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37、浮生梦

　　从她身上搜出天下汇通的信鉴后，又把之前假意给她的锦囊拿了回来，人既然死了，钱自然也用不上了；
　　无量宫的地图，可不能留存，在脑中记下后，迅速烧了；
　　将令无双的尸体拖到柴房后，楚曦回了之前安置令长安的帐篷，他抱着自己缩在角落，看到她才放心的起身过来，手还捂着腹部，；
　　楚曦轻声说道：“安儿，那一刀，我已经替你还给她了，莫再怨恨了”；
　　令长安红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夜色降临前，令无双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楚曦拉着令长安在靠后的人群中站着，两国留下的主事人竟然也来了，楚曦心中有很不好的感觉；
　　那位满脸横肉的金人首领说道：“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
　　“我数三个数，若还是没人站出来，我就挨个杀，直到把你们杀光为止”，他威胁的话说完，便举起了那柄大刀；
　　恐惧让许多人只敢默默流泪，或是偏过头不看，那柄大刀已经砍了五个人的脑袋，楚曦已经忍无可忍了，就在她准备挣脱令长安的手时；
　　百善的蒙面将军站出来说道：“够了，布尔，城楼还没修好，你把这些人都杀了，是准备让你的手下来修葺城楼吗”；
　　这声音听着像个少年人，偏偏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脸，看不清真容；
　　“怎么，百里瑾，你心疼了，我知道你们百善人少，但这宸夏国都是只会逃窜的软蛋，编进你的队伍，只怕也是多张嘴吃饭，都是没用的东西”，布尔说完，哈哈大笑；
　　声音即刺耳，面目又可憎；
　　本该是群情激愤的时刻，所有人只是垂着头，楚曦垂眼遮住心里的恨意，布尔，我必杀你；
　　百里瑾并未因布尔的调侃而有所动容，看着下面站着的人，在楚曦的方向，稍稍定格了一下，但是很快移开了视线；
　　冷声说道：“城墙修葺结束前，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了，如果再有人胡乱杀人，我不会再制止祭火台发生”；
　　祭火台三个字一出现，就引起了人群的恐慌，便是没有亲眼所见，也都在传闻中领略过，连令长安都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楚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
　　令长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
　　布尔和百里瑾离开后，监工遣散了众人，楚曦带着令长安回了帐篷，死亡逼近，每个人脸上都是等死的绝望，不时有人想要偷偷逃跑；
　　但今晚因为令无双的死，守卫又加强了，逃跑一事，变得有些复杂了；
　　“安儿，你说实话，这难民营里，是不是还有护卫你的人”，楚曦压低声音问道；
　　今晚他制止她的行为，太过从容，总不能是赌百里瑾的善心吧，那只能说明，这里面还有死士护卫他；
　　令长安点点头道：“姐姐准备杀我时，那两个人突然出现救了我，但是因为陵城沦陷，所以我们无法离开，本想通过修葺城墙的机会逃出去，但是两国大军就驻扎在城外，所以一直耽搁在此”；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楚曦也不敢完全信任，令长安好的太快了，总让她有些不安；
　　“安儿，我刚探过你的脉象，已经可以继续赶路了，这是天下汇通的信物，你拿着它，可以在任何一家钱庄取一百两，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帮你的了，你带着那两个侍卫去无量宫吧”，楚曦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令长安说道：“表姐，宸夏都没了，父王母后也没了，我一个孩子，能让他们忠心多久呢”；
　　“无量宫路途遥远，看起来充满希望，也有可能是一条黄泉路”；
　　楚曦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休息吧，夜里我们就离开”；
　　“嗯”，令长安轻不可闻的应道；
　　营地里安静的不像话，因为出口防守森严，所以未曾有人在营内巡逻，两人行走的很方便；
　　楚曦敢来这难民营，是因为她早就研究过陵城，一草一木，一石一路都很清楚；
　　难民营圈在城楼不远处，背靠香山，栅栏围的够高，但是没关系，她出得去，今天运气是站在她这边的，月色从朦胧到完全被掩盖，漆黑一片更适合藏匿；
　　用绳子将令长安捆好，自己先跳到栅栏上，令长安惊讶的看着楚曦一跃而上，轻盈如仙，然后是痛感，和突然升起的失重感；
　　他双手把住栅栏，一半身体没有支撑，楚曦轻声说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虽然害怕，却已没有退路，令长安闭着眼睛滚落下来，楚曦堪堪接住他，顺势打了个滚，减少令长安带下来的重量；
　　直到完全远离了难民营，楚曦才敢放心的喘一口气，只是她便罢了，怎么令长安也能坚持这么久；
　　“安儿”；
　　令长安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她伸手探向令长安腰间，闻过之后才发现血腥，半搀着他进到一个农家小院里，握着星极先进去探了一圈，并没有人迹；
　　好在小绵告诉她，这种农院里一定有地窖，楚曦扶着令长安下了地窖，这才敢点燃油灯，看着令长安腰间裹得厚实紧致的布，说不出话来；
　　快速拆开后，才发现伤口被挤压的不成样子，血流的又急又汹涌，此刻她并无药物，连为他止血都做不到；
　　“对不起，安儿，我除了帮你包扎上，什么都做不了”；
　　令长安摇摇头道：“表姐，你没有丢下我，已经很好了”；
　　所以他才会这样忍着，害怕自己会因为他受伤而丢下他，楚曦忽然想起旭儿了，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宸夏；
　　整个村子都是黑暗的，给令长安处理好伤口后，楚曦就吹灭了油灯，令长安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均匀，楚曦却不敢歇息，因为，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阿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去”，令长安保证似的说道，即便此刻，他因为腹部的伤口痛苦不堪，也必须装作若无其事；
　　楚曦点点头道：“此去前路未知，所以我必须去杀了布尔，安儿，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出来”；
　　“嗯”，令长安点点头说道；
　　看着楚曦将木板放下，又听到挪动重物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可怖的寂静，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楚曦早就摸清布尔所在，蒙上面巾后，进入城守府，并无欢歌，只有鞭笞声和惨叫声；
　　快步摸索到内院，只见庭中有一具尸体，衣不蔽体，满身伤痕，死未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