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很好》欧慢

9、09

　　晌午的废弃一角，是乔施音认为不可多得的寂静。

　　抱着本书，纸张翻页的声音尤其悦耳，倚在身后的爬墙虎，从不嫌此时对别人来说是多么枯燥。

　　乔施音找了块石头坐下，而此时躲在树后的人注意这一切许久，乔施音看书太入迷，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躲藏技术堪忧的人。

　　李敬随踩着枯黄的落叶缓缓走上，手上还带着一个包子。他脚步很轻，走到乔施音边上，身体倚靠楼梯上的铁门。

　　乔施音发觉自己的阳光被挡住，但不用猜测都知道是谁。依旧低着头，吐字清晰：“在这里晒太阳很舒服。”

　　李敬随赞同这句话，侧过脸闭眼感受透过叶片零零碎碎的光斑，说：“的确，不赖。”

　　有树叶做阻挡，盛夏晌午，一个让人听觉骇人听闻的词语，却能感知凉爽。

　　乔施音依旧低头看书，毫不被任何所影响。
　　这个时间，她不想说话，只想感受。

　　自知挡住乔施音的阳光，李敬随识趣往旁边侧了侧，看见乔施音正安静阅读也不想打扰，只是安静地在旁边观赏风景。

　　半晌，乔施音由于低头太久，颈椎些许不舒服，抬头缓解疼痛。
　　头刚抬起，就发现李敬随此刻正闭眼享受。

　　李敬随有张很好看的脸，整张脸的轮廓与阳光格外匹配，发丝被阳光侵透，被微风带起，少年感尽显。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地方。”李敬随依然感受着，嘴却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

　　乔施音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就这样看着李敬随说：“是吗，你是第一位。”

　　李敬随睁开眼，脸转向乔施音慢条斯理地说：“第一位，我好荣幸。”

　　乔施音没继续回答，脖子的酸痛缓和好，就又继续低头看书。她从不觉得一人孤独，可现在却感受到陪伴。

　　一阵风合时宜地吹来，吹得墙面的爬墙虎跟随风的律动摆晃。

　　在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总有束光不偏不倚地落下，穿透叶片的脉络，晕在乔施音微红的脸颊。

　　李敬随从楼梯上走下来，双手插兜就这样看着乔施音说：“我发现你不爱说话。”

　　乔施音翻书的动作停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而平淡：“没什么好说的。”说完视线又回到书面。

　　然而，李敬随听到后，从爬满爬墙虎的墙面摘下一片叶子，放在乔施音的书面。
　　乔施音疑惑，手刚触碰到这片叶子，就听李敬随的声音缓缓靠近。

　　“没关系，我会像这片叶子，永远会听情绪多变的风，未曾中断的故事。”

　　话落，风似乎也感知这句话的魅力，开始不断吹响周围生命感的一切，乐此不疲。

　　李敬随说完话就背过身，乔施音或许知道，李敬随这又是在感受。

　　看着李敬随的背影，她正回想什么。
　　回想这里被人说是枯燥，回想校领导说要铲平这里，建一个大的室内体育馆。
　　但此时此刻，看着李敬随被汗水打湿的背部，好像这些都变得不重要。

　　即使的枯燥，也会被接纳。

　　乔施音合上书本，站起来，用李敬随摘的那片叶子戳戳他的背，说：“走了，午休快结束了。”
　　“好。”答完，李敬随便跟上乔施音的步伐。

　　将要走出废弃园的时候，乔施音回头看了眼，但什么都不说。
　　李敬随看见，也回头看，看不出名堂就问：“怎么了？”

　　“没事。”乔施音收回神，向前走，“去小卖部买水吗？”
　　“走！”

　　.

　　回到教室时，秦衍舟困意慢慢揉了揉眼睛，看着两人，接过李敬随丢过来的矿泉水。
　　“谢啦！”

　　然而李敬随却板凳一翘，一脸冷淡：“谢倒不用，你下次说梦话别一惊一乍的就好。”
　　秦衍舟：“……”这辈子与李敬随不共戴天。

　　乔施音看着两人拌嘴已经是习以为常，他俩不拌嘴才是稀奇。
　　因为性格合得来，两人刚认识的第一天就开始步入这种状态，像是相见恨晚。

　　在教室与在废弃园的乔施音是两种模样，在教室总有股狠劲，可在废弃园又是另种感觉。但废弃园里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此时，梁怀绫走过来，欲言又止说：“施音，你妈妈……”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乔施音内心开始慌张，眼神慌乱显而易见。她问：“我妈她怎么了？”

　　“她……”梁怀绫皱了皱眉，“她在主任办公室、闹。”

　　这属于林檀清的风格。
　　乔施音已经做好下午的课上不成的准备，什么也不管地跑去主任办公室。

　　还没到教导处，隔着大老远，就听见厉声的谩骂。

　　乔施音深呼吸，看着教导处门口和窗边围满了不明所以的人，堵得狭窄的出入口水泄不通，内心油然升起退缩。她怕自己母亲撒泼这件事在校园里传开，到时候将会是彻底被同学避嫌。

　　想到这里乔施音闭上眼，再次睁眼，捏紧拳头冲破人群走进去。

　　她看着眼前因为这件事吼得哭泣的林檀清，惶惶不安叫了声：“……妈。”
　　因为她知道，只要林檀清哭，那这场谩骂将会是持久战。

　　林檀清双眼红肿，在看见是林檀清时，不顾形象地冲上前揪住林檀清的耳朵，拧得指尖泛白。她大吼：“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你想造反了？！”

　　“没有！没、我没有！”

　　乔施音挣脱林檀清抓住的手，害怕地退后，奈何林檀清就要把握住乔施音。
　　乔施音一退后，她便会没完没了逼近，甚至又一次冲上前死死抓住乔施音的手腕。

　　“这件事这么大？你真够忍得住啊，只字不提？他们怎么不把你打个半残，这样我就能看到你经历了什么，你也不用张开你那金口！”

　　“唉唉唉！乔施音妈妈，您不能这样说孩子的呀，她还小，更何况受伤害的是她，对孩子发脾气可不好。”
　　张主任赶忙拦住林檀清，可都无济于事。

　　林檀清眼睛都瞪圆了，怒火强烈，把被张主任劝说的火全撒在乔施音身上。

　　“她还小？小什么？都多大个人了，快成年了，还真以为是小孩？不懂得保护自己吗？”

　　乔施音甩开林檀清的手，所有委屈一拥而上：“我要怎么保护？我是能一拳一个人，还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你？”

　　林檀清步步逼近道：“你小时候我给你报的跆拳道，难不成白给你报的？”

　　乔施音冷哼一声：“小时候，你也知道是小时候，我那时候才几岁？六七岁？我现在多少岁？”
　　林檀清却无视掉乔施音的话语，继续自顾自叫嚣：“我给你报名花了我多少钱？你就交张白卷？还让人欺负，怎么不断个腿断个手回来？！”

　　面对林檀清不断的语言攻击，乔施音是真没力气去争辩。呼吸颤抖，鼻腔刺激，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

　　“没想到年级前五的乔施音是被这样培养的。”
　　“是呀是呀！她妈妈真吓人。”
　　“要是我妈是这样，我宁愿退学不读了，她这又是为什么？”
　　“……”

　　“什么为什么，要上课了，你们还打算在这里围着？”
　　一句话介入，让众人都哑口无言，都识趣但不舍纷纷离开。

　　乔施音侧了张脸去看。
　　即使不看那张脸她也知道是谁，李敬随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以及身高。他总是能在危急时刻赶来。

　　不过这次来的不止有李敬随，还有即使相处了一年却才刚认识不久的梁怀绫和秦衍舟。
　　他们三个一齐站在门口，逆光而来，隔绝要看热闹的人群。

　　梁怀绫率先进来，将乔施音护在身后，盯住林檀清的眼睛说：“阿姨，我想您此刻需要静静。”

　　“我静什么？”林檀清反问，又看着乔施音被这么护着，心底怒火不点自燃，“你又是谁？”
　　“我是乔施音的班长，我们是来带她回教室上课的。”

　　梁怀绫临危不惧，从容不迫道着。

　　林檀清面色铁青，说：“我是她亲妈，教训她还不成？这么大了一点事不懂。”

　　梁怀绫眼神坚定地说：“据我所知，乔施音学习成绩年级前五，那她不懂事的点，出现在哪？”
　　梁怀绫言语犀利，丝毫不给林檀清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那好，就凭她被人两个力量悬殊的男生欺负，就不懂事，这完全没理。”

　　面对梁怀绫不断输出，林檀清理屈词穷，最终闭不做声。

　　见此梁怀绫侧身扶住乔施音的肩，声音冷淡却还带着最后的尊敬说了句:“既然您说不出，那我们就回去上课了阿姨，您自己也静静，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说完搂住乔施音的肩膀，正要离开，林檀清叫住乔施音，语气相对比之前缓和，可还是透露强势。
　　“今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

　　梁怀绫搂着乔施音的肩膀，下了楼，而李敬随两人也跟在身后。

　　李敬随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但没想到这么恶劣。

　　乔施音抬起头看了眼三人，抿抿唇为难地说：“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上课吧，我想自己静静。”

　　梁怀绫不放心，说也想陪她，但乔施音意已决，谁也劝不住。

　　不过大家的心思乔施音都懂，满脸疲惫对几人说：“我不会乱来，你们放心，校运会还要跟你们加油打气呢。”

　　梁怀绫和秦衍舟虽然不放心，可还是犟不过乔施音的嘴回去了，但李敬随还不打算回去。

　　乔施音一个人走在前面，而李敬随默默跟在身后。她说:“你回去上课吧。”

　　李敬随点头，只还双手插兜跟在乔施音身后。他只想对乔施音说一句话。

　　乔施音不再往前走，自知李敬随有话要说，转身问：“还想说什么？”

　　李敬随给乔施音递了包口纸，说了一句话便回去上课。

　　落叶满天飞的校园里，只有乔施音一人，因为一句话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迟迟回不了神，泪水竟夺眶而出。
　　不仅仅是因为李敬随说的这句话，还有这句话包含的最深层次的含义——

　　“你不是只身一人，你有一群值得信任的朋友，请相信这一切。”

　　此时，一片树叶稳稳落在乔施音的跟前。

　　乔施音弯腰拾起这片树叶，顿然脑海里浮现出李敬随中午说的那句话。
　　两句话的结合，乔施音认为自己不再孤单。

　　被林檀清咄咄逼人的语气气到呼吸困难，好在关键时刻梁怀绫的出现，让这一切有了缓和。
　　她可以信任他们，信任自己的生活因为他们开始变得有意义。

　　乔施音在樟树下坐了好久，也想了好久，最终决定回到教室。

　　刚进入，班级中的同学丝毫不因为刚才林檀清的撒泼，反而对乔施音另眼相看，都还是平常的状态。

　　乔施音回到座位上，下节课需要的课本李敬随已经帮她摆在桌面上。
　　课间的教室一如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乔施音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翻页书本问身旁的李敬随：“学到哪了？”
　　李敬随戳了戳书面，语气又回归到之前欠揍的状态。他开玩笑地说：“你可以申请，让我帮你补习。”

　　“那好，我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