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穿越记(暂名)》绯缺落

2、第 2 章

　　传位诏书在手，触感冰凉而沉实，上面的织锦云纹和玉轴质感，无一不在提醒胤禛——不，现在是林正——这并非梦境。那“雍王林正”的身份，随着这一跪一接，已如同无形的枷锁与冠冕，牢牢套在了他的灵魂之上。前朝旧制，亲王接旨亦需跪拜，这一礼，他行得无可指摘，却也顺势将“雍王”之位坐实。

　　“殿下节哀，国事为重啊！”宣旨的文官，自称礼部右侍郎周文博，此刻已收住悲声，但眼角犹有泪痕，他小心翼翼地提醒着这位刚刚被推至风口浪尖的亲王，“京师距此尚有数百里之遥，瓦剌骑兵动向不明，恐有南下之虞。太后与内阁诸位大人的意思，是请殿下即刻启程，轻车简从，速返京城，以定人心！”

　　胤禛——此刻我们需称他为林正——微微颔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恸与凝重。他迅速消化着周文博话语中的信息：土木堡新败，皇帝下落不明（在他心中，已等同于被俘），瓦剌威胁近在眼前，京城内部必然暗流汹涌。太后与内阁急于扶他上位，与其说是对他林正的信任，不如说是急需一个名正言顺的招牌来稳定局势，避免更大的动荡。这与他当年在九王夺嫡中险象环生的处境，何其相似！只不过，这次他开局便手握“大义”名分。

　　“周侍郎所言极是。”林正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沙哑，似是强忍悲痛，“皇兄蒙难，山河破碎，正是我等臣子戮力同心之时。本王……即刻便动身。”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具庞大的虎尸，以及仍瘫软在地的两名原主侍卫，心中已有计较。这二人不堪用，留之无益，反而可能暴露己身与原先雍王的不同。但初来乍到，不宜妄动杀戮，徒惹猜疑。

　　他转向那名率先跪拜的锦衣卫头目，此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眼神锐利中带着几分恭谨，看上去比那两名废物侍卫强上不少。“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那头目立刻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回殿下！卑职锦衣卫指挥佥事，沈青！奉旨率本部缇骑护卫王爷行猎！”

　　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武官，地位不低。林正心中微动，这或是此身原主较为信重的护卫将领之一。“沈青，”他语气平淡，却自带威压，“将此虎处理了，虎皮仔细剥下，勿要损坏。至于这两人……”他瞥了一眼地上依旧抖如筛糠的侍卫，“惊吓过度，不堪驱使，派人送回他们原籍，永不录用。”

　　“卑职遵命！”沈青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挥手招来几名手下，利落地处理虎尸，并将那两名面如死灰的侍卫拖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显是训练有素。

　　林正将沈青的反应看在眼里，此人执行力强，对命令没有半分迟疑，是可用之人。他继续吩咐：“即刻点齐你的人马，本王要轻装疾行，返回京师。一应仪仗，全部舍弃，只要精干护卫。”

　　“是！”沈青领命，立刻转身呼喝部下，整顿队伍。数百名锦衣卫缇骑迅速行动起来，虽经变故，却秩序井然，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这让林正心中稍安，这支力量，或可成为他立足初期的依仗。

　　周文博见林正处事果决，条理清晰，心中稍定，暗忖这位平日里名声不显的雍王殿下，经此大变，倒似脱胎换骨一般，隐隐有杀伐果断之气，或许真是社稷之福？

　　队伍很快整顿完毕。林正换乘上一匹神骏的黑马，沈青亲自率领一队最精锐的缇骑护卫在侧，周文博也骑上了马匹。一行人不再耽搁，扬起烟尘，朝着南方京师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碎，山河疾退。

　　林正端坐马上，任由山风拂面，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不再是从养心殿那一方天地窥视天下的帝王，而是纵马驰骋在广阔天地间的亲王，即将奔赴一个危机四伏却充满机遇的权力中心。这种久违的纵马感觉，夹杂着对未知的警惕和隐隐的兴奋，让他血脉深处某种沉寂的东西开始苏醒。

　　他一边控马，一边在脑中急速整理着信息。从周文博和沈青零星的对话中，他大致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国号确为“明”，年号“正统”，但皇帝姓名并非朱祁镇，而是叫“林祁镇”，被俘地点同样是土木堡，对手依旧是瓦剌。细节虽有出入，但大势与他所知的历史惊人相似。而自己附身的这位“雍王林正”，是当今皇帝的异母弟，生母早逝，在朝中似乎并无显赫外戚支持，平日给人的印象多是“沉静少言”，“好读书骑射”，存在感不高。也正因如此，在皇帝无子的情况下，他成了血缘最近、且看似易于掌控的继承人选择。

　　“易于掌控？”林正心中冷笑。太后与内阁那群老狐狸，打得好算盘。只可惜，他们迎回的，早已不是那个可能唯唯诺诺的雍王林正，而是在九龙夺嫡的血雨腥风中胜出、御极十三载、对权力运作刻入骨髓的大清雍正帝！

　　路途非止一日。林正利用这段时间，不断与周文博和沈青交谈，看似关心国事、了解前线军情，实则在不动声色地套取关于朝廷格局、各方势力、乃至“自己”过往的信息。他言辞谨慎，多听少说，偶尔发表见解，也力求符合“雍王”以往的形象，却又在关键处稍露锋芒，让周文博这等官场老手也暗自心惊，不敢小觑。

　　数日后，京师巍峨的城墙终于在望。越靠近京城，气氛越发凝重。流民增多，盘查严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按照礼制，新君入城，应有盛大的迎驾仪式。但此刻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林正一行直接从德胜门入城，只见街道两旁虽有官兵肃立，但百姓稀少，且人人面带忧惧。偶有胆大者抬头窥视车驾，目光复杂，有期盼，有疑虑，更有深深的茫然。

　　紫禁城，终于到了。

　　这座熟悉的皇城，布局与他记忆中的明清故宫大同小异，但殿宇的细微样式、装饰的色彩风格，仍透着明显的明初气象。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再次袭来，但林正迅速压下，目光恢复清明冷澈。

　　他没有被直接引往举行登基大典的奉天殿（相当于太和殿），而是先被带到了乾清宫东暖阁——通常是皇帝日常理政和召见心腹臣工之所。

　　暖阁内，气氛比城外更加凝重。数位身着绯袍玉带的重臣早已等候在此，见林正进来，纷纷起身行礼，神色各异。为首一位老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内阁首辅，杨廷和。他身旁是一位面容富态、眼神精明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以及几位部院大臣。

　　“老臣杨廷和，参见雍王殿下！”首辅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疲惫，“殿下一路辛苦。国事蜩螗，不得不从权，请殿下在此接受太后娘娘懿旨及百官劝进，即皇帝位，以安天下之心！”

　　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入主题。林正心中明了，这是要快刀斩乱麻，避免夜长梦多。他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杨廷和看似恭谨，眉宇间却藏着忧虑与审视；王振笑容可掬，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其他大臣则多是紧张与观望。

　　“皇兄蒙难，国势维艰，本王……心痛如绞。”林正适时地露出悲容，语气沉痛，“本不当此重任，然太后懿旨、百官推戴，皆为社稷计，本王……虽才疏学浅，亦不敢推辞。”他话语顿挫，既表达了不得已的“无奈”，又顺势接下了皇位。

　　劝进仪式简单而迅速。在杨廷和主持下，林正先向象征太后的方向行礼，接过确认他即位的第二道懿旨（第一道是周文博所传的传位诏书），然后接受在场百官的山呼跪拜。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在乾清宫暖阁内回荡。这一刻，林正——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大明的新皇帝了，尽管年号尚未颁布，登基大典也未举行——站在了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宫殿中心，接受了臣子的朝拜。

　　感受着脚下金砖传来的坚实触感，听着耳边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涌遍全身。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虽然环境变了，对手变了，但权力的本质从未改变。

　　他缓缓抬手，虚扶一下：“众卿平身。”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股自然而生的帝王气度，让在场久经官场的老臣们心中都是一凛，这位新君，似乎与传闻中那个温和的雍王，判若两人。

　　登基的第一步，算是勉强踏出。但林正深知，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现在才拉开序幕。瓦剌大军压境，京城防务空虚，朝中派系林立，宦官王振看似恭顺，实则权柄在握，是否会甘心交出手中的权力？还有那位在漠北生死未卜的“皇兄”林祁镇，他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引发变数。

　　更重要的是，他这个“外来者”，对这个世界、这个朝廷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时间，需要信息，需要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权力网络。

　　“众卿，”新皇开口，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重臣的脸，“国难当头，虚礼从简。当下最要紧者，乃是京师防务、瓦剌动向、以及……皇兄的消息。杨先生，你是首辅，京营兵力、粮草储备、城防布置，详细奏来。王先生，你掌司礼监，边关急报、谍探消息，即刻整理呈报。其余各部，各司其职，稳定民心，筹措粮饷，不得有误！”

　　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切入最核心的军国大事，条分缕析，指令明确。这份冷静、果决和对局势的精准把握，再次让群臣侧目。尤其是对杨廷和与王振的称呼，“先生”二字，既显尊重，又暗含掌控，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杨廷和与王振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杨廷和率先躬身：“老臣遵旨，这就去整理详呈。”王振也赶紧堆起笑容：“奴婢遵旨，定将最新军情即刻报与陛下。”

　　“都退下吧。”新皇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朕要静一静。”

　　“臣等告退。”众臣躬身退出暖阁。

　　当暖阁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林正一人时，他缓缓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和层层叠叠的宫殿琉璃瓦。

　　土木堡之变……大明国运的转折点。如今，这个转折点落在了他的手上。

　　历史，会重蹈覆辙吗？还是会因他爱新觉罗·胤禛的介入，走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再次浮现。

　　这一次，他不仅要坐稳这皇位，更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他要让这个大明，比任何一个已知的历史都更加强大。他要证明，即便换了一片天地，他胤禛，依然是那个能掌控一切、乾纲独断的至尊！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紫禁城深，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