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嘉年》斫绿桂

18、憧憬

　　校运会开幕式之前，全校学生要先入场，音乐声响起，各个班级绕田径场一周，随后进入跑到中央列队。
　　列队完毕后，播音班的代表开始主持开幕式，林彦景站在草坪上，看着舞蹈班同学的表演，突然感慨：人真是生而有别，那些跳舞的女生真的好美，身段苗条，姿态也优雅。
　　表演虽然引人入胜，但也不过短短几分钟，随后就是国旗班列队、校长讲话、体育老师宣誓。
　　流程一个个过去，林彦景站累了，又不能坐下，在心里默默数时间。
　　这时，吴延也来了，他从队伍最后面穿过来，站在贺新阳和林彦景的旁边，向贺新阳问了些人员和项目的问题，就没再多说，扶了扶眼镜跟他们一起站着。
　　掌声响起，音响声渐息，开幕式终于结束，各个班级的队伍也解散了。
　　贺新阳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叫大家各自去准备了。
　　林彦景想起什么，问他：“班长，400米是十点半开始对吧？”
　　“嗯嗯，我现在去项目场地，准备录入。”
　　“那你放轻松，别紧张，记得带上后勤人员，结束记得回大本营休息啊，我看看小云准备得怎么样了，”林彦景说完就挥挥手，去找余舒云了。
　　林彦景的鼓励，和平常相比，一丝波澜都没有增加，却让贺新阳忘了季节，恍若身处春风中。
　　看林彦景走远，他也去找自己的后勤同学了。
　　余舒云正在围网前的栏杆处拉伸，她今天穿了一身质地松软的运动服，扎起了马尾，显得高挑又精神。
　　林彦景走过去，问她紧不紧张，状态怎么样，余舒云拍拍自己的肩膀说自己很轻松，只等比赛开始。她如此淡定，林彦景也不担心，脑袋一偏就靠在余舒云肩膀上，蹭着软软的布料，看着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
　　男子三千米结束之后，女子三千米开始检录，林彦景背着书包。
　　这书包是林彦景的，但早上她让余舒云先背过来，里面装着余舒云的水杯和她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
　　陪余舒云一起排队检录完后，林彦景拍拍她的胳膊，“如果你不是要争这个名次，就不要太拼，不要太猛，灌风进喉咙的话会很难受，最后一圈我会陪你跑的。”
　　余舒云顺了顺她的短发，说好。
　　上场前，林彦景把号码牌别在余舒云上衣前面，稍作整理，就看着她上3号道了。
　　她抓着书包带，连加油都忘了说，余舒云笑她：“我跑三千，你看着像是要跑五千似的。”
　　林彦景站在警戒线里面盯着余舒云，只觉得，准备等待的时间真漫长啊，她一秒一秒都数累了。
　　裁判员喊了预备，然后是“开始”夹杂着一声枪响，跑道上的女生们纷纷迈出脚步，从白线前越过去。
　　很快，余舒云的身影就从林彦景的视野中越出去了。
　　第一圈的节奏很快，林彦景聚精会神地看，丝毫未察觉身后站着个人。
　　这个人像是在欣赏独角戏一样，盯着林彦景的神情、跟踪她紧张的小动作，然后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又拿出手机，无声地按下快门，定格这个画面。
　　第二圈，大家都已经前前后后地在内圈跑了，周围都是高昂的“加油”和“xxx最棒”，还有几个人一起喊口号。
　　林彦景的声音淹没在其中，余舒云经过的时候，林彦景只喊了她名字，然后说“我在这”。
　　小云出于喜欢才参加三千米，自己也没必要过度鼓励，她跑得尽兴，她陪得专注就好。
　　第三圈，跑道上的节奏明显放缓了，参赛人员的喘息声也逐渐明显。
　　林彦景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小云会不会跑得吃力，但看到她状态还不错，甚至赶超了一位同学时，又松了口气。
　　她时而紧张，时而松气的样子，看得李嘉年心都化成水了，还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参加项目。
　　明年吧，明年校运会一定要报一个长跑，让林彦景的眼神也这样黏连在我身上。李嘉年打定主意，然后上前几步，叫人：“林彦景。”
　　上一刻紧张，这一刻放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转变幅度比较大，来不及掩饰，林彦景回头看到是他，一点都不意外设防，笑逐颜开。
　　她微微张开嘴，在秋天的晴空里格外灿烂。她很少这样放开地笑，李嘉年更是没见过，看得都呆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教室吗？”林彦景一句话把他从迷蒙中拉出来。
　　“听到开幕式结束，我就来找你了，一进操场就看到你在这。”
　　听到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林彦景很开心。
　　“但是，你怎么站在这个转弯，不去后面的直线那里等？”李嘉年问，提了提她的书包带，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转弯的地方人少，我说话，小云才听得清。”
　　“你朋友吗？”
　　“是啊，好朋友，也是我同桌。”林彦景又盯着跑道看。
　　“哦，我见过。”李嘉年挑了挑眉毛。
　　林彦景本想问他什么时候见过，随即反应过来，是那次送晚餐的时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没人的时候，林彦景就稍稍倾身往外探一点点，翘首以盼，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等颁奖。
　　李嘉年安静地看着，肉麻地排内心戏：这人真值得珍惜，这场景真应该长存。
　　中间几圈，大家都跑得艰辛，第六圈的时候，余舒云的额头都是汗，拳头也攥得很紧，林彦景看在眼里，也有些担心。
　　第六圈快结束的时候，余舒云正慢慢地往转弯处跑来，脚步已经很沉。
　　林彦景把书包摘下来，递给李嘉年。
　　李嘉年疑惑地抓着书包带，看着她偏头：“嗯？”
　　她把口袋里的手机也塞给他，快速地说：“还有一圈半，我答应了陪小云跑完，你就拿着东西在这里站着啊，别走。”
　　说完，林彦景就绕过他，在转弯空地等小云过来。
　　她们俩差不多并肩的时候，林彦景才挥臂开始慢慢地跑，速度很慢，林彦景一点都不累，但小云已经明显很吃力，是全凭意志一下一下地迈出脚步。
　　“小云别停，我跟你跑，慢慢跑就行。”林彦景开口说，风吹乱她的刘海和短发，发丝时而贴着侧耳，时而掠过眼眶，拂过嘴角。
　　余舒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分出来回应她，但更安心，也更坚定，似乎小腿踢出去都更有力量。
　　第七圈的时候，林彦景在圈内经过，李嘉年转过身看她。
　　明明是陪跑，李嘉年却想喊加油，风大面积地贴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鲜活明媚起来。
　　这是李嘉年第一次看到这样——动态林彦景？他回想起他和她共处的场面，大多是像回看漫画一样，一个分镜一个分镜地翻过。眼下他看到了更立体的她，仿佛在观看影片现场，心里激动又悸动，忍不住屏息凝气试图平静下来，但荷尔蒙却更加起伏不定，让他在这样无意的秋风里不管不顾地动心。
　　如果这里不是操场，她不是在陪跑，旁边没有这么多人，他一定会跑向她，牵起她的手，扣紧，圈在手心，然后拉着她跑。
　　他一动也没动，脑子却绕场跑了一周，编出一场梦。
　　很快，女子三千米结束了，终点在对面，李嘉年走过去，终点区围着一群人，他没走进去。
　　他站在人群外，看到余舒云完全泄力，瘫在林彦景怀里，林彦景轻轻地拍她的背，嘴唇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
　　李嘉年一句都听不清，但他知道，一定是他也悦耳动听的夸赞和鼓励。
　　长跑后不能马上停下来，余舒云在林彦景身上靠了一会儿，轻声说：“小眼睛，扶我在这来回走一下。”
　　她的声音都拉不直，林彦景闻言轻轻抻起她的一只胳膊，然后自己绕了半圈，扶着她慢慢走。
　　半晌，余舒云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脚步也渐渐平稳，林彦景才扶她朝李嘉年走去。
　　刚刚她就看到李嘉年了，还看到他有些痴的模样，但自己分不了心去想他为何而痴。
　　现在，她朝他走去。
　　“李嘉年。”
　　“啊，要什么？”李嘉年这时候反应很快，知道林彦景应该是来找他要书包里的东西。
　　“书包里面有保温杯，装着葡萄糖水，盖子就是杯子，帮我倒点水给小云喝。”
　　李嘉年照她说的做，一言不发。
　　余舒云喝了两杯水，又靠着林彦景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可以自己慢慢走了。
　　她们俩在前面走，李嘉年在后面慢慢跟着，想着：我以后有没有机会感受一下林彦景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有的话，会是什么时候？
　　林彦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观察余舒云的状态，看她慢慢恢复元气之后，也彻底放松下来——然后打了个哈欠。
　　余舒云笑她：“哎，你就跑一圈半，就困成这样，我还没打哈欠呢？”
　　“不知道是谁，刚刚赖在我怀里，贴着我的肩膀大喘气。”林彦景不以为意地咕哝，但手臂却绕进余舒云的手腕，挽着她走。
　　李嘉年越听越好奇，越听越来劲，他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林彦景也对自己这样，可以温情也可以撒娇，可以翻白眼也可以开玩笑。
　　正午未到，他的脸却像是被炙烤了那样冒着热，大脑也像添了火一样兴奋，心中更是无限憧憬。
　　憧憬未来的林彦景，以及有林彦景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