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Dianthus

210、番外（一）

　　许知晴站在学校小卖部的柜台前，目光锁定在一瓶运动饮料上。

　　今天是高中部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足球比赛，她要去给林半生加油。

　　她拿出四张一块钱的纸币，轻轻抚平褶皱，然后抬起手指向一瓶运动饮料，“我要那个。”

　　“知晴！”

　　知晴红着脸，一脸兴奋。“飞飞，我们边走边说，要来不及了。”

　　“好位置都被占完了，你站到后面林半生看不到的。”飞飞目光往下一落，扫到她手里紧紧握住的饮料，心疼道，“你攒了好久的钱吧？”

　　她使劲儿点了下头，又赶紧摇头，“没什么的。”

　　知晴牵过许飞飞的手，小跑着。“今天比赛赢了有奖牌的！”

　　操场已经围了两圈人，知晴根本挤不进去，只得走到跑道外的阶梯处，爬了好几层，才终于看到草坪。

　　林半生站在草坪正中央，转着身子不知在找什么。

　　秋日斜阳照在他身上，知晴心脏咚咚直跳，怀中的饮料瓶都快被她捏爆。

　　终于，林半生和她遥遥相对，她使劲儿摇了摇手。他面无表情，慢慢走向队友所在的位置合练。

　　中场结束，林半生走向场边，知晴赶紧往下跑，可他周围立马就围满了人。她咬着唇失落地低下头，回头往座位走去。

　　“许知晴。”

　　她心漏跳一拍，赶紧回头看他。

　　他将毛巾甩给她，下巴轻轻一抬，“不是给我的？”

　　“是！”

　　林半生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大口，喉结上下滑动着。

　　知晴羞得垂下头，嘴角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下去。

　　他将水瓶还给她，俯身拿回毛巾。“下午放学我送你回家。”

　　知晴抬头震惊地看着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

　　知晴倚在操场的榕树下，脚尖有节奏地敲着地。

　　“许知晴。”

　　她赶紧抬头，嫣然一笑。“恭喜你呀。”

　　林半生随手将奖牌甩给她，“住哪儿？”

　　“福利院。我是孤儿。”

　　林半生并不吃惊，抬脚就往前走。“那儿挺远，平时都走回去？”

　　“天气好就走，天气差就坐车回。不过公交车只能停到村口，怎么都得走一段路。”知晴朝他笑着，夕阳衬得她脸颊粉红，“现在村里的芙蓉花都开了，很漂亮。”

　　林半生一路也不怎么和她说话，她却半点不恼，跟在他身后半步，只觉得轻飘飘的。

　　走到离村口一公里的地方，知晴指着几栋快要成型的新楼，“我们隔壁村搞拆迁，所有的人都搬到这。”

　　“哦。”

　　她一脸羡慕。“我也能住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一回头，他已经离她快十米了，她赶紧跑步追上。“林半生，你就送到村口吧，那里就有芙蓉花，你看完就去对面车站坐车。”

　　他停下，垂眸盯着她。“我是为了赏花？”

　　她一愣，双颊绯红。

　　他转过身继续走着。“许知晴，你英文太差了。”

　　“以前没怎么学过。”

　　“二十几分，你指望上什么大学？”

　　“我会努力的！我现在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记单词，还有念课文！”

　　他递给她一个MP4，“跟着念。”

　　然后，他又拿出几本工具书，“多读多写。”

　　知晴抱着一大堆沉甸甸的东西。“为什么送我？”

　　“给我们班丢人。”

　　她咬了咬唇，“对不起。我是那种帮扶的学生，不然进不了咱们班。”

　　“那就赶紧追上。”林半生停下来，把东西归置一下，放进她书包，然后单手拎着。

　　“我自己来吧。”

　　“你还想走更慢点？”

　　知晴看着他的侧颜，只剩心动。“林半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漂亮的。”

　　她垂下头，右手指甲使劲儿扣着左手的手掌。许久，才又鼓足勇气道：“如果不漂亮，有其它可以弥补的吗？”

　　“聪明的。”

　　她咬着唇，不敢再问。

　　*

　　下课后，知晴去接开水。

　　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吴菲走过来，“许知晴，你不会在追林半生吧？”

　　她拧紧瓶盖，轻轻嗯了声。

　　嘲笑声如浪潮一样涌向她。

　　【

　　“你脑子被开水烫了吧？”

　　“你知道林半生家里做什么的吗？”

　　“你以为每个丑小鸭都会变天鹅？”

　　】

　　知晴半点没把这些话放进心里，她斜眼看着那群人，转身就往教室走去。

　　林半生双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远方。

　　她脸上瞬间就绽开了笑颜。“林半生！”

　　他转头，轻轻点了下头。

　　知晴跑过去，仰头看着他。“你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周末苏禾回福利院，她缠着苏禾讨教了好一会儿打扮的法子。她决定每天乖乖擦脸霜，今天还涂了唇彩。

　　林半生扫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着远方。“没什么不一样。”

　　她不气馁。“没关系，很快就会不一样的。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听两个小时英文磁带，上下学路上都在背单词，下次月考肯定及格。”

　　“嗯。”

　　*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许飞飞拉着知晴逛操场。“昨天你没来，七班的班花直接冲到咱们教室给林半生送生日礼物和蛋糕。”

　　“林半生生日？！”

　　“十月三十号。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知晴停下，从四个兜里翻钱，只有两块。苏禾给的钱被她拿去买打扮的东西了。

　　许飞飞把钱放回她口袋。“这点钱对林半生来说什么都不是，可对你来说很重要。”

　　“可以买个纸杯蛋糕。飞飞，你借我三块钱好不好？我下个月还给你。”

　　“知晴，你别这样。林半生昨天根本没接那些礼物，你买了只是浪费钱而已。”

　　“我想给他买，他不要的话我就自己吃，不会浪费的。”

　　“你每天只有一块钱，打算怎么凑钱？”

　　“这段时间天气还不错，我可以走路回家。”

　　“现在越来越冷了。”许飞飞从钱包里掏出五块钱，“不用还了。”

　　知晴接过，然后把手上的两块钱塞给许飞飞，“我会还的。谢谢你飞飞！”

　　下午放学后林半生一直趴在座位上睡觉，知晴便一边做作业，一边等着他。

　　直到七点，他才懒洋洋立起身子。

　　知晴赶紧拿出小蛋糕跑过去。“林半生，生日快乐！”

　　“过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昨天。”她把蛋糕放在桌上，“这个送给你，你喜欢什么蛋糕，我明年给你买！”

　　“蓝莓慕斯。”

　　“好！我给你买个大的！”

　　林半生打开塑料盖子，几口吃完了蛋糕。“走吧，打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走回去就好了。七点多了，你赶紧回家吧。”

　　他抬眸，“哪儿这么多废话？”

　　“林半生，你有什么愿望？”

　　他转头望着她，微微抿着笑，“你还有这本事？”

　　“你说，我会拼命帮你实现的。”

　　“想交个女朋友。”

　　知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

　　她转过身子朝着车窗外，眼泪止不住留下。

　　“许知晴。”

　　她抹了抹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喂。我不喜欢别人。”

　　出租车突然停下。“晚高峰出城的路堵得很，表跳到多少钱就得给多少。”

　　知晴急忙吼道：“我们下车！”

　　“啧！”林半生微微蹙眉，对司机道，“没关系。”

　　下车之后，村里已经全黑了，知晴一个不稳，就要往田坎上摔去。林半生赶紧拉住她的手臂，由于惯性，她一下就撞进他怀里。

　　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道。

　　她抿着笑，根本不想起身，甚至脸颊往前轻轻一探，深深吸了一口。

　　“腿瘸了？”

　　她回过神，赶紧和他拉开距离。“对不起，谢谢你。”

　　*

　　“林半生！”知晴捧着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跑近他，“给你！”

　　他垂眸看了眼，“什么？”

　　“你没吃过？”

　　他眉心一拧，疑惑道：“黑的？”

　　知晴坐在他旁边，一点点将外皮剥下，露出金黄色的瓤，轻轻吹了吹才递给他。“小心烫。”

　　林半生接过吃完，也不评价好不好吃。

　　她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有话就说。”

　　“你新年有什么计划吗？”

　　林半生从包里拿出一双手套丢给她。“我得去春雨。新年快乐。”

　　知晴抚着那双白色的羊绒手套，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

　　春季学期开学第一天，知晴早早就来到教室，生怕少看林半生一眼。

　　结果，他在快要上课才慢悠悠踱进教室。

　　课间时分，他被一群男生女生围住，知晴甚至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上课的时候才能装作不经意往他那儿瞟。

　　过年的时候，苏禾给了她一百块钱，她留了二十块急用，剩下的钱二十块给苏止行买了个小台灯，二十块买了个好漂亮的玻璃瓶子装星星，另外四十块给林半生买了个小号的蓝莓蛋糕和一杯奶茶。

　　下午放学后，林半生躺操场草坪上看天，她才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半生，我过年的时候好想你。”

　　他睁开眼，微微勾了下唇。

　　她脸几乎瞬间就烧了起来。“我，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的吧？”

　　“嗯。”

　　她拿出给他买的东西，声音清亮：“这是补的去年的蛋糕，今年我一定给你买个最大的。”

　　他坐起来，敛眉，“哪儿来的钱？”

　　“过年红包。”知晴把吸管砰地一声插进奶茶瓶里递给他，然后给他切了一块蛋糕。

　　“好不好吃？”

　　“嗯。”林半生把另一半递给她，“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

　　他皱紧眉心，“吃。”

　　“许知晴，不要花钱买这些。”

　　“你不喜欢？”

　　他半张着唇，最终也没说话。

　　*

　　“半生！”下午放学后，知晴追上他，“明天你和班里一起坐大巴去夕照村吗？还是家里开车送你？”

　　“一起。”林半生看着她肩上的大书包，直接伸手拎了过来，“许知晴，你没必要每天把课本背来背去。没人偷你的书。天天压这么重的玩意在肩膀上，小心长不高。”

　　“我知道了，以后不背了。”

　　他停下，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我看你总是头晕，得随时补充糖分。”

　　她咬着唇，接过巧克力的手都是颤抖的。巧克力上弯弯曲曲的字母，她见都没见过。

　　走到村口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诶？你怎么跟我一起来了？”

　　“不是要我送你？”

　　她愣住，记不得自己说过这话。

　　“半生，最近院长对我好了不少，明天去夕照村他答应了不说，还给我二十块零花钱！我明天给你买奶茶喝！”

　　他转过身，眼里透着淡淡的疼惜。“许知晴，你不用花钱在我身上，想要什么和我说。”

　　“我愿意给你花钱！”

　　他一征，耳尖子泛红。“为什么？”

　　她低下头，抿紧了笑意，声音轻道：“在追你。”

　　他装没听清，“什么？”

　　她不敢再说，随手指着路边的野花，夸它们漂亮。

　　“许知晴。”他俯身看着她，“你可以再大胆点。”

　　“真的？”

　　“嗯。”

　　“那明天你可不可以和我种一棵树？”

　　“好。”

　　*

　　看完那场日落后，知晴一路都在做心理斗争。林半生停在她住的那栋房子前，“进去吧。”

　　“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快点。”

　　知晴捧着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颤抖着手递给他。“林半生，我喜欢你！”

　　见他不答，她偷偷抬起头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知晴打算做最后一博。她取下芸姨走之前给她织的围巾，双手捧着，“如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的话，我就把我最喜欢的围巾送你，我，我也是你的。”

　　他嘴角轻轻扬起，“许知晴，喜欢我的人多了。”

　　“我知道，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半生，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他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瞳子，“说说，喜欢我什么？”

　　*

　　“叫我什么事？”

　　知晴拿出那双精心收藏，从未戴过的羊绒手套。“谢谢你的礼物。我想，这么贵的东西还是应该还给你。”

　　他斜瞥了一眼，“不要就扔了。”

　　她将手套和MP4轻轻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林半生，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我很抱歉。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