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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他的过去 ...

  •   和光饭店的效率一向很高,在周行秋的车停在周公馆门口之前便早早地将人送了过来,装在一个特制的大箱子里,当真像在运送什么货物一般。
      “将军,按您的吩咐,人已经在清荷园安置好了。”张卓熹仍是十分恭敬的模样立于车旁,一边将刚迈步下车的那人搀好,一边汇报道。
      “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你下去歇着吧。”
      “是。”
      周行秋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进了清荷园。入了主屋,所见之处的一概陈设皆以荷为纹样,层层纱幔更是以浅青碧色搭配透白的帘帐,再点缀以零星淡粉色的珍珠,倒真如同入了一方芙蓉池内,清新淡雅之感扑面而来。掀开层层叠叠的荷叶行至荷塘深处,娇艳欲滴的荷花终于显现出来,婳祎若翾,媜祎若盼,美不胜收。
      因着怕“鲜货”们半路逃走的缘故,和光饭店的人在运送被金主拍下的那些“鲜货”时也不会将他们身上的束缚解去。故而那人虽已身在清荷园的主屋之内,却仍一身红绸镣铐地躺在那里。他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微微地颤抖着,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睁开了眼睛。
      掀开最后一层纱帐,周行秋已走至床前。床上那人睁着一双桃花眼看向他,微微有些闪躲和回避。他饶有兴趣地与那人对视了一会儿,那人便将目光完全移开了,倒像是害羞了似的。周行秋只觉少了台局上那些乌烟瘴气的围绕,眼前之人的美便更加明了且不加掩饰地凸显出来,正如一朵清水芙蓉,清丽淡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周行秋上前一步,至床边坐下,伸手拉下了那人口中的红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那人愣了一瞬,小声地回答道:“程暮。”
      “多大了?”
      “十...十六。”
      程暮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眼前的人普通而平淡的问题,内心却是打着鼓的。他摸不准那人的心思,有些害怕,却也满是疑虑。而后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周行秋便一把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衣衫未着,镣铐未除,无端之间白净的身子再次显于人前,在冷空气中不由得瑟缩了几下。程暮霎时心中一紧,握紧双拳的同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如临大敌、等待宣判的模样。
      还是逃不过......他想。
      他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却没曾想等来的那双手未曾落于自己的身体之上,反而在替自己解开了镣铐之后便又将被子拉过来盖好,然后就再没了半点停留。做完这些后,周行秋连同自己的目光一并收回,自床边起身,对那人道:“衣服和饭食稍后会有专门的人送过来,这几日先好生将养着吧。”语毕,便掀帘离去。轻柔的纱幔随之飘动,如同荷塘之中一阵风起而引动的层层涟漪,片刻后便停了下来,又恢复了刚才的静谧。
      程暮轻呼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同时也疑虑更甚了。
      他出生在北平城郊最为边缘的一处小村落中的最为平凡的一户人家里,自幼家境贫寒。数十年前,母亲因缺衣少食而在孕中落下了病根,导致他一出生便带了弱症,打娘胎里出来身子底子就不好,体弱多病。可他偏生又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生的清秀俊俏,一点也不像村子里其他的男孩子一般健壮活泼,反倒像个娇弱的女儿家。
      在程暮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是没钱抓药的,每逢害了伤寒发热等病症之时便多是由父亲采了草药回来熬成汤药而医治的。光线不足的小屋内灶膛上总是飘散着清苦的药味,父母看向自己时也常伴着失望的目光与轻轻的叹息。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累赘与多余,所以对于那个几年后在父母莫大的期待中诞生的弟弟程玉,他是早有预感的。
      为了迎接弟弟的到来,父母投入了许多的精力与心血,父亲更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想尽办法地为母亲调养身体。天不负人愿,弟弟终于在期盼中平安地来到人世,自出生起便带着父母的喜爱与寄托,拥有着健康的身体,如其他男孩子们一般活泼地成长。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父母视他如珍宝,如璞玉,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彰显着程暮在这个家里的多余。弟弟一天天的长大,程暮的汤药却仍一天天的喝着,日积月累的将灶膛内里都浸染上了中药的苦味。在这样的家庭里,多了一个要张嘴吃饭的孩子全然不是只多添双筷子的事,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身娇体弱,几乎汤药不离身。沉重的负担早已压垮了程家父母摇摇欲坠的肩膀,也使得他们终于作出了放弃他的选择。
      跟着和光饭店的人离开之时程暮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见母亲抱着年幼的弟弟,父亲接过了银钱,都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他早已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便也省去了徒劳的反抗与挣扎,他甚至没有哭闹,也没有太多的不舍。一入台局,命运既定,他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只是心中还挂念着一个人。一个他等了许久,许过他未来的人。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容不得他作出选择,所以他始终不曾做出无谓的反抗,无论是在台局之上,还是如今身在深宅后院,来之则受之,来之也只能受之。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当下的境况他才会如此疑虑。
      按寻常来讲,“鲜货”们自台局之上被人相中买走,左不过是进了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宅院后被用于寻乐和泄//欲,当个娈//宠或宠物,靠着几分主人家的新鲜与喜爱活着。虽不乏有人花大价钱自台局买下自己心仪的“鲜货”,可如周将军一般不拘一格者可谓是古今都未曾有过。人总是喜欢新鲜,台局常有,“鲜货”不断,犯不着为了个小玩意儿一掷千金。再加之进了周家以后,这位周将军不仅为他安排了专门的别院,各项用度和伺候的下人都是齐全,更是未曾动过他半分。饶是如此,从心底滋生出来的疑虑与不安却始终围绕着他。
      在忐忑中捱过一晚,天刚蒙蒙亮时程暮就醒了,很快门外便有了动静。一个穿着周府下人衣服的丫头端着水盆敲了敲门后走了进来。左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长长的麻花辫,长相不算俊俏,却也算得上标致。那丫头低着眉眼,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程暮的床边,手中还端着水盆,道:“奴婢槐夏伺候主子洗漱。”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程暮被惊了一跳,连忙下床将人扶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说道:“姑娘怕是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主子。”
      “周管家指了我来清荷园贴身伺候您,那您就是我的主子。”
      “不是的,我...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只是...”程暮欲言又止,话还没说完便越发没了声音。
      谁知那名叫槐夏的小丫头却道:“您这是什么话,您马上就要成为周府的四姨太了,怎么算不得这里的主人呢?”
      “你说什么?!什么四姨太?”程暮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没错呀,咱们周府的老爷周行秋将军要娶您过门做四姨太,府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准备了,说是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呢。”
      “......”
      槐夏后来说的话程暮一个字都未再听清。他眼前一片空白,这一夜之间的变故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台局之上如物品般任人交易;周行秋一掷千金将自己买下带回了周府;特地安排的院子和下人;还有那人昨晚的克制......
      这一步一步,竟早就谱好了结局。
      他虽未曾奢望过周将军此举为善,会愿意放他离开,也做好了为人玩物的心理准备。他想着,既是玩物,便应该总有被玩腻的一天,他也许还会有重获自由的机会。但他也从未想过最后竟会是如今这般,要以男子之身嫁与人为妾,至此一生他都将以这周府四姨太的名义屈辱的活着,被禁锢在深宅后院中,被捆绑于伦理纲常上,生是周行秋的人,死是周行秋的鬼,再也逃脱不得。
      “哥,你在哪里...”
      “哥,我好像...快要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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