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iss Point 满足点》惊禅

8、安全感

　　吹过冷风，其实迟清淮的酒醒了大半，而刚才看见季云思，又让本来平复的心绪乱做一团，真是见了鬼了。桌上摆着十个小杯，都是一口的量。迟清淮抬头，旁边的K 神色淡定，说这是这家酒吧的特色，五杯种类不同，度数从低到高，两个人比赛看谁先喝完，快的就算挑战成功。

　　“这挑战有什么奖励。”迟清淮问。

　　K 笑了一下，“ 先喝完的人可以提一个要求，输得人无条件执行。”

　　迟清淮心里诽腑，这算什么奖励，不过还是答应了。

　　3，2，1的倒数，迟清淮喝的飞快，五杯一下下了肚，却发现对面那人只喝到第三杯。

　　迟清淮笑，“我赢了。”

　　“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迟清淮想了想，“这几杯，你请。”

　　对面的人也笑了一下，“本身就说我回请你的，你浪费了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迟清淮眼前有点迷离，她本来就喝了不少，这几杯掺着下肚，上头很快。她觉得身上很热，就解开了两粒衬衫的纽扣。

　　“还玩吗？”K 问。

　　迟清淮点头，又是同样的十杯摆在面前，左右各五杯。3，2，1倒数，这次迟清淮慢了，是对方赢。

　　“你说，什么要求。”迟清淮头有点沉，而呼吸也重了点，她觉得自己要喝高了。

　　“回头我毕业作品写完，你帮我看看。”

　　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亏得K信任她，毕竟她是个本科，人家是硕士。迟清淮想，她也不怕自己看不懂。

　　对面那人伸手，叫来了第三轮，又是五杯摆在面前。迟清淮心里发苦，再喝估计肯定就回不去家了，可人家都点完了，不喝不是不给面子么。她揉了揉脸，又喝了几口桌上的冰水，想着怎么也能散散酒意。

　　“最后一轮，我喝不下了。”她觉得还是提前说的好，不然再来一轮，她就得去桌子底下了。

　　“你喝多了？”K笑，“果然酒量一般。”

　　“你们日本人……都这么能喝吗？”迟清淮有点恍惚，对面这人怎么没事儿呢？

　　“职场文化，喝多了就习惯了。”K倒是淡然。

　　比了个牛的手势，迟清淮拿起一杯，“开始吧！”

　　墩墩墩，迟清淮喝的飞快，又赢了。可她现在头疼的厉害，别说要求了，连人影都看不清。她就不该走着来，也不该逞能。什么一醉解千愁，估计明天只有无尽的宿醉在等着她，更关键是，她都不知道今天怎么回家，可能得睡这了。她仰着头，靠在卡座上，努力恢复着清明，可音乐声越来越大，她觉得越来越吵，皱着眉头，睡也睡不安生。

　　季云思这一晚上没干别的，回绝了几个想来搭讪的人，她那目光穿过这或蓝或紫的舞厅光球一只定在迟清淮身上。她想不明白，这人是不要命了吗，哪能这么喝酒。这一连五杯的挑战，她大学的时候也玩过。说是挑战，不过是给想谈恋爱又不敢往前迈一步的人一个借口。类似于国王游戏，借机揩油。

　　季云思不知道是谁提的，可迟清淮那一杯又一杯，看上去挺尽兴。而两个人说话又离的那么近，关系看上去更进一步。季云思眯着眼睛，思考着这两个人的关系。而另一个问题，是现在迟清淮明显是醉了，靠在卡座上不省人事，她是应该仗义出手把她弄回家，还是放任她去艳遇，如果这算是艳遇的话。

　　想想这个可能性，季云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迟清淮迷迷糊糊，觉得耳边有人跟她说话，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是K。

　　“清淮，要不要帮你叫出租车？你喝醉了。”

　　“嗯？嗯……”迟清淮觉得脑袋挺疼，身上很热，抓着桌上的水又喝了一大口，“麻烦你了……”

　　竟然还不忘保持礼貌。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往洗手间去，想洗把脸清醒一下。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实在走不成直线，只好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她觉得自己狼狈到不行。

　　季云思看到那女人起了身，往门外走似乎是去打电话。而迟清淮去了洗手间，估计一会儿也要走。一路扶着墙，连门在哪都分辨不出来，差点进了男厕所。季云思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这是在国外，怎么能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她说服自己，迟清淮是她的房客，如果出了事儿会很麻烦。又默念到，大家同是中国人，帮忙不必在乎小节。如果真是搅合了迟清淮的艳遇，也比回头她出意外了强啊。

　　所以她跟在迟清淮后头，看着她走八字，晃晃悠悠。而出了酒吧，果然一辆出租车停在那，而那陌生女人身上披着的，还是迟清淮的衣服。

　　“清淮，车来了。”那女人冲迟清淮招手。

　　“哦……好，谢谢啊。”迟清淮脸上都是水，衬衣也打湿了一些，还是努力笑了一下，脚底下却踉跄。

　　“我送你回去，你喝的太多了，一个人不太安全。”K 笑笑，伸手要扶迟清淮。

　　迟清淮愣了一下，刚要说话，胳膊却被拉住。她回头，看到是季云思，依旧穿着那件小黑裙，在黑夜里显得更单薄了。

　　“我是她室友，我带她回去就行，麻烦你了。”季云思露出职业微笑，八颗牙，充满亲和力，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迟清淮愣了三秒，心想这人发什么神经，她可以自己回去的，不用让别人带啊。

　　“我自己可以回去。”迟清淮出了声，她现在喝了酒，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再说，季云思不是躲着她，不跟她说话么。

　　“没事儿，我也正好要回家了，一起打车，可以分摊车费。”季云思看着她，挑了下眉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大概知道了迟清淮抠这事儿，用钱说话，好用。

　　可没想到，迟清淮摇摇头，嘀咕着说，自己不缺钱，那眼眶却开始泛红。

　　季云思也不知道迟清淮那根弦搭错了，这事儿也不至于哭啊。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两个穿着裙子的美女，跟一个醉鬼站在出租车旁，让别人看见都能脑补出一出狗血剧。迟清淮不认识谁可以不要脸，她不行。

　　“那你带清淮回去吧，她喝了不少。”K 打量了这两人半天，这互动如果说是普通的室友，又带着介意和别扭。她笑笑，当记者那么多年，学的就是察言观色，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说完，K脱下了身上迟清淮的外套，递给季云思，“清淮的外套，我刚才冷，她才借我的，她是个善良的人。”

　　季云思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你跟我解释干什么。而看着迟清淮的脸，她又恨不得踹她一脚，没事儿瞎展现什么绅士风度，觉得自己很帅吗，烂摊子还得我帮你收。

　　迟清淮对这两个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她快站不住了，就自己爬进了出租车，跟司机含糊不清的报着地址，差点没去两百英里外的城市。而季云思抓挂外套，说了句再见也上了车，赶紧告诉司机，说这人喝多了，去xxx就行。

　　司机不在乎远近，他只希望这个醉鬼别吐。

　　季云思盯着迟清淮的侧脸，很想把衣服扔在她脸上，心里一个劲的吐槽，觉得自己不应该搅合这滩浑水。她不会照顾人，连活蹦乱跳的都照顾不好，更别提这种喝醉的了。而她，也跟司机一样，盼着迟清淮别吐。

　　迟清淮很乖，她喝多了不吵不闹，只是蹙着眉，默默的头疼。她不喜欢季云思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态度，也不喜欢下午出现在家里那个看上去明媚的男人。而她，就因为她这破取向，就似乎一辈子跟明媚这个词没关系，永远盖在阴影下，连笑容里都憋着苦。

　　她委屈，她觉得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而就因为自己是个女的，几年的感情说不顾就不顾？而自己的亲爹妈，也因为这事儿恨不得把自己赶出家门，也是奇了怪了，她喜欢谁，这爹妈又不少块肉。而那些所谓舆论的风言风语，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又不裹在一起过日子。东家长李家短的，不都是说过就过，有什么所谓呢。

　　迟清淮越想越气，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她得反抗。她突然睁开了眼，腾的一下看向旁边的季云思，认真的问，

　　“你，为什么这几天躲着我？”那眼神却依旧迷蒙。

　　季云思被她这动作弄的吓了一跳，而这问题却让她心虚。她还能为什么躲着迟清淮，还不是那出格的破梦。她以为迟清淮这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看不出来，没想到，她还挺敏感。

　　“我忙。”依旧是敷衍。

　　迟清淮眯了眯眼睛，“那你干嘛非要跟我一起回家。”

　　“因为那是我家。”季云思也火了。好心把她弄回去，这人还顺杆儿爬上了。

　　“嗯……是你家……”谁料迟清淮听了这回答愣了一下，眼眶红了，“是你家……不是我家……”

　　她喃喃的嘀咕着，“我没有家……没人要我的……”

　　季云思觉得好笑，迟清淮又不是父母双亡，哪来没有家这一说。喝大了还编上故事了，这人真逗。

　　可气氛却又不对，迟清淮看着窗外也不说话。可从镜子的反光，季云思却看见她那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滴在本来就湿透的衬衫上头。

　　不知道说些什么，季云思选择沉默，她不是一个很能应付别人复杂情绪的人，更没时间和精力满足别人的情感需求。她把迟清淮弄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别的她不想管，她也累了。

　　而迟清淮却像突然清醒了，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有点难过，可又没法跟任何人讲，就这么憋在心里，一声不吭。

　　车到了地方，迟清淮拿出钱，递给司机，说了声不用找。又踉跄着下了车，摸出钥匙开了门。季云思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西装，那香水味混着别人的气息，她皱皱眉，觉得应该把这衣服送到洗衣店去，洗了再拿回来。

　　迟清淮打开灯，走进厨房，灌了两大杯水。而视线又停留在下午炖的那锅牛肉上，更冷了。她抬头，恰好看见季云思，她走过去，拿过自己的西装，对着季云思笑笑。

　　“今天晚上麻烦学姐了，我喝的有点多，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实在不好意思。我头疼，就先上去睡了。”

　　礼貌，客气，一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季云思看着迟清淮上了楼，那脚步依旧不稳，而眼眶里都是血丝，眼睛也肿。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室友，已经仁至义尽，现在要做的是去洗澡，然后睡美容觉。可她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在车里，迟清淮咬着唇眼泪直掉，那样子确实跟被谁遗弃了一样。

　　所以她洗完澡，去敲了迟清淮的门，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却发现门没关，是虚掩的。而迟清淮蜷成一团，躺在床中间，脸上还是泪痕，人却睡着了。而那件外套被老老实实的挂在门后，也不知道醉成这样，是怎么找到钩子的。借着月光，季云思看到迟清淮的眉头依旧蹙着，而手不自觉的抽动，睡的极不安稳。

　　她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迟清淮的手，想让她睡的好点。而迟清淮的手动了动，握住了季云思的食指，那力量很轻。

　　季云思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她谈过恋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被子上是她选的香水味，迟清淮身上的酒气顺着毛孔蒸腾出来，很淡，若有似无。

　　季云思伸手，帮迟清淮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她想回自己的房间。可迟清淮却拉着她的食指，依旧力量很轻，却不松手。咬咬牙，季云思狠心抽回手，她总不能晚上睡在迟清淮房里，这转天怎么解释啊。

　　可她这一动，迟清淮却醒了，瞪着眼睛，迷蒙的看着她，可那眼神分明没有焦点。季云思屏住呼吸，选择不动，果然，那人看了三秒，又歪头睡着，只不过那身子更蜷缩在一起了。

　　叹了口气，季云思帮迟清淮盖了被子。出门时还不忘帮她把窗帘拉好，又把门带上。她现在可以肯定，那红鸾星动不是什么不靠谱的话，而她想知道，这看上去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小屁孩，为什么非说别人不要她，而那所谓没有家，又指的是什么。

　　比起好奇，季云思更愿意把这份执念归结到自己的责任感身上。她向来不喜欢看到笨蛋被欺负，而迟清淮算是她认识的人里，最笨的一个。又笨，又轴。

　　指尖的温度还在，而刚才迟清淮握着她，确实睡的安稳了点。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得试试。

　　季云思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当你发现……你对一个人心动了，你会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