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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塌处 ...

  •   回到清璋院里听得沈沛身旁的长随方儿来报,说是沈大人今日里就歇在衙里不回来吃饭了。宋盏应了,看着方儿离去,将一肚子想对沈沛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清璋院用度清简,晚餐不过几个小包子,几碟配菜和一碗荷叶粥。宋盏没有用完,女使将饭菜撤下去,宋盏拿了本书依在窗边的榻子上看,看了会儿乏了,去休息的时候,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朝落询问她是否要把火炉子移进阁里来,她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阁子里有些大,一个人住着空旷,说大了还有些冷清。只是婚后这几年她早已习惯了,沈沛不回来的时候多,她能见着他的时候少,久而久之的,心里头这个人的影子渐渐地就淡了,一年中只有偶尔那么几天,他在她心里头才是鲜活的。

      第二日她去意尚院请安的时候,沈老夫人问及了沈沛,说沈沛若是回来,让他到意尚院去一趟,不论是什么时候。她应了,沈老夫人今日里乏乏的,也未与她说什么话,就让她回去了。

      沈沛回来的日子是不定的,现在刚刚春暮,清明节刚刚过去,依着以往的常例,大概要到四月八日浴佛会的时候方能回来。老夫人念佛,每年的浴佛节总要大办,这几年沈沛的官位越做越顺畅了,老夫人身上有诰命,却不怎么与凉京城中的其他夫人来往,唯一能看出来沈府地位差别的,就是浴佛节那日请的僧人舍的庙宇越来越有名堂了。

      很快就到了浴佛节,她一大早就起身到了尚意院,同老夫人一起在家庙中上香点明灯,而后到了敬事堂,一干子管家婆子们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安排好了一切,到晚间的时候,沈沛才从衙里回来。

      她接过沈沛手中提着的描龙花样的盒子,沈沛嘱咐她,盒子中是圣赐的缘豆,让她给老夫人送去。缘豆是佛家结缘的说法,得了缘豆,下辈子便成了有缘人,还是能相见的,老夫人极相信这个。家庙里也备着了,也请了僧人念佛,只是比起宫里来的,在老夫人看来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么。

      服侍沈沛换下了身上的官服,见沈沛穿上葛麻的申衣,带上褐色的方巾,想了会还是问道:“明日里还回来么?”

      沈沛的身形顿了顿:“家中有事?”

      “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嘱咐我,若是见你回来了便让你到她那里去一趟,不论是什么时辰。几日之前说的,想必已经等急了。”宋盏道。

      沈沛想了想道:“这些日子里衙门事忙,的确是得不了闲。”他低头看她:“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宋盏抬头望着他清癯的眉眼,这些日子的确是瘦了些么,她摇了摇道:“我不妨事的,你安心做好衙里的事便好。”

      沈沛笑了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抬脚向门外走,宋盏叫住他:“今日里还出去么?”

      “同几个同寅有约,论些衙门里的事。”沈沛道。

      “那今日里还回来么?”

      “不知谈论到几时,回来恐惊了你的觉,今日里就在别处下榻了。”沈沛道。

      宋盏虚虚的应了一声,沈沛踏步走到门边,就停了步子,回头道:“我明日里回来,也去见见母亲。”

      宋盏应了,他转头又走了,屋子里又清冷下来,她到榻边坐下,透过窗子看着沈沛的身影出了清璋院,渐渐地看不见了。

      朝落走进来,见着她在窗边坐着,寂寥的,忍不住心疼,问道:“郎君今日不在这里歇着了?”

      宋盏摇了摇头,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小样。沈沛对衣食的要求很高,同她家是不一样的,郡王府豪奢,金玉满积,沈府不同,沈沛崇景雅士,很多地方便是依照雅的标准来,不能粗,粗了便野,进不得庙堂,也不能太奢,奢了太俗。他要一个恰到好处,可这个恰到好处,花了宋盏多少的心思。

      见她摇了头朝落便不说话了,唤个女使过来将为沈沛准备的一切都撤裁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再进来时询问宋盏:“郡王府过些日子会开一场花会,娘子要去耍吗?听说府里的花开的极盛,芳香几公里外都闻得到,而且小郎君在家,正好聚一聚。”

      想起宋宁下,宋盏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过会又散了。朝落道:“娘子担心老夫人生气?”

      宋盏敛了眉目:“前些日子刚刚回去过,再回去不好。”

      朝落搬了个脚凳在宋盏身前坐了,仰头看着宋盏柔声道:“娘子,奴婢听说有些人家的娘子,有三五日一归家的,也有十几日一归家的。娘子从郡王府回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最近又恰逢郡王府开宴,此时归家,算不得失礼的。”

      宋盏凄凄道:“会有人说闲话的。”

      朝落本来仰着头,闻言泪水便流下来,她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奴婢去为娘子准备洗脚水。”

      宋盏看着她,见她哭了,自己心里头也闷闷的,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轻声道:“我不妨事的。”

      朝落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宋盏长得好,眼睛明亮,红唇饱满,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如同明月,可是她不常笑,嘴角弯了一瞬,立马间便散了,像是怕引起了谁的注意似的。她低下头对宋盏道:“娘子很好,要守好自己的事。”

      宋盏冲她笑了,点了点头。

      第二日晚间的时候沈沛回来了,脸色算不得好,嘴唇向下,眼神也有些冷厉。其实他到了这个位置,脸上的表情总是不明显的,可是沈沛总是能很轻易的分辨出他的情绪。他累了,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饿了,就让厨房准备吃的,要是主食。心情很好,便可以说些家中的趣事给他听。心情很糟糕,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今日他心情不好,宋盏便不怎么说话,他先去跟沈老夫人请安,领沈老夫人的训,宋盏跟在他身旁,到了尚意院的时候,沈盏被院中的女使拦了下来,只让沈沛进了尚意院。

      以往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形的,朝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悄声同宋盏说话:“娘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说话要瞒着我们?”

      宋盏也不明白,过了一刻多钟沈沛出来了,脸上更是不好了,他远远的瞥了宋盏一眼,眼神冰冷冷的,一丝温情也没有。宋盏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踏步走出去了。

      尚意院的女使跟着出来,脸色也冷冷的,对宋盏道:“娘子随我进来。”

      云裳和朝落要跟上去,被女使拦住:“你们就在门外。”

      沈老夫人就在正堂里面坐着,高高的花梨木椅子,扑面而来的萧肃之气。她的心沉下去,跟着女使到了正堂,沈老夫人高高的嗓音从上头传来:“坐。”

      以往见面都不是在这里的,是在后面偏远一点的正室或者旁边的侧屋。温和的时候多,此刻往这里一坐,是要请家法了。

      宋盏脚底有些发凉,心里头将近来做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没有寻到严重到要请家法的错处来。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沈老夫人的声音高高的,飘飘渺渺的似处在半空之中:“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何错?”

      宋盏将身子从椅子上移出来,只坐到一个角上,低声道:“儿媳年少,还请母亲明示。”

      沈老夫人拿着一个实木的板子敲在桌子边上,发出了砰砰的响声:“你未生养,这是错一,你不许夫君纳妾,这时错二。更让人难以饶恕的是,你竟然敢把过错推到夫君身上,这是你身为人妇该为之事吗?”

      宋盏听着耳边的话,脑袋有些发晕,她的身子晃动了一下,自己又急忙止住,张口欲辩:“儿媳没——”

      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去。

      沈老夫人敏锐的听到了她说出去的话,瞬间捏起话头道:“你没有?没有什么?接着说下去。”

      要说什么呢,宋盏心头苦笑,面上却不漏。不承认是她说出的话?还是承认这是她说出去的话?

      两面都不可以,两面都堵死了,无处可去。

      她垂下眼睛,恢复了沈老夫人眼中那个锯嘴葫芦的样子,不再说话了。

      见她沉默下去,沈老夫人便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朗声对身旁的女使道:“将云裳拉进来。”

      这个拉字沈老夫人是咬住了口齿说的,宋盏心头惊了一下,抬头看向沈老夫人,隐隐的看到了隐藏在她冷冷的面皮之下的白光。

      云裳很快便被拉了进来,两个粗壮的仆妇携着她,像携着一麻袋的什物。她惊慌了看下宋盏,惶恐道:“娘子。”

      宋盏低着头。

      老夫人的话一字字的从口中蹦出来:“胆敢污蔑主君的不知死活的丫头,打。”

      一个打字下去,伴随着沉闷的木板子的声响,宋盏听着耳边响起的木板声,默不做声。

      一下、两下、三下。打人的人是用了大力气的,打到第五下的时候,云裳的叫声已经不响了,惨叫声从嗓子里溢出来,变成了闷哼。

      宋盏站起身,走到云裳前面跪下磕头:“请老夫人饶她一命。”

      老夫人不做声,只是凉凉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宋盏将一只胳膊放在云裳的背上,板杖高高的扬起,又刹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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