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总在作死》兰台卿客

8、茶话会

　　簪钗玉环、步摇轻曳，恰是暖阳铺照，满室金辉折射其上，熠熠闪光，金银软玉，一派富贵。

　　一屋子十几个女子，颦笑间摇头，愣是摇出了堪比期末画重点时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效果。

　　暖香扑鼻，侬侬软语，众女子各自衣着华美而富有特点，一眼望过去，穆琤感觉自己进了盘丝洞。

　　美女！

　　好多美女！

　　说笑声在穆琤出现的那一刻秒消音，众美女整齐划一转过头行注目礼，穆琤小脸蹭一下就红了。

　　苍天可鉴，虽然平时这个那个的小说漫画也看了不少，可她的情感生活干净得可比月底的钱包，纯洁到看真人贴身热舞都会脸红。

　　被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注视，穆琤感觉自己快煮熟了。

　　屋内众人对她，或者说是震慑于“穆琤”的威名，都非常恭敬地起身万福，穆琤跟莅临检查似的，硬着头皮从中间穿了过去。

　　尽头高座上，申太后瘦得跟纸板似的身躯，愣是坐出了山一般的威仪，明明才三十来岁，盘着串小叶紫檀佛珠，凹出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形象，一脸慈祥，衬得站在她身边的申佑都老了几岁。

　　还不习惯古代动不动就要行礼，穆琤别别扭扭向太后万福，按旨意落座于首位数第二个座，刚坐定，她忽的一愣：美女你谁？

　　美人如斯，青丝如瀑，玉簪半绾，蛾眉淡扫而显慵懒，面丽如睡莲初开，无妆仍是肌骨晶莹，玄色裙裳修体得当，腰束素绸、佩玉环，举止雍容，华茂春松。

　　见惯了着公服的赵裕，这还是头一回见赵裕这副休闲打扮。

　　娉婷袅娜、青春年华，赵裕与这些不过也都十七八岁的少女坐在一处，完全融入，毫不违和。

　　谁会不喜欢看漂亮小姐姐呢，穆琤心脏快跳了几下，一时忘了收回目光。

　　直到赵裕微微转头，递过去个冷漠无情的目光，穆琤：……

　　算了，美女是美女，但过于吓人。

　　穆琤重新看了一遍屋内的其他人：一共10名陌生女子，看起来都是大家闺秀，加上自己和申佑，一共12人，参加比赛的选手应该都在这了。

　　我的老天鹅，这么多美女，赵裕随便挑一个不行吗？非得折腾黑月光，最终折腾得国破家亡，图啥啊，真是造孽！

　　每天这么多大美人在面前晃悠，赵裕一点都不动心？有病吧？

　　穆琤偷偷看一眼赵裕腊月飞雪的侧脸，确定了：就是有病！

　　“好了，人都到齐了，都别拘着了，互相认识认识吧。”申太后连开口也都是七老八十的和蔼声，跟那晚大炮开嗓判若两人。

　　“这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家的小闺女许珑，这是康太傅家小孙女康简行，那是户部使……”

　　太后跟介绍菜样似的点过去，被点到的人挨个站起来向赵裕行礼。

　　每个名字前面都带着一大串来头，听得穆琤脑袋发晕，等听到自己名字时，她一个激灵，尬笑着匆匆行礼。

　　点完卯，太后开始招呼大家拉家常，坐在对面一排第二位的康简行偷偷望一眼穆琤，捧起茶盏说，“御茶园新送来的小龙团真是妙不可言。”

　　她身边的许珑随即跟道：“可不是嘛，而且太后娘娘这里制茶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你们瞧这盏咬得多好啊。”

　　康简行又说：“陛下纯孝，太后娘娘这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这只黑釉油滴盏，应该是今年磁州窑刚出的吧？”

　　太后被捧得眉开眼笑，“正是今年第一批送来的，太傅昨个还说，他这个小孙女哪哪都好，就是不擅长斗茶，哼，尽哄我这个老婆子。”

　　赵裕状似不经意看了对面女子一眼，接着便垂眸盯着盏里的茶。

　　“祖父岂敢欺瞒太后娘娘，我确实不懂斗茶，只是家中兄弟姐妹酷喜此道，常聚集比试，我见多了，也就记了一二，可若真让我上手，只怕这茶连狗都不理。”

　　众人哄笑一处，但穆琤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好傻坐。

　　小望操碎了心：【友情提示，玩家可以通过与NPC交谈，获取更多信息哦。】

　　穆琤：“啊？要说话啊，可是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诶，咬盏干什么，不硌牙吗？”

　　【……】

　　“这么好的茶，大娘娘若是不赏我一盏的话，只怕午夜梦回，我都念念不忘。”

　　又是声先到，人后至的出场方式，贤福公主赵晞未带宫人，携一长盒自行逶迤而来，向太后躬身行礼，除了太后和赵裕，众人也都起身向其行礼。

　　罗里吧嗦搞完这堆礼仪，赵晞不等人让座，随意挑去座尾，太后笑得跟她亲奶奶似的，招手道：“快些过来，到我身边坐，离那么远，怎么说话？”

　　申佑不愧是精英事业女强人，太后的话还没落地，她立刻指挥中臣抱来一把圈椅、一张高足方案，摆在太后脚边，也笑道：“公主许久不来宝慈殿，太后娘娘可想念得紧，还是坐得近些说话吧。”

　　赵晞谢过，上前落座，将长盒放于案上。

　　申佑一打眼，便说：“殿下可是又寻到什么宝了？”

　　“副使好眼力，这还不是一般的宝呢。”赵晞拆开锦盒，掏出一副卷轴，铺陈打开，乃是一幅画。

　　画卷三尺，上有苍穹阔水，船舸争行，岸上熙攘烟火，高楼巍峨，旗帆猎猎。人之行走坐卧，皆如真实，好似随时会出画而来。

　　题跋简短，盖一朱砂大印。

　　申太后赞道：“好画，更是好字！”

　　众人传阅，无不赞叹，“素闻公主擅长丹青书法，今果真开了眼，殿下这笔飞白已入无人之境，心之所至，情之所倾。”

　　赵晞笑着说：“我是天地一闲人，没什么本事，一辈子只会做这些卖弄文墨的事，让诸位见笑了。”

　　等传到穆琤面前时，所有目光如聚光灯般汇集，等着看这位汴京第一才女会如何点评。

　　穆琤也如慢镜头般站起，“这幅画采用写实的手法，勾勒了船、柳树等意象，以乐景衬……乐情。”

　　小望：……

　　什么啊！按照电视剧经验，这会你难道不是应该大杀四方，树立牛逼形象了吗！这是给你比赛打下基础的大好时机啊！

　　“穆师傅还是给学生留些面子吧，前日批评学生绘画技巧有余，情感不足的事，学生一定会放在心上，继续进步。”

　　赵晞将画取回，给穆琤解了围。

　　好多人本来还听得云里雾里，现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迷妹般不好意思地偷看穆琤：穆师傅虽然伤了脑袋，可还是不负第一才女的名号呢。

　　穆琤：……

　　见笑了。

　　赵晞回身亲自将画奉给申太后，“三月一日随大娘娘到宝津楼大饱眼福后，我便想着把金明池的风光给画下来，可写完题跋时墨空了，想着这画名还是大娘娘来定吧。”

　　“你这个小丫头，哪里是让哀家定画名，是还惦记着宝慈殿库里那几枚廷珪墨吧。”申太后的笑容刹都刹不住，“也罢，哀家也用不到，今个回去，你把东西都带回去，省得跟个小贼似的一天到晚惦记。”

　　“大娘娘英明，谢大娘娘！”

　　赵晞嬉笑讨欢，博得满室欢喜，众人热热闹闹说到一处，唯有一个向来冷脸惯了的赵裕、一个二傻子穆琤，并坐无话。

　　尤其赵裕和赵晞明明是亲姐妹，可赵晞和申太后好得像一家人，赵裕拉着个脸跟抱养来的。

　　好在没人敢惹赵裕，也都不好意思和穆琤搭话，两根木头杵了半天，屋内氛围也很融洽。

　　穆琤喝茶喝得想吐，眯着眼睛四处打量有没有瓜子花生一类的零食，最终在赵裕的桌子上看到果盘。

　　她比量胳膊的长度，发现如果想不惊动赵裕而拿到果盘，只有把她打晕这一个途径后：算了，还是继续喝茶吧。

　　恋恋不舍从果盘收回目光，再一抬头，她就跟赵裕看个对眼。

　　赵裕睨她一眼又移开目光，右手宽袖拂上桌面，离开时，穆琤桌子上的盏托上多了一小堆裹着糖渍的蜜饯。

　　穆琤：！！！

　　她向赵裕投去惊喜的目光，而后者只是偏开身子，留给她个高不可攀的后脑勺。

　　嘁，死面瘫。

　　穆琤收回预备好的笑容，狠狠咬口蜜饯。

　　这些个环肥燕瘦同住云芳殿，互相间也都脸熟，把她们聚到一块，就是找个由头让彼此更加熟悉，顺带见见赵裕，闲话说了一箩筐，申太后开始讲正事，“过几天三月二十八，哀家布了场法事，这死人的事归一讲，你们闷在宫里也有几日了，都这么年轻，若是得空，便一起出去转转。不过也不勉强，去与不去，待会跟申佑说便是。”

　　三月二十八，连巷尾稚童都知道是申太后她亲爹的忌辰，每逢那天，大相国寺都将举办一场大法事。

　　太后亲开尊口，无有不应之理，众人满口答是，顺带劝太后不要过度哀伤。

　　穆琤嚼着果脯，忽然发现赵裕的脸色有些不对。

　　也不能说不对，赵裕瘫着的一张脸始终没什么变化，但穆琤就是隐约感受到她的嫌恶。

　　赵裕摩挲着衣袖，“东齐素崇仁孝，太后之孝心定能感动上苍。这次出行，人员众多，安排繁琐，副使一直操持后宫事务，不熟悉前朝，不妨让礼仪院的蒋判院预备事宜。”

　　满屋子静了一瞬，申太后轻哼一声，“这事忘跟今上说了，蒋判院前几日因为外室的事跟原郎打得不可开交，躺床上下不来。这一个个的，没一个能指望得上的。”

　　众人：“……”

　　自先帝以女子之身登基后，东齐习俗大移，因仿先帝原配之称“君仪”，朝野里女子为官者，称其夫为“原郎”，其余的继续沿用“郎君”等称呼。

　　至此，人们才惊奇的发现，深宅大院里的那些争风吃醋，岂止是女人，男子也不遑多让。

　　她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能有什么错！

　　可无论谁对谁错，赵裕对那点子破事毫无兴趣。

　　姓蒋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加上太后力推，这本该由皇后操持的差事又落到申佑手中，无疑是进一步在昭示申佑正是后位的最佳人选。

　　忘了说，还是故意留到今天才说？

　　呵。

　　心中不快，赵裕敷衍行礼，居然就如此拂袖而去，在满室惊然中，她径直将穆琤一块拽了出去。

　　穆琤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一脸懵逼地被赵裕薅出屋子，刚到走廊，身后追来脚步声，却是申佑。

　　“陛下，穆师傅的东西都已安置在云芳殿，不如让她同姑娘们一道回去。”

　　赵裕脚步丝毫不停。

　　申佑追得辛苦，忽然道：“阿裕！”

　　赵裕倏地停下，穆琤差点没因为惯性飞出去。

　　她喊她什么？

　　卧槽，这是赵裕小名啊，黑月光喊过，但不记得申佑喊过啊。

　　可两人是青梅竹马，喊小名也挺正常。

　　“这是娘亲唤我的小名，还请副使恪守宫规，尊称寡人为陛下。”赵裕转过身，睥睨而视。

　　何其冷漠陌生的眼神，申佑面露苦涩，“陛下，中午的事情臣听闻后，立刻查问一干人等，事情已经清楚，那名宫女根本没想到穆师傅会用那把裁纸刀。”

　　更不是她有意安排宫人如此。

　　赵裕冷冷一笑，“副使好耳朵，福宁殿的风这么快就吹到你这了。既然都问清楚了，寡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裕拉住穆琤打算离开，申佑急匆匆道：“方才的事情尚且没有商议完，不知二十八日，穆师傅是否也去？”

　　“去，当然去。”赵裕松开手，如松而立，“这些事情本该由皇后多费心，提前让师傅熟悉一下，当是好事。”

　　针锋相对，申佑面色不佳。

　　“去哪？”穆琤又傻了。

　　虽然连稚童都知道，但因为原著没提的穆琤就不知道。

　　“大相国寺。”赵裕不耐烦说。

　　啊？那不就是要出宫？

　　关了这么久，终于放假了！

　　在另外两人各怀心思、剑拔弩张之际，穆琤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