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人世几回伤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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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德将胡饼铺子支起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原本应当空空扩阔的青石板道上却前呼后拥攒过好几匹快马，后面紧跟着十几个仆役。为首者皂衣高冠，定眼一瞧，正是他家邻居陈武。托他父亲的福，这小子早年间遛狗斗鸡，没个正形，如今也在官府里谋了个正经营生，当上了缁衣捕快，好不风光。
马蹄踏过石板，声音渐行渐远。王友德心里纳闷，平常多少日不见这些捕快，现在怎么一股脑地从街头巷尾蹿出来了？难不成这小小的望鸿城昨夜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正巧陈武的父亲陈主簿从衙门里出来，刚开完堂会，慢悠悠地晃到王友德铺面前，从衣袖里排出几文钱，吆喝：“来两块饼，要新鲜现做的，多撒芝麻。”
“好嘞，陈老爷！令郎这一大早打哪儿去啊？这样急，我都赶不及喊他来吃饼。”陈友德一边擀着饼皮，一边向陈主簿打听，他说：“咱们也不是好管闲事，就是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马，莫不是附近出了什么匪盗吧？”
陈老爷捻了捻花白的胡子，拿眼角觑着老邻居，装腔拿调：“这个么，就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了。”
“您哪儿的话！这不是想着，小老儿每日里在此支摊，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咱家还可以帮官老爷们一把么！”
“这个嘛，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陈主簿左右拍拍衣袖，左右看了眼，见四周皆屏息等他下文，满意地点点头，方才告诉王友德原委：“昨夜啊，亨通镖局歇在迎来客栈，被一伙贼人给偷了！”
“嗐，我当什么大事呢！丢点东西罢了，也值得官爷们出马？”
王友德一番话惹得陈主簿连连摇头，他一拍桌面，道：“如果只是丢了东西，倒还算好了！那伙贼人猖狂至极，众目睽睽之下，竟砍杀亨通镖局数十人！就连亨通镖局的大当家呀，也被砍掉一只胳膊，现下正躺在医馆里，生死未卜呢！”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开始窃窃私语，一人说：“我听说亨通镖局的大当家乃是一介女子，想来定是功夫不到家，才遭此横祸。”
另一人却说：“李兄所言不对，依在下之见，亨通镖局的练大当家的确有些本事。元祐三十年，练大当家一手混元双锏曾杀退秦川十八路响马，一战成名，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当年澜沧江上水寇无数，也多亏练大当家技压群寇，逼其退之三千里，还得南方水路一个太平。我家生意贯通南北，仰赖练大当家，这几年来才能平安无虞。”
“照谓之兄所说，亨通镖局的练如飞武功盖世，那究竟是何等凶悍恶贼，才能让练大当家受此重创？”
“说来也奇，那夜我正在附近的百花楼，迎来客栈阵仗闹得大，不少人在楼上凑了这热闹，我听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凶恶的江洋大盗，反倒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这下就连陈老主簿都忍不住凝神听了起来，他所住之处离风波中心甚远，因而他也不太清楚原委，这宋五郎昨夜竟在附近，也不知他知道多少内情？
这旁便有人啧啧称奇，质疑他道：“我说你宋谓之，莫不是花酒喝上了头，看错了眼？练如飞练大当家以女子之身横行江湖已是奇闻一桩，哪里还有更为厉害的女子？莫不是你被小娘子迷昏了头唷！”
“你可别小瞧了女子，多年前九嶷山巅，龙虎会上，不正是一女子技压群雄，拔得了头筹？”
他身边的男子打趣道：“我说谓之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你可听说那女子的英雄事迹？怕是早就嫁人生子，崽儿都不知道下几轮咯。”
宋谓之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只道：“我那夜可听得真真切切，确乎是一女子，身形瘦削，虽看不清面貌，但辨其声、观其行，约莫十来岁年纪，我宋谓之指天为誓，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叫我今晚见不着靖云娘子！”
“就算你说的对，那这小娘子为何要与亨通镖局过不去呢？双方有何仇怨？”
宋谓之摇头，玄玄乎乎道：“我依稀听了一耳朵，不知真假，只说亨通镖局呀，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得这位年轻女侠路见不平，多管闲事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凝神细听的陈老爷子，继续说：“我虽不知其中原委，可练大当家为人我略有耳闻，其人急公好义，武林之中颇有美名，亨通镖局更是名扬四海，若是真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定然有所隐情，别有苦衷。”
这边练如飞丢了芬夏，自然心急如焚，这桩生意雇主若是常人便还罢了，可下这一订单的，乃是当朝重臣沈相。白奚人血肉有价无市，陛下自临朝以来重疴难愈，沈相听闻白奚人可血肉入药，便暗自雇佣一批江湖游侠突袭了白奚营地，方才掳得一女为陛下治疾，预计于元朔大宴时呈献，邀得一功。为保万无一失，这才将运送一事交予亨通镖局，现在白奚少女被掳，她练如飞又该如何跟朝廷交代？
可光凭亨通镖局这残余人等，要想在望鸿城内找到那两个贼人又谈何容易？练如飞没了法子，只能拖着残躯，花以重金打通官府，却不敢说丢失何物，只说重要物品被贼人偷取不知所踪，因昨夜城楼未开，练如飞猜测贼人纵有再大本事也无法带人翻过城墙，遂今日一早便要求望鸿城于城门处设下关卡，缉拿罪人。
练如飞怎么也想不到，她究竟何时招惹上了这个武功吊诡的奇怪少女，她的功夫似鬼非人，一身轻功好似飞鸟投林，无迹可寻，后来赶来的那个神秘人更是手持绝世神兵，一剑劈来，她手上的重锏竟如同摆设。偌大的江湖，居然出了如此两位英才，她练如飞自恃双锏无敌于天下，手下坐拥百名镖师，亨通镖局家大业大，竟在朝夕之间元气大伤，连她自己都性命垂危。
想到这里，练如飞不禁长吁一口气，事已至此，多半已经无法挽回，没想到她自小要强，要想凭借女子之身继承家业，将亨通镖局扬名天下，多年来不畏艰辛，筚路蓝缕，到头来……仍是镜花水月，一场幻梦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