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竹林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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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衣角划过低矮的灌木，玄色长靴踩得树叶咯吱作响，阳光被竹叶打碎，分成无数片磷光泼落下来，映得眼睛熠熠生辉。
肩上的小影又开始昏昏欲睡，小小的脑袋像是灌了铅，一下又一下，比寺里和尚敲的木鱼都要规律。
扶缇见状无奈摇摇头，将目光移向前面。
自从方才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再没开过口。
修长的身影掩映在翠绿之中，明明已是六月暖阳，光线落在他身上，却莫名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孤寂。
扶缇思忖片刻，提着裙子快步走上前，“师兄。”
裴渡依言侧过头，少女眉眼弯弯的模样恰好映入眼底，不知怎的，他忽然回想起方才在梦中听到的那几句呼唤。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摩挲着指腹，青年忍不住分神想着，或许只有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她才敢开口喊他的名字。
然而扶缇对他此刻内心的想法毫不知情，见裴渡不语，她只好继续把话题说下去：“对于宛江一事，师兄怎么看？”
裴渡忽然停下脚步，垂眸注视着她。
就在扶缇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青年终于收回了目光。
“师妹以为如何？”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其中意味。
……又把问题抛给她，扶缇暗自腹诽着。
好在她早已习以为常，况且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抛出这个话题也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觉得未必全是假的。”她抬手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分析，“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说不定这水神庙还真的有……”
少女刻意压低声音，凑近裴渡，夸张地做出一副恐吓状：“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语还是她这故作夸张的模样，总之青年终是舒展了眉眼。
见他唇畔泛起弧度，扶缇总算松了口气：“这样才对嘛，师兄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青色的裙尾随着主人轻快的步伐，在半空中勾勒成花，摆动间灵动又夺目。
也许是受梦境的影响，也或许是被此刻的气氛感染，鬼使神差地，裴渡忍不住出声唤住她：“扶缇。”
第一次，不是阿缇姑娘，也不再是师妹。
简短两字径直砸进脑海，却无端掀起滔天巨浪。
扶缇的脚步生生止在半空，好一会才转过身，视线对上他，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紧张：“……什么？”
那双黝黑的眼眸直直望进她心底，声音却是不温不火：“你想修炼吗？”
前些日子她向那只影妖打听了许多关于修炼的事情，裴渡想，说来也算是自己亏欠于她，更何况……总归不如趁着这个时机，送她一份人情。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扶缇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一路走来，除去最开始的惊讶与庆幸，对于青云宗忽然收她入门这件事，扶缇也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种种猜测，经过仔细斟酌之后，她发现都逃不开一个人。
那就是裴渡。
思来想去，青云宗向来神秘莫测，又怎么会轻易收一个凡人为徒，况且自己早已过了修炼的最佳年纪。
凡事有果必有因，人皆如此，青云宗也难逃例外。若说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唯有那枚玉佩了，而与这玉佩有牵扯，且还是青云弟子的，那便只有眼前之人。
先前自己因为心疾一事，病急乱投医，率先在他面前乱了阵脚。可如今想想，她虽有求于裴渡，可对方也未必不需要她。
这些时日，从小影那里，她也了解到一些关于修炼的消息。
修炼一途，根骨是敲门砖，且不说她是否适合修炼，就如今她这年龄来说，也早已错过了时机。
一些简单的符咒尚且还能学着使用，可高深的剑法和其他复杂符咒，却是只能无缘。
于是她原本想借着修炼来延长命数的打算也只能作罢。
可如今裴渡所言，无疑是又给了她一丝希望。
他既然已经开口，那必然是有办法帮她。
思及此，她也不再绕弯子，索性直言：“那么师兄，又有何所求？”
那双明艳的桃花眸微微弯起，脸上的神情却不似往常一般温软懵懂，反倒是透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洞察。
这一次，她主动撕开面具，选择坦诚相对。
裴渡见状，唇畔弧度分毫未变，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你。”
扶缇心脏瞬间一颤，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静静地望向裴渡，等着他的下言。
果不其然，下一秒青年便又开了口：“如你所言，我助你修炼，但前提是你需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裴渡稍稍侧过眸，任由自己的思绪短暂游离。
一个……他这数百年来，几乎每年都会去，试了无数次，却一直没有找到入口的地方。
方才那场梦，将他压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再度勾起，本来想着先将人拐回青云宗再从长计议，但如今看来，或许直接带她去那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扶缇闻言蹙了蹙眉，“就这样？”
她还以为……他目的是玉佩。
似是看出她的内心所想，裴渡轻声笑了一下，“放心，你的玉佩我不会动，要去的地方也很安全。”
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危险，虽然阵法极其复杂，但并不是杀阵，四舍五入，他也不算说谎。
这样看来，自己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扶缇挑了挑眉，声音十分干脆：“成交。”
“不过…”她话音一转，“说了这么多，师兄自始至终都不曾问过我所图为何，你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吗？”
青年抬脚继续朝前走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师妹不想说，我又何必强迫。”
更何况，她的所求，他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不知想到什么，扶缇突然扬唇笑了一下，语气意味不明：“也是，师兄自己就是秘密本身。”
大概是觉得两人达成了一致协议，扶缇倒是比之前更为胆大起来，说话也没了以往的顾忌。
裴渡没多远，闻言脚步一滞，“师妹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他侧过身，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修炼笃在基础，不如今晚再给你加几道符咒用来誊抄？”
扶缇：“……”
淦，乐极容易生悲，老祖宗果然诚不欺她。
……
一柱香后，两人走出竹林。
紧接着，错落有致的房屋村舍便展现在面前，远处炊烟袅袅，绿树成荫，微风吹过，簌簌声响里夹杂着初夏的虫吟，起伏不定，仿佛一曲悠扬的韵曲。
扶缇见状不禁有些讶然：“怎么还有个村落在这里？”
这地方不临水不靠山，四周除了身后的竹林，再无其他，把村落建在这里，怎么看都感觉十分突兀。
裴渡也自然注意到了这点异常，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说了句：“暂且过去看看。”
扶缇点点头，顺手伸手戳了戳趴在自己肩膀上呼呼大睡的小影。
“醒醒，到地方了。”
小影被迫坐直身子，一边揉着眼，一边哈欠连天：“可算到……这是宛江镇？？”
它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不是，宛江镇也太穷了吧。
扶缇无语地瞅着他：“当然不是了，你是不是傻？”
小影：“你才傻……嗷！不许敲我头！”
扶缇：“那你别用手指着我。”
小影：“你说不让就不让？那我多没面子！”
扶缇：“那你有本事别在我背囊里睡觉。”
小影：“你你你……唔唔唔？”
身子忽然一腾空，它不可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
“你太吵了。”
青年淡淡瞥它一眼，不等它反应，径直扔进自己袖子里，又看向扶缇：“还不走？”
声音分明称得上温和，可扶缇还是感觉浑身一激灵，连忙出声：“来了来了。”
一行人进入村落，才发现里面完全不同于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般热闹。
街道空荡荡的，四散的农具倒在路边，明明已近夏日，可一踏进这里，就莫名有种森凉，两侧的房屋也大多数都紧闭着大门，偶有几家燃着炊烟，可任凭扶缇怎么敲，都始终毫无应答。
再一次敲门失败，扶缇只得收回手，走下台阶。
“师兄，这里也太奇怪了吧，家家紧闭屋门不说，怎么敲门也无人应答？”
若不是一路走来还听见几声鸡鸣犬吠，扶缇都要以为这是个荒村了。
裴渡视线扫过方才敲过的几户人家，侧过身子，朝扶缇摇了摇头：“并无异常。”
但并无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扶缇突然感觉衣裙被扯了几下。
她低头看去，一只瘦弱的小手正拉着自己的裙角微微晃动着。
“姐姐，你们是要借宿吗？”
顺着这只小手，扶缇看清了说话人的模样。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孩，六七岁的模样，面色红润，两颊略显婴儿肥，个头不高。
扶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对啊，我们路过这里，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但是敲了半天，没有人家愿意开门。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家人呢？”
白芷哪里见过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姐姐，一时间也不禁有些忘乎所以，将父母叮嘱的话全然抛之脑后，她赧然一笑道：“我是出来帮爹爹送东西的，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里吧。”
生怕她拒绝，白芷赶忙又补了一句：“我家有空余的屋子，足够姐姐和……”她歪头看向裴渡，似在揣摩他的身份，还不等扶缇出声，便听见她道：“和姐姐的夫君一起住的！”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竹林交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