冷清。

      趁着老李走了,我跑到他房间里去翻衣柜,翻了半天却没找到。

      我心里一惊:

      “老李不会把它扔了吧。”

      心跳都变快了。

      我慌了起来。

      如果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一般是早上四点的时候来收。

      老李昨天没有出门,今天最早也是九点才出门,九点出门,下楼需要五分钟,出门需要一分钟……

      我猛地抓紧自己的头皮,试图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

      可这些数字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钻进我的脑海里,就像是当时那个男人放在我耳边的唇:

      “我这里有几道数学题。它们都很简单,但是你要算得快一点。否则——boom!”

      他顽劣地笑了起来。

      “阿江!”

      紫丁香的气味又一次包裹了我。

      老李身上凉凉的,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安抚着我:

      “没事了。”

      “你把衣服放哪里了?”

      我突然抬头问老李,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味道总是令我安心。

      “什么衣服?”

      老李问我。

      “就是那件破了的羽绒服,你不会把它扔掉了吧。”

      老李的眼睛盯了我一会。

      “原来你在找这个。”

      “不然找什么嘛!”

      老李松开我,站起身来。

      他长得很高大,一下子就挡住了我面前的阳光。

      肩膀很宽,腰又窄又细,紧紧的向内收着,腿很长,腕线过裆。

      我在心里嘟囔着,他何时变得这般高大了。

      我分明记得在学校那会,他还只是个一米七几的小豆芽菜,弱不禁风的戴着个眼镜,总是低着头,把脸埋得深深的。

      那时候我总带几个小弟欺负他。

      其实也不是欺负他,我就是想看他抬起头的样子,想看他把眼镜摘了,把刘海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现在确实这样做了,没戴眼镜,没刘海,只有一点碎发修饰鬓角,可我突然觉得戴着眼镜也不错。

      “老李,我想看你戴眼镜。”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老李递过来一件衣服,我一看是羽绒服,而且已经补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撕裂的痕迹。

      “专人补的,手艺还可以。”

      我把羽绒服贴在脸上,开心极了。

      要是人能和衣服一样说补就补,那就好了。

      那样我就不会在那晚惊恐地睁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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