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行舟》有骨难画

110、斗琴（下）

　　上官云燕也伸手一指，但指的不是王景，而是斜侧方的一家剧院，众人包括女网红都顺势看过去，当看到门口有她的宣传海报时这才明白这人过来找茬的真正原因：什么抢占道德高地当卫道士那都是幌子，外面的表演影响了她在剧场里的生意才是根本。
　　因为大多数听众还是喜欢听这种更接地气的表演形式，而对她那种端得老高的“艺术家”架子并不感冒。
　　已经断了退路的王景没有考虑，立刻应战道：
　　“好，那一言为定！”
　　接着她打了个电话便让剧场里的随从将自己用着最顺手的一架古筝给抬了出来，等摆好后又问道：
　　“你要没有，我可以借你一个。”
　　上官云燕轻轻一扬下巴，道：
　　“我用这个就成。”
　　说完又问女网红：
　　“你的琴借我用用行吗？”
　　“当然可以，但是姐姐，我的琴没法和她的比，音色音质肯定有差距，要是因为这个输了——”
　　她的话没说完，被前者打断道：
　　“对付一只土鸡瓦犬，你的琴够用了。”
　　见上官云燕这么自信，女网红只好点头，道：
　　“那姐姐你一定要成功啊！”
　　“放心吧。”
　　王景则道：
　　“这斗琴的规矩是三局两胜，第一局比最擅长的曲目，第二局比控制性，终局比即兴演奏，具体应该怎么做你可知道？”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请吧。”
　　“先等等，我是这场比试的发起者，又是科班出身对业余爱好者，理应让着你点，那第一局的曲目你来选，你弹什么我就弹什么，不论是否是我擅长的，如何？”王景道。
　　“不必，不过在这里拉扯这个也没有意思，我已经选好了，就弹刚才这位妹妹演奏的《十面埋伏》，怎么样？”
　　“好，那就弹《十面埋伏》。”
　　这种经典曲目自然是每一个个中高手都滚瓜烂熟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擅不擅长，选定这个，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武者正面硬碰硬了，没有任何取巧的空间，完全是硬拼实力。
　　长话短说，王景在前，上官云燕在后，两人任何一个弹完后都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周围的观众不得不佩服前者虽然嚣张而不讨喜，但她弹的的确好，至少能肉眼可见的比女网红好，同样的曲子从不同的人手里出来就呈现出两种境界。
　　而后者便更不用说了，简直完美；但是，在没有专业评委的前提下，让一群门外汉来评判谁更好，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欣赏水平，得出的结论只能是不相上下，各有特色。
　　但是王景在听罢上官云燕的演奏后就冒汗了，她作为行家里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种扎实到如钢似铁的基本功简直令人窒息，即便是自己的师父王孟冬来了也要逊色三分，而《十面埋伏》本身就是气场强大的曲目，再被她弹出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仿佛指尖流转的音波能摧枯拉朽的打垮一切。
　　因此她也知道，倘若这里有专业评委，那这第一局，自己必输无疑。
　　“果然好琴技，那咱们再来第二局？”
　　“请。”
　　第二局比控制性，所谓控制性就是看谁能压过谁，所以这一局不同于上一局是一个弹完下一个弹，而是一起弹，谁要是被压倒了，谁要是被带偏了，谁就输了。
　　因此第二局是不可以使用同样曲目的，必须各选一曲。
　　同时参加斗琴的选手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自己要弹什么，因为得保密，好不让对手提前知道再选择有针对性的其他曲目，就像在作战中要保证行动的突然性一样。
　　随着开始，两股不同的旋律一起迸发出来。
　　女网红等一些有声乐基础的侧耳倾听，分别听出了王景弹的是《林冲夜奔》，这首曲子背景是林冲风雪山神庙后亡命天涯投奔水泊梁山的情景，整体风格高亢，壮怀激烈，起伏非常大，不可谓不是斗琴的好曲儿。
　　而上官云燕的，她弹的则是《象王鼓》，相比《林冲夜奔》，前者的节奏更快，那种大军得胜凯旋归来的喜悦感跃然而出，和后者的悲壮放在一起，对比十分鲜明。
　　两者开始在外人看来仍然不分上下，甚至因为各自的旋律搅在一起，听起来感觉很乱，体验感并不好。
　　但等进入高潮后，双方的差距开始明显了，听众发现可以逐渐听清上官云燕的演奏，而王景的却成了一种一会儿冒出来一下的“杂音”，这种情况一直保持到第二局结束。
　　这次的鼓掌声尤为热烈，特别是女网红，因为大家都知道上官云燕赢了。
　　王景自然不能不承认，只好站起来拱手道：
　　“这一局我输了，上一局是平局，那看来咱们还得再比第三局。”
　　上官云燕也不和她掰扯其实第一局你也输了的事，而是痛快答应：
　　“没问题，奉陪到底。”
　　而即兴发挥的门道就多了，里面有很多炫技的成分，谁能最大程度上展现出常人所不能的琴技技巧谁就是赢家。
　　这次恢复到先后演奏，还是让王景先上，她为了保险起见，选了古筝中难度极高的一首《溟山》，它对弹奏者能力的考验是全方面的，包括快速改变的指法顺序、繁复的节奏转换，以及高超的耐力——因为该曲的高潮部分非常长，想保持状态良好的弹完，没有好体能是做不到的。
　　待这一曲终了都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王景眉目上已经见汗，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掉额角的汗珠，道：
　　“看你的了。”
　　上官云燕静静的听完，表情毫无波澜，然后道：
　　“那我来了。”
　　当她开始弹的时候，不管是王景和女网红，以及周围一些熟悉古筝的人，都懵了，因为听不懂这在弹什么。
　　不过这弹的并不是她自己创作的那个曲目。
　　当弹到两分钟左右时，有人在人群中惊呼道：
　　“这是《野蜂飞舞》！她在用古筝弹钢琴的曲子！”
　　明白其中门道的都大为震惊。
　　因为古筝常用简谱，而《野蜂飞舞》作为具有代表性的钢琴曲是典型的五线谱，五线谱比简谱在结构上要复杂的多，同时古筝琴弦只有21根，钢琴则有88个黑白按键，因此两者的音域也差别很大，换句话说，前者很难复制后者的一些演奏方式，这是硬件上的鸿沟，就像手枪的射速不可能比冲锋枪快一样。
　　但是，即便如此，上官云燕却敢用古筝去弹《野蜂飞舞》这首节奏世界最快没有之一的钢琴曲，这简直等于要用手枪打出冲锋枪的速度。
　　在整曲达到巅峰时，王景盯着面前的这双手看一度感觉眼睛花了，因为太快了，十根手指头在琴弦上已经拉出了残影，特么的和特效一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当最后一个尾音流出，上官云燕起身向四周分别鞠躬，并道：
　　“三局已完，大家觉着谁的更好？”
　　片刻后一众“你！”、“你的！”的喊声响彻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