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虫族】》未闻百花街

2、顽石

　　都城，王宫。
　　秋天的晚上已经有一些凉意，护卫和侍从分站廊下，静默着，连呼吸都放得迟缓，近乎听不到声音。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华贵的瓷器摔在地上，血迹斑驳的地板上混杂着不少墨绿色的汁液——抑制剂，一种模拟雄虫信息素，可以有效缓解雌虫精神力暴乱的药物，造价高昂，特别是这种浓度极高、可以安抚A级以上雌虫的抑制剂，拿出几毫升放在拍卖场上都能拍出天价。
　　而如今，它们混合着血迹在地上蜿蜒流淌，又渗透进地板的缝隙中。
　　跪在最前面的雌虫身上依然被划出数道伤口，却根本不敢闪躲分毫，只因端坐主位上的，是王的雌君。
　　“阁下，请您再等一等，王现下在议事，谁都进不去，已经派了随从在门口等着，只要王一出来就向王汇报，您还是先喝下抑制剂吧。”
　　开口的是提着药箱站在床榻旁边的药师，他自先王在位之时就侍奉左右，可谓是忠心不二，雌君精神力暴乱开始就被王派来照顾，足见王的重视。
　　可惜了这位主子全然不顾周围劝阻，几番折腾之下连王都失了耐性，不愿在这种时候来碰一鼻子灰。
　　只是苦了这群侍卫，把王请来便相安无事，如若晚上个一时半刻，遭殃的就不定是哪个了。
　　跪着的雌虫本也没犯上什么错，不过是修剪杂草的时候声音大了点，便被按着跪了半日，又挨了十几鞭子。
　　“议事？呵？我看是去找那小贱人了吧！不过是个要指着贵族鼻息过日子的三流家族，送了块破石头进来就妄想着能一步登天了！要不是王护着他，我早就······”
　　雌君格外愤怒，那个小贱人不过是弄了份王爱吃的点心，被娶回来做雌侍也就算了，像他们这样的贵族一向是不把这些不入流的雌虫放在眼里，谁曾想这小贱人竟然还敢公然下他的面子！
　　“雌君，慎言。”那药师在一边冷冷开口，这寝殿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各处眼线，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让王对这个雌君更加失望，到那时他们这群虫又不知道要被人冷嘲暗讽多久。
　　“你！”雌君欲言又止，碍于药师的身份只得作罢，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上面前雌虫的背，“连王都请不过来的废物！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雌虫的力气很大，又加上精神力暴乱，几鞭子下去生生把雌虫抽昏了过去。
　　“抬下去！别再让我看见这晦气东西！”

　　前殿。
　　议事厅中气氛焦灼，几大家族的家主和负责人尽数到场，军部总司令、军区总指挥以及各军区现役军官尽数通过星网投屏参会，政务处的官员面色沉重，站在角落里静候发落。
　　“我也不瞒着什么了，就跟你们听到的一样，兹切法尔之钥被盗走了，从王宫里，从这个我以为固若金汤的王宫里、甚至是在王的寝殿里！如若连王的寝殿都来去自如，我真不知道这层层守卫究竟防范了些什么！”
　　王少有的从王座上走下，行至群臣中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是千里追凶也好还是立军令状也罢，兹切法尔之钥必须找到！”
　　丢失的兹切法尔之钥，是王丢了尊严、王权失去了威信，是绝不能发生，至少是不能于他在位期间发生的事情，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他这个王，也就做到头了。
　　“是！”

　　“王，雌君那边来人······”亲卫刚在门口被软磨硬泡了半个多小时，见王从殿内走出，简直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疾步上前禀报。
　　“他又闹什么了？”王已经看见雌君身边的侍从，不由得更加头大。
　　“说是精神力暴乱，雌君受不了折磨，求您过去看看。”
　　“又暴乱？他不是上周刚要了信息素指环吗？”王并未理会门口雌君侍从可怜兮兮的眼神，大步走出前殿，“药师呢？他怎么说？”
　　“药师一只跟在雌君身边，刚派人传口信来说，雌君这次很严重，已经有些精神力紊乱了。”亲卫压低声音，“药师大人说这次要是扛不过去，雌君估计就······”
　　王顿住脚步，皱着眉看向亲卫，“什么？之前不是送了十二瓶高浓度抑制剂吗？药师没给他用吗？”
　　“送倒是送了，雌君不肯用，上次暴乱的时候臣让人按着他，硬灌下去了一瓶，被他吐出来一大半，这回便是怎么都不肯用了，刚还摔了两瓶，说句不好听的，您这雌君怕是把我师祖请来都救不了。”
　　不远处药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王压下情绪，从手上取下一个墨色手链。
　　“劳烦药师了，这里存了我的信息素，要是再有下次，直接套上。”王的疲惫肉眼可见地加剧，“我这就去看看他。”
　　“王。”药师却没接过那串手链，他把王拉到一旁，从怀里摸出个石头，“您先看看再决定。”
　　药师似乎只是来把东西转交给王，转身就走了，连眼神都没多留给王一个。
　　“王，那现在是······”
　　“去，立刻联系第一军区总司令，他现在应该还没到巡逻的时候，让他尽快赶来！”
　　“是！”
　　王攥紧了手中的石头，哪怕是再过上二三十年他也依旧记得，那石头上雕刻的纹路，和当年不知怎么送到他手中的密信上的纹路分明是一样的！
　　兹切法尔之钥的失窃，恐怕是与他那位好雌君脱不了干系！
　　多少年了？王抬头看着前殿中来来往往的侍卫，当年这里是什么样子？
　　王像是脱力一般，骤然放松下来，他的手从来都不是干净的，就像这大殿一样，哪怕凿去所有染血的砖石、烧掉所有肮脏的华盖，这个地方发生过的罪恶仍旧在他的心里、他的记忆里一遍遍重演，一日日地折磨他。
　　王转身往回走去，抬脚登上石阶的一刻，他福至心灵般抬起了头，或许是他的错觉，石阶最上方，他看见了那个折磨了他十几年的影子，它安静地流着血，却又癫狂着冲他嘶吼，“你终于来接替我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