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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莫共花争发 ...

  •   现在时辰尚早,楼下客人不算多,但客栈伙食须得提前准备,因此后院里却已经热闹了起来。见知微走下楼,叫住了一个伙计,像往常一样交代了他一番,以防巫江投毒之事重演,她这几日总是亲自在厨房外看着几个厨子烧火做饭,还惹来不少白眼。
      因谢断云身上有伤,三人打算在此地暂歇两日,离播州也就是一两日车程,站在高处远眺,甚至已经能够看见绵延万里的古老森林,传闻中苗人便居住于其间,鲜少与外界交流。
      见知微鲜少下山,自然不知道苗汉之争,之前听漆采薇说过一二,两族为争土地,百年来争斗不休,苗人借山林之险,独占一方,不肯退让,纵使汉人兵强马壮,进到密林之中也是无可奈何,加上苗人生性狡猾,多饲养毒虫猛兽,朝廷一时间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这几十年来,双方有战有和,一进一退,一退一进,纠缠不休。
      至于其他,就连想去投军的漆采薇也一知半解,她所生所长之地离苗疆略有一些距离,自然不知全貌。
      见知微看着他们做好了饭,也懒得招呼伙计帮忙,自己便端了回去。

      房间里,漆采薇正靠在床头和谢断云说着话,两人言笑宴宴,氛围轻松和乐。漆采薇还给谢断云挽起了头发,用一根碧簪固定。她手里拿着铜镜,给谢断云照了照,谢断云脸色不再苍白,和她谈话间甚至脸色红润了不少,谢断云对着镜子看了看,眼睛转到漆采薇脸上,她温柔地注视着她,夸她手巧,比李无衣要贴心多了。
      见知微看到这幅场景,心中亦不是滋味,她忽地惆怅起来,只觉得这一路上虽然快意,见识了不少山上看不到的风景,可她心里也多了不少莫名的情绪。
      在山上她只需要练剑、练剑、练剑,虽枯燥无味,可她的情绪很简单,学会了就高兴,学不会就难过,她爱着师母,也爱着师姐,她们同样也爱她。现在回想起来,山上的日子真是简简单单,她每日里最大的烦恼就是饭菜没有滋味,吃得不高兴。
      当她接触了更多的人,经历了更多的事,贫瘠的心便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占满了,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嫉妒,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小气。现在看到漆采薇和谢断云旁若无人地说笑,都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中生出怅惘。
      见知微知道这不好,可情绪滋长并非她所能够掌控,于是默默将盘子放下,布置好餐桌,喊漆采薇先来吃饭。她自己拿空碗盛了一碗汤,走到床边,就像之前的李无衣一样,尽心照看着她。
      李无衣走以前嘱咐良多,其中一条就是谢断云身体不好,饭前习惯先喝小半碗汤。
      薛翮离开后,见知微便开始闷闷不乐,漆采薇和谢断云二人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她。谢断云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半阖的眼皮下面,是琥珀色的一双眼睛。见知微不禁看得一呆,她的瞳色要比寻常人要浅淡一些,眼睛轮廓漂亮极了。
      她这一呆,引得谢断云睫毛一颤,眼睛斜了过来。
      见知微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直视着她过于冒犯,她有些尴尬地放下碗,道:“我给你盛些饭菜来。”
      漆采薇却已经将饭菜收拾好了,见知微从桌上取走碗筷,又回到谢断云床边,拣了一筷子菜送到谢断云唇边。
      谢断云却没有张嘴,她用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审视着见知微,见知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怕刚才自己的失礼行为惹她不快,心里发虚,她眨眨眼,不知所措地定在了原地。
      “你也吃。”见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谢断云轻轻笑了,她说:“不必迁就我,知微。”
      见知微低声说:“不妨事,我要照顾你的。”
      眼前的小姑娘面容羞涩,坚持要服侍她用饭,谢断云便也不再推辞,加上肩背受伤,的确难以施力。她们两个这般亲密模样,倒真像是亲密好友,谢断云想到这里,心里短暂柔软了片刻。
      可她转念又想,这份温情里到底有几分真呢?

      吃过饭后,漆采薇喊来伙计收拾了桌子,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见知微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不知去哪里,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看了看谢断云,盼着她给她吩咐活儿干,好让她打发打发无聊时间。
      谢断云歪头看了看她,两人对视,谢断云恍然大悟,她让了让身子,邀请道:“要上来休息休息么?午后烦闷,咱们也好说说话。”
      “我就坐在床边上就好。”见知微可不敢应,她搬了矮凳坐到床边上,就这么靠在床边,趴在床边上说:“谢姊姊要说什么?”
      谢断云想了想,诚实地说:“不知道。”
      “仔细想来,还是第一次,仅你我二人相处。往日里我身边有无衣,你身边有薛姑娘,现在她们都走了,就只剩下采薇和我们,一下子冷清多了,没了她们,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知微想了想,的确如此,她靠在软被上,说:“不如你和我讲讲苗疆吧,我今早练完剑登高远眺,见远处葱茏青翠,云蒸雾绕,仿佛仙境一般。为何如此美景里,却暗藏凶险呢。”
      她这一问,没有一两刻是说不完的,谢断云拢了拢身侧的被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褥子,道:“从哪里说起呢?”
      “苗祸起于百年前,若要从头说起,未免口干舌燥,再说事隔经年,我所了解的,也未必就是真实,因而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
      见知微点点头,她担心谢断云的身子,又忙说:“不必勉强,谢姊姊也要注意休息。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她还未起身,便被谢断云按住了,她面带不悦,说:“我又不是重伤不起,你再把我当作瓷娃娃护着,我就要生气了。”
      见知微看着她,她张了张嘴:“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去了。”
      “我知你心疼我,可你却不知我也怜惜你。”
      她若是个男人,这话便是十足的虚伪,可谢断云这一刻星眸微嗔,眉目含情,将这十足十虚伪之语说得诚挚无比,任谁看了都不禁为之心折。见知微乖巧地窝在床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谢断云,此时此刻,她又想起薛翮给她的叮嘱,言犹在耳,她却晕晕乎乎,心中暗想真与假又有什么所谓呢。

      “数百年前,前朝无道,天降大旱,土地上颗粒无收,由是朝纲乱,民怨起。内乱既生,番祸又至,适时凛冬,北方蛮族无粮草过冬,遂来犯境。可怜朝廷昏庸,官府腐败,边关迅速失守,北方十室九空,于是大量人口向南走寻找生路。”
      她顿了一顿,见知微道:“自己家被人占了,守不住也没什么办法,南下的确是条出路。”
      “知微所言不错。然而南方不是好去的,尤其是播州附近,原是苗人地盘,汉人南下,苗族内部主要持两种态度,一方认为虽为异族,亦可接纳吸收,化为所用;另一方则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态度,将投奔来的汉人赶出去,两方争执不休。趁苗族内部分裂,汉人竟率军强占领地,将大部分的苗人赶了出去。苗人于是重归深山,藏身于山林之间。”
      “这……”
      即使同为汉人,见知微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那些人真是鲜廉寡耻,竟然做出如此卑鄙下作的事情。
      “是非功过,我们暂且不论,也没有讨论的必要,成王败寇,已是定局。”
      见知微点点头,她又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最近苗疆又起战乱呢?”
      “话就要说到几年前,那时苗族旧族长去世,新族长好凶好斗,暗中积蓄兵马,大肆囤积粮食,望收复失地,将侵占了他们领土的汉人赶出去。苗疆动乱,惹得周边地区不得安宁,苗人数派轻骑挑衅官府,掳走无辜百姓,驱使为奴。汉人同仇敌忾,视之为吮血禽兽,民怨沸腾,上达天听。”
      “可惜两年前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一时间腾不出精力来处理南方苗乱。苗人见状,气焰愈发嚣张,这几年来,苗人的生意也越发难做,不少手下反应这些人不按规矩办事,拖欠货款也是常事。我虽是汉人,也是商人,不会跟钱过不去,但苗人欺我,扣押我的商人,我定要过去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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