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周幼鱼

3、浮生梦

　　“不急，袖香的人来了，会去的地方也很明显，我们只需等待便好，旭儿是保命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不会伤害他的”，楚曦还算镇定，她和楚旭不是第一次面对杀手刺客了；
　　这些年来，来自王城明里暗里的试探从没少过，袖香也一直没放弃对许筝儿的追寻，连刺杀楚子辰的任务都放下了，可绝不能容忍有“叛徒”逍遥在外；
　　风波频起，身处花都，几乎没有一日安宁；
　　等了许久，许筝儿还没有出现，楚曦不免有些急了，但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因为许筝儿告诉过她，如果袖香的人出现，她一定不能被发现；
　　“我教你这些，是希望有一天，你用这些来保护自己，而不是成为袖香手中的刀，一旦她们发现你的招式功法，就会被她们带走，到那个时候，除了加入她们，你别无选择”；
　　许筝儿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强调，只是脸上的悲哀神色，让她觉得很难受，仿佛深陷沼泽，无人可依；
　　她想说我保护你，可是她还太弱小了，保护不了任何人，就算是现在也一样，所以，至少她能不去成为她的负担；
　　月上中天，院中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楚曦连忙打开门奔至院中，看着浑身是血的许筝儿和昏迷不醒的楚旭；
　　“师父，你没事吧”；
　　楚曦扶着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住她跌落在地的动作，她习惯穿沉色的衣裳，是以看不出什么，但一靠近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而旭儿身上并无伤口，仿佛只是沉睡一般；
　　许筝儿呕出一口血，才能发出声音，看着楚曦笑道：“人啊，总会有这一天的，我杀别人，别人杀我，都是因果循环”；
　　她知道，她都知道，但是一时间怎么都无法接受；
　　“别哭，师父前半生被仇恨蒙蔽，后半生惶恐不安，其实到现在才是解脱，因为我终于可以和我的家人团聚了”；
　　这是许筝儿第一次笑的这么轻松，楚曦能感受到她的释怀，或许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某些东西才能放下；
　　“曦儿，仇恨是无限的，千万不要因为复仇，落得师父这样的下场，师父只希望你能平凡安稳的过一生，记住我说的，那些东西只是为了保命，千万不要随便出手，记住了吗”；
　　楚曦知道，如果她答应了，许筝儿这口气就要散了，母亲失踪后，这是陪伴她最多的人，虽然她曾经是来刺杀父亲的刺客；
　　但是这两年里，许筝儿对她真的如师如母，楚曦没忍住泪，也没忍住哭腔，点着头道：“我记住了”；
　　许筝儿摸着她的脸道：“虽然我知道很快你就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此刻还是会心疼，如果能再陪你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不会忘记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楚曦握着她的手说道；
　　许筝儿看着楚曦腕间的红线花，淡淡笑了笑，若你能选择，当然不会忘记我，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楚曦停止了哭泣，因为许筝儿此刻的面容，是安详的，她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拜师那天，许筝儿跟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将她葬在向佛的方向，因为此生罪孽深重，无法踏足寺庙，所以想求个来生；
　　楚曦将她葬在春城山上，并未立碑，了悟寺香火不旺，这样神明应当有空，听她诉说这一生不易；
　　许筝儿是两年前，楚曦从鳌山回来的时候，来的花都，她卖身入府为婢，目的是为了刺杀楚子辰；
　　然而三番两次失败，在袖香，没有完成任务还暴露了的人，是应该直接自尽的，但是楚子辰制止了她，问她愿不愿意留在楚府，对外会宣称她已死；
　　许筝儿没有考虑太久，便决定留下来，因为疲惫，如若只有死这一个结果，那她希望能睡个好觉，吃顿饱饭，为自己活一天；
　　楚曦的出生算是花都比较尊贵的了，她的父亲是威远大将军，掌管宸夏的兵权，母亲是宰相次女，舅舅是统领文官之首的宰相，姨母是宸夏的王后，家世显赫至极；
　　但许筝儿见她的第一面，就发现她身中奇毒；
　　旁人看不出来，但她出自袖香，毒药还是略懂几分的，而今宸夏现状也是烈火烹油，很快便会迎来那个变数；
　　所以，她就安静的等待着，等死，也等生；
　　原本想着，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她这条残存的命，至少还能护她一阵子，现在看来，终究是命数难违；
　　云舒的尸体也找到了，她死的不算痛苦，贯穿的剑伤一招就要了她的命；
　　府里相继死人，下人们也忧心忡忡的，楚曦趁机又打发了一批人走，母亲不见后，楚府的内院几乎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楚子辰常年在外练兵，偶有回宫述职，会留一阵子，大多数时候这一家人是分散在各地的；
　　每逢战事，她便会被请进王城，说是不忍看她孤身在家，其实不过是变相软禁罢了；
　　大夫看过了，楚旭并未受伤，只是他醒来后找了许久云舒，无果后也就不再追问了；
　　他今年虽然只有六岁，却比一般的孩子聪明，读书识字都特别快，楚曦却觉得，太聪慧了也不好，毕竟，这样值得王宫里忌惮的人就更多了；
　　这些日子，楚曦一直在想，许筝儿如此确定的说她会忘记，是为什么？
　　她又会忘记什么呢？
　　“小姐，都准备好了”，楚曦起身，小绵将帷帽给她戴好；
　　云舒死了，总得知会她家人一下，本来这种事派个管家去就是了，但是楚曦觉得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所以想出去走一走，理理那些搞不清楚的事情；
　　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有人策马而来，楚曦顿了顿，看着来人从马上下来，张扬的笑道：“你要出门”；
　　“也不是非去不可”，楚曦如实说道；
　　来人点点头道：“那就别去了，我有事要同你说”；
　　楚曦也就顺势放弃出行的念头了，却又吩咐小绵道：“你知她心意，替我走这一趟吧”；
　　小绵欠身道：“是，小姐”；
　　经过少年时，亦行礼道：“见过谢二公子”；
　　谢辛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跟着楚曦的背影离开了；
　　他可来的真及时，差点就错过了，小绵摇摇头，让车夫换了辆马车，缓缓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