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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褚昱作为一名高二的学生,开学不过来两个来月就做到如此频繁的请假,这在他们班主任刘老师眼中俨然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再加上正赶上其他同学对褚昱的“作弊”指证,在接到玉女士给他打来了电话请假之后,自然而然地,他顺便提了一嘴这件事的始末,不忘叮嘱玉女士多看着点褚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学习。

      玉蓉随口答应了几句,她压根不相信这班主任话里话外仿佛已经坐实了褚昱真的作弊了的行为,打算等褚昱状态再好一点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次褚昱和孟姨在书房待得时间比往常都要更久一些,等褚昱如每次一样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玉蓉也像平常似的想要进去单独跟孟姨再问一问他的情况。

      她们相聚于房门口,玉蓉正要往里迈入时褚昱回身喊住了她。

      “妈妈。”褚昱嗓音微涩,“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为我担心。”

      玉蓉脚步猛地顿住,脸上回视褚昱的笑容渐渐转为惊诧,随即又是褚昱熟悉的那抹关切与忧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切太突然,她尚未有心理准备,只能下意识点头应了声“好。”

      褚昱看到她迫不及待带上门去找孟医生时眼中闪过的欣喜。

      她永远都是这样,自己轻易就能掌握她的所有喜悲。

      这个上午格外漫长一些,褚昱心中才卸下一些沉疴旧缚,看什么都好像和以前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就比如,从前他会老老实实守在二楼书房门口等候玉女士出来,但现在他无所事事,眼神打量完附近所有陈设,竟然迈开步子有兴趣下楼会一会那位闲坐于客厅沙发上,正对着彩漆吊灯底下貌似正浏览什么资讯的男人。

      开玩笑,如果他真的想追玉女士,怎么样也得先过了自己这道基础关吧?

      抱着这个念头,褚昱的步伐更有动力,“咚咚咚”几步下了一层台阶,气势十足地走到另一侧沙发旁坐下,然后开始目不斜视盯住垂眸的男人。

      “有事找我?”几秒后他听到男人淡淡抬眼的话音。

      褚昱接触到他无怒自威的目光之后下意识紧张了一瞬,随即又暗暗给自己鼓劲。

      悄悄咽了口唾沫,褚昱也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回道:“嗯……叔叔好。”

      禇琻深放下了手中滑动的平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想问问你……从前就和我妈妈很要好吗?我想多了解一点她以前的事。”

      “从前?”禇琻深低喃一句,几秒后从回忆中脱身,淡淡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其余的事你要是想知道还是去问你母亲吧。”

      当然是因为不好直接问玉女士才来问的他。褚昱没忍住呛道:“这么说来你和我妈算青梅竹马咯?”按照玉女士的脾气和如今的表现来讲这的确很不寻常,于是他特意欠揍地补充:“这样你们最后都没有在一起吗?”

      反而被他那个就算没有家暴,但据说还是出轨连孩子都有了的前渣爹撬了墙角。

      男人似乎被哽了一下,就这么被人直揭了伤疤,对方还是比他小很多的晚辈。幽深的视线探过来时褚昱不屑撇嘴,“这么明显,真当我是三岁小孩看不出来么。”

      对方久久没有答话,褚昱疑惑地看了眼。

      禇琻深静了很久,久到褚昱甚至开始反省他是不是一下把这位长辈气到失语了。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男人继续了滑动屏幕的动作,停顿一下道,“如果你从你母亲那里得到了答案,方便的话也请告知我一声。”

      胆小鬼。

      褚昱在心里吐槽,言语间是挺客气,但自己想知道什么却只敢叫他去问,看向男人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露露姨惯含的那般不争气。

      褚昱估计从他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兴致缺缺点了个头,敷衍答应:“好,有机会吧。”

      ……

      厨房飘来缕缕酸甜味食物的香气,褚昱和玉女士在孟姨家吃过了午饭便被禇琻深开车送回了他们在风和市的家。

      车子这回直接开到了单元底下,临上楼时褚昱正急着回去想看手机的信息,听到背后禇琻深隐约的话语:“最近我都很闲,有什么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玉女士同样很小声地答应了。

      褚昱背对着他俩翻了个白眼,心想玉女士要不要再把人邀上来坐坐。实在有点不习惯这肉麻的场面,他几个箭步便跑上了楼梯。

      爬楼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褚昱进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上,甩了脚上的运动鞋直往自己房间奔去。

      一上午无休止的闹铃让本就没多少电的手机电量彻底耗尽,找到充电线插上等待开机的那十几秒里,褚昱设想了很多种言初对他完全不回复消息可能会有的反应。

      终于等到开机加载好,褚昱惴惴不安点开未读的那些红点。

      如当头被浇了盆冷水,是最坏的那个结果,是他想到了,但下一秒立刻强制脑子跳过的可能——只有廖咏成发来的讯息,言初在那一条没有得到他回复的消息之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紧张的心跳达到一个阈值之后逐渐平息,褚昱纠结摩挲手机外壳边缘的拇指停了下来。

      这很正常,他想到。

      换做是他的话,要是对方明显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自己就算再在意对方也可能会渐渐歇了心思的。

      言初不想再跟他说话非常合理,毕竟是他先想要与他拉开距离的。

      褚昱把手机丢到一边,面色过分平静地埋头倒入床铺之中。

      是啊,所以我在难过什么?黑暗和窒息感渐渐涌来,褚昱问自己:这不是我已经预料过的吗?和言初渐渐断联,让两人回到最开始见面最多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样至少……比捅破窗户纸后两人再见面时无言难堪强了太多。

      听到客厅处大门骤地关上的声音,褚昱深吸一口气爬了起来。

      片刻后房门响了两下,是玉蓉快步走了过来,问他:“小鱼儿?怎么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呀,妈妈可以进来和你聊聊么?”

      “嗯。”褚昱揉了下微红的眼眶,装作一切正常应了应声。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看样子某个人并没有太着急想上来坐坐喝杯茶,褚昱呆望着玉女士空旷的身后想到。

      “之前的那个事吧……”玉蓉进来后靠近褚昱在床尾找了个空位坐下,小心观察着他有没有不适的神色,“妈妈一直也没详细跟你说过,还让你误会是……你爸,对我动的手。”

      见褚昱听到某个称呼后下意识皱眉的反应,玉蓉及时接道:“当然了,我还愿意在你面前提他,并不代表不计较或者原谅他了。但同样的,我也并不想继续恨他。”

      褚昱顿了两秒,随即点点头表示理解。

      玉女士没有隐瞒过他这点,在初中的那几年里对于骤然消失的“父亲”这一角色,褚昱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舍,到了解对方出轨找第三者,甚至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后把他外公外婆留给他妈妈的所有财产全部私吞转移,他已经能够很决绝地说出“他爹已经死了”这种话。

      玉女士能够不恨那个人也好,褚昱想,只要她是快乐的,那么剩下的所有腌臜恶意,他都会代她记着,以后总有一天会帮她讨回来。

      “小鱼儿……”玉蓉略带悲伤地呼唤他,“我也想你不要为了我再在这些事情上耗费精力。既然你现在已经迈出了一大步,那么我们都往前看好不好?抛掉从前所有的负担,妈妈希望今后你是无忧无虑的。”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褚昱心里尤为不好受,他母亲以前从来不是会这样委曲求全的。

      闭眼沉思几秒后睁开,褚昱轻点头,“好,不过你也不用太顾及我。”看在昨晚和今天某个“司机”任劳任怨接送他们的份上,他认真看向玉蓉,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小小助力了一把:“无论你之后做什么决定,你都记得我不会站在你的反对面就行。”

      玉蓉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微怔一下,随即扬起嘴角摇了摇头,叹道:“你真是长大了。”

      “只有你还觉得我是个小孩子,”褚昱接得无比顺口,语气比玉女士还要无奈,“还有四个月就是我十七岁生日,你忘了吗妈妈?”

      玉蓉瞪大眼看他:“这我当然记得,忘了谁的也不会忘记你的呀!”

      这句答复霎时提醒了褚昱,他睫毛微动,顺势十分随意提了句:“嗯……也不知道言初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目光在褚昱面上打量一圈,玉蓉眯眼笑了:“这我记得,你是白露生的,他的生日刚好也在一个节气——小雪,你们两个还挺凑巧的。”

      褚昱暗暗记住,状似不在意点了点头,殊不知那些微小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跟玉女士随意闲聊完几句得知自己今天已经被请了一整天的假后,他慢吞吞掏出本理综题集作势准备刷题。

      玉蓉见状欣慰笑了笑,没有多留,一会儿便出去了。

      房间内瞬时安静下来,褚昱握着一支黑色水笔无意识地在面前题干上勾勒一道道横线。他的视线不时飘向桌上不远处亮起的手机屏幕,出神冥想着——

      11月22日,他差点错过认识言初以来对方的第一个生日。

      想到两人仍然没有交流的对话框,他更加头疼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送言初一个生日礼物,他会原谅自己吗?

      他肯定会原谅我的。

      褚昱坚定想到,嘴角刚翘起来一点就僵住了:是啊,言初会不计较他的反复无常,重新愿意和他说话,然后呢?

      一切想法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褚昱只能强行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烦躁地丢了手里的笔,现在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言初了。

      如果没有这种见不得光的想法,他可以很快乐很坦然地接受言初来自朋友的好意。他们可以继续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他们仍然可以做一对任何人插足不了的好搭档,褚昱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特殊原因能使这样的他们分开。

      而唯一能让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疏离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满足于仅仅是朋友的关系:说着怎么样怎么样就够了,但其实他想要的比这多得多。

      原来是我自作自受。

      褚昱将额头无力地埋入两手之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天最后,褚昱都快把手机盯出个窟窿眼来也没有给言初发过去一个字。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心中竟也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不是放松,而是深知他和言初的关系应该算是彻底崩盘。

      一切都结束了。

      深夜的公交车和凌晨不同,褚昱早上空空荡荡地坐车来学校,到了晚上又被推推搡搡地挤上车回家。

      初冬的风渐渐凛冽,大部分时候车上的人们都不再愿意大敞着车窗。在这样密闭憋闷的环境中褚昱习惯过一整个冬天,以前虽然觉得不舒服却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最近这一段时间里,或许是由奢入俭难,他每每被车上其他的乘客挤到边缘时,都觉得下一瞬好像就要出现一只手臂为他隔开这些不断凑到跟前来的人或物。

      直到装得鼓鼓囊囊坚硬无比的硬布包的棱角狠狠撞过他的肩膀,褚昱才骤然惊醒,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

      一周、两周,十来天的时间也仿佛一眨眼就过去。又一个周五,褚昱在晚饭大课间时偶然听到附近同学的抱怨一句:“上周双休日刚放过假,这周末又得要补课了。”

      褚昱最近也不爱跟廖咏成他们去食堂吃晚饭了,经常是提前买好面包,到了晚饭的课间就拿出来嚼两口,然后继续心无旁骛地做题,像想以此来转移某些注意力一样。

      这句牢骚正好就这么飘入褚昱的耳中,他撕包装袋的手一顿,随即悄悄拿出手机再确认一遍日期——没有错,就在后天,言初的生日马上要到了。

      所有认识他和言初的同学,这些日子里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如影随形,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能明白这两人应该是闹掰了,但却无人清楚他们为什么闹掰。

      对此本该最热衷于八卦蹦跶得最欢的廖咏成居然出乎意料地安分,自从那次和褚昱在食堂吃晚饭时问过一嘴后就再也不敢多提这事。

      因此,除了褚昱,可能学校里没人知道言初的生日就要到了。

      褚昱设想过自己要不要偷偷给言初送个什么东西,可这样一来好像特别明显,就差没在礼物上署名是褚昱所赠了。

      他绞尽脑汁,前两天路过教室后头张贴的班级同学成绩单详页时突然灵光一闪,于是趁着某个中午人都走光了,悄悄去隔壁言初的班后门处看了眼他的各科成绩。

      老实说褚昱现在才想起来关注这点好像是有点不太重视言初了似的,但那时的他根本已无心想那么多:

      只见言初的名字遥遥领先排在班级第二位,一众高分的三位数简直羡煞褚昱。

      除了——

      褚昱上前一步用手比着这行细看,不敢置信地直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串行了。

      言初英语才考79?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惜就算褚昱再不相信,最后即便是拿了把尺子比着那行数字看,仅有的一个两位数依旧是突兀地被印在那块。

      “……”

      好吧,褚昱从回忆中脱身,叹了口气后紧接从桌斗里摸索出那本经他精挑细选过,这几天做下来感觉还不错的英语强化专练压压惊。

      他的表情不由掺上一丝得意:送言初这个,总不至于还能让人一眼知道是他褚某人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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