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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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简直看呆了，她感觉自己过往人生二十几年来所积累的一切唯物主义的认知在此刻彻底碎成了渣渣，什么科学医疗，像是都不如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符咒来得有效。
要不是她深知现阶段哪怕最先进的影视特手段其实都十分有限，景安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拍什么整人不偿命的真人秀，不然也不至于让她的世界观在短短72小时内崩塌成这样。
“你这什么表情？”
吴远山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自己身边的那个人疯狂抽搐的嘴角，整个人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个，就是这些……”景安伸出自己的手指头往吴远山星星点点散落着血迹的胸前指了指，“真的不用看医生什么的就能好吗？”
吴远山挑眉看了眼身边一脸三观全碎的人，有些好笑地问：“看医生的话我和他们说什么？说有人拿鞭子抽我？”
景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有些醉了。
还没等她开口，一道幽怨的女声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吓得她差点把自己原地发射了出去。
“好久不见了，小安。”
景安猛地一回头，只听见她自己那倒霉的脖子嘎巴一声响，身后那个差点让她闪着腰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辈——何慕颜。
“前辈，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景安望着眼前不人不鬼的何慕颜，悲伤和遗憾交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殆尽。
何慕颜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从很早很早以前起，何慕颜就知道，景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热爱表演，但却绝对不会为了机会去践踏他人，她喜好名利，但却绝对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景安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会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回想自己过去所做的点点滴滴，最后不得不承认，曾经的自己真的是傻透了。
直到遇到了景安之后何慕颜才发现，原来人真的可以活成这样。
无拘无束的，就像一阵你永远抓不住的风，却又永远愿意臣服在她的周围。
何慕颜望着眼前哪怕狼狈成了这样也依旧很好看的景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斗不过钱川。”
“钱川？钱老板？”
何慕颜点点头，她眯起自己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整个人都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之中，“我运气不算好，出道了好几年也没能真的大红大紫，有一天，姓钱的突然和我说，他在南亚遇到了一个大师，那个大师能驱使小鬼帮人做一些活死人肉白骨，反正是一些厉害得不得了，可以逆天改命的事情。”
“所以像是帮我这种百捧不红的糊咖催催运，让我直接爆红的小事情对于大师而言更是小事一桩。”
“我那时候真的是太傻了，太傻了……”
……
“慕颜，不是我说你，你不要以为你十八岁出道，现在三四年不红你还年轻，过不了多久你就25了，一个女艺人25岁还没红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钱川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假皮沙发上，沙发爆裂开的黑皮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危险地颤抖着，眼看沙发里的海绵就要撑破那张岌岌可危的皮面蹦何慕颜一脸。
何慕颜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的椅子里坐了坐，钱川的话听上去莫名有些奇怪，但那时候的她却并不知道这话怪在哪里。
“意味着你人老珠黄，就要完了！没有任何的资方会愿意去捧一个二十五岁以上的女艺人的！”
钱川用自己的舌头下意识舔了舔他那一口黑黄的烟牙，“我告诉你，那个大师真的绝了你知道吗？那人我看着都咽气了，他就做了法，当场那人就活了！这么有本事的人你……”
“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来帮我们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啊？”
钱川没想到何慕颜这人居然这么孬，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整都整不出这么漂亮的脸。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愤愤瞪了何慕颜一眼，那临空乱点的手指就差点戳在了对方的头上，“人家那不是一眼就看出了我命中的富贵，然后问我要了个八字之后就算出了你的存在吗！？”
“我告诉你，人家大师可说了，要是你不愿意催运的话，起码要等到三十以后才能红了啊，你现在才几岁？你确定要再这么熬个7、8年？”
如果能给何慕颜一个重来的机会的话，那她一定会告诉自己，哪怕要再等十年，二十年，才能迎来那虚无缥缈的成功，也好过后来发生的一切。
可彼时的何慕颜却并不知道，原来一时的冲动居然会让自己的人生就此滑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小鬼”被钱川带回来的时候，其实只是一条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项链。
那时的何慕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心里因素还是却又其事，似乎自己自从戴上了那条项链开始，一切真的都变得顺利了起来。
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接受到了命运馈赠的何慕颜并不知道，所有看似免费的礼物背后，其实都标着名为天价的筹码。
那是一次综艺节目录制结束后的深夜，何慕颜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摆摆地回到了房间里。
这档综艺每次录的时候都是这样，热爱组局的主持人通常会在节目结束后把大家拉到饭店吃一顿，再去KTV唱一轮，兴致高的时候，甚至还不忘去酒吧再嗨一场。
可今天何慕颜到底是熬不住了。
走红之后连轴转的工作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垮，以至于今天聚会才进行到一半，几乎在现场昏迷的她就已经摆手告饶，早早告辞回了节目组提前给她准备好的酒店房间里。
何慕颜把房卡怼进卡槽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都像抽风似的闪了一下。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四处打量了一番，然而被缺觉和酒精联合折磨的大脑却并没能做出任何更多的反应。
节目组给何慕颜订的是套房，所以当她走过那长长的玄关走廊，又穿过客厅回到卧室，看到大床上的“人”的时候，她才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浑身的血都凉了的感觉。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可惜已经死了。
严格地来说，何慕颜应该称呼那个女孩为“女鬼”也许来得要更贴切一些。
何慕颜以前曾经听剧组的同事说过自己撞鬼的经历，那时候同事的一句话曾让她觉得非常神奇。
“你怎么知道自己撞到了‘脏东西’呢？”
“哎呀，他们那种和我们活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真的一看就知道了。”
那时候的何慕颜并不知道什么叫“一看就知道了”。
可现在，她却全都明白了。
眼前的女孩皮肤白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程度，哪怕在酒店的柔光灯的照射下，居然也泛不出半点活气，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明明那么大，那么亮，却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光，眼下的青影更是黑到像是要流出血来，明明是这么深的底色，你却又能偏偏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睛周围那突兀的血管。
女孩的指甲很长，指甲缝里更是裹着一看就相当不详的黑红色的泥，让人会联想到一些古怪的、可怕的东西。
但这一切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当女孩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的刹那，她的嘴居然瞬间就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排锯齿鲨般的尖牙。
她的五官在静态的时候明明还那么漂亮，但动起来的瞬间却能让你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早已经不是人了。
过于长久地徘徊在这个世界上让她逐渐丧失了曾经生而为人的一些特性，反而让她变得越发的妖异可怕。
何慕颜就在那样的注视下彻底醒了酒，她并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可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一定和自己有什么说不清的关联。
正当何慕颜皱眉望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地张口想打破这满室的死寂的时候，女孩却忽然抬起她那长着长长尖尖指甲的手，指着何慕颜胸前的那条项链。
“还给我……”
何慕颜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那条已经被她戴到有些发灰的银链，心里骤然一惊。
难道这条项链其实是属于这个女孩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孩突然站在原地无比愤怒地冲着她咆哮了起来：“把我的骨灰还给我！”
何慕颜一惊，猛地望向几步之遥处的女孩，就在这时，女孩站立的地方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将周围的空气都焚烧得扭曲了起来，可女孩身边的床头柜以及身下所站的地毯却连被烧着的痕迹都没有。
在这样惊人的火焰中，女孩那惨青的身体逐渐被烧成了灰烬。
那双在烈焰中流出血泪的眼睛成为了何慕颜往后很多年噩梦的来源。
那晚发生的事情何慕颜居然没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给了她项链的钱川。
她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会被那一把看得见摸不着的火烧成了灰，最后却连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不是何慕颜清楚地知道自己精神并没有出现问题，那天她喝的酒也不足以让她产生幻觉，她几乎真的要怀疑自己那天所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可那女孩身上绝望愤恨的气息是如此的触手可及，以至于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明白，那个和出现时无声无息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孩并不是午夜里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而是她“催运”之后要付出的代价。
从那以后，何慕颜就开始异常留心钱川的一举一动，不单如此，她甚至还花大价钱找了私家侦探开始调查起钱川的一切。
果然，在她那几乎堪比公安局刑侦大队办重案要案般的高强度调查之下，钱川终于在她的面前露出了马脚。
准确的说，应该是那被她重金聘请的私家侦探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能人。
“这个，何女士，您要调查的目标对象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何慕颜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资料，点了点头，她顺手拿起资料飞快地翻看了一下之后抬眼问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吗？”
私家侦探想了想，点点头看向何慕颜道：“有的，目标对象似乎非常喜欢封建迷信类的活动，并且他还曾经多次对很多人提到过，他有今天的这一切全靠某位‘大师’的点播。”
又是那个“大师”……
何慕颜微微皱眉，想了想继续问：“那你有查到那位‘大师’到底是谁吗？”
私家侦探摇了摇头，看着脸色凝重的何慕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其实根据调查内容来看的话，那个‘大师’更像是目标自己臆测出来的人物。”
“怎么说？”
“因为出了调查目标之外，没有任何人真的见过这位‘大师’，所有人和‘大师’的交流都是通过了目标来牵线搭桥的，所以我其实有些偏向那个‘大师’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何慕颜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冲着对方微微一笑，连日失眠的折磨已经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当红女明星到底不是空穴来风喊出来的称号，何慕颜这么一笑起来真的是非常动人，以至于见多识广的私家侦探都忍不住心驰神往了一下。
“感谢您的调查，尾款已经给您打过去了。”
何慕颜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迅速地拿上资料戴上墨精口罩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侦探先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红女明星会突然花这么多钱去调查自己的老板，但直觉告诉他，这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这次会面结束后没过多久，他就在娱乐板块上看到了何慕颜在和自己的经纪公司闹解约的消息。
再之后，何慕颜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侦探先生最后一次听到何慕颜消息的时候，是那场人尽皆知的车祸。
已经怀着孩子的何慕颜在深夜被酒驾司机开车撞击，当场身亡，一尸两命。
那个堪比春日的笑容就这样印在了侦探先生的心底，有时会于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到几乎让人捕捉不到任何的情绪。
……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钱川这个人沉迷于各种邪术，他背后似乎真的有高人指点，所以他能通过偷八字，养小鬼各种各样歪门邪道的办法来偷换别人的命数和气运给自己。”
何慕颜叹了口气，“直到我自己死了之后才打听出来，那时候出现在我房间里的那个女孩，是第一个被钱川签的艺人。”
“而像我这样被他害了的人死后就会被关进这家丽都大酒店里面来，这样我们的魂魄就不会被阴差发现，八字命数还能继续为他所用。”
“可你明明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还是被他害了？”
景安望着眼前的何慕颜，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何慕颜满脸悲伤地冲自己笑了笑，“我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也用了不该用的邪术的原因，后来我其实觉得我已经有些不太像人了……”
那是何慕颜生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是无尽蔓延的尸山血海，耳边还会回荡着层层叠叠凄厉的哭号。
她的头发开始成把成把地掉落，甚至变成了斑秃。
最让人崩溃不解的是，她开始吃不了任何的热食，只能靠一些冰冷的食物果腹。
“有好几次我看到那些生肉铺子都差点扑上去直接抓住肉就开始啃……”
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何慕颜回忆起过去的一幕幕的时候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地战栗。
“所以我想，如果我活着的时候斗不过那个姓钱的，也许变成厉鬼之后倒是可以给他找点麻烦。”
何慕颜闭了闭眼，强行将满腔的酸楚压了回去。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这些年我真的给他惹出了不少乱子呢！”
景安望着眼前那似人非人，但却满脸骄傲的前辈，飞快地抬手抹了把眼睛，“我知道的，前辈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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