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颠倒》应忱星

28、第二十八章

　　下午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化学课，上午刚发下来的语生数三门成绩在褚昱的预料之内，甚至前两门比廖咏成的分数还高。眼下总排名的表还没贴出来，很少人知道他这几科突然一跃而飞的情况。

　　不过这已经惊得廖咏成连喊“蛙趣”了，不断缠着褚昱向他请教进步如此神速的方法。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刘老师板着张脸背手进了教室，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两个课代表，都是男生，高个的手里捧着整个班的答题纸，另一个矮些的则为老师拿上这节课需要的东西和接满水的水杯。几步之外，晏綮之在后头慢慢蹭进了教室。

　　他没有被允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紧挨着进来的前门门口随意站着。

　　班里的同学此时没人敢抬头闲看，纷纷拿着笔不停写写画画，皆是一副极其认真钻研问题的样子，两个课代表则默契地无声穿梭于桌椅间发卷子。

　　刘老师眯着眼扫视了几圈，眼见离打铃还有三分钟，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班长万曦立刻停笔，带头喊了句：“起立！”

　　“老师好——”同学们纷纷起身，照着刘老师之前的要求不拖长音地迅速问好。

　　刘老师对此还算满意，正色回道：“嗯，同学们好，坐吧。”待所有人稀稀拉拉地坐下后，他微微抬眼，“这节课先免了你的罚，站那听吧。”显然是对从办公室暂时得以脱身的晏綮之说的。

　　褚昱不由朝晏綮之那边看去，注意到他毫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班主任这才满意收回视线。

　　随着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答题纸，班里渐渐有了议论的声响，刘老师站在讲台上等了会儿，慢悠悠打开水杯喝了一口热茶，偶尔观察一下某些人得知成绩的反应。

　　褚昱刚看到高个子的那个课代表一脸“卧槽”地把一张纸发给了门口的晏綮之，自己的答题纸也随之而来了，他心中一紧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分数，眼神下意识先往讲台上的班主任偷偷瞟去。

　　两道视线正巧相撞了，褚昱的心“突”地狂跳几秒，熟悉的恐惧感隐隐袭来，他四指狠嵌入掌心，飞快拉回自己的视线低头看向桌面——红色的笔锋组成“8”和“5”两个数字，劫后余生。

　　褚昱陡然吸入一口空气，胸口仿佛被死命压住的窒息感渐渐消除，只余还没那么快平息下来的心跳声一下下震击耳膜。不要紧，他安慰自己，这个成绩应该够了。

　　果不其然，眼看教室中的交流声愈演愈烈，刘老师轻咳两下示意他们安静，沉默片刻后第一句就是对成绩的剖析：“这次考试成绩你们也看到了，整体比上一次要好一点，总算没有白费所有人的努力。尤其上次我专门点名过的几个同学，这一次或多或少都有进步，老师的叮嘱教导你们都听进去了，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停顿几秒，他转头看向褚昱这边，难得展露一点笑意，“就拿褚昱来说，这一次考试其实比上次要偏难一点，他这次还能上八十分，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确实上心了。不错，要继续保持知道吗？”

　　所有人的目光又纷纷朝褚昱聚来，他眼前一黑，硬着头皮点了两下头，算是跟晏綮之有些感同身受了。

　　简单分析了五分钟成绩，刘老师终于不再点人，开始回归正题，“行了，我们现在看第一个选择……”

　　一堂课下来值得讲解的试题不少，刘老师一直忙着讲题，总算不像上回似的动不动就爱点人起来回答问题，褚昱得以安稳度过这节课。

　　四十五分钟之后，课堂一结束刘老师果真说到做到，既然对晏綮之指明的是“暂时”免了他的惩罚，要回办公室时就仍不忘捎上他。

　　于是褚昱和廖咏成他们只能又眼睁睁看着晏綮之无甚意外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廖咏成摇头重重叹一口气，对班主任的行为表示深深的不理解，“这多大个事儿啊，犯得着这样么。”

　　褚昱心中也微叹：不仅如此，刚才上课前班主任对晏綮之的那句带着恩赐语气的话，如果晏綮之当时按脾气没有搭理，褚昱敢保证，他们之间的矛盾很可能会再度升级。

　　他隐隐回想起第一次和晏綮之去吃饭的场景，他记得那天他们也碰到了这位刘老师，当时晏綮之还第一时间和对方笑着打了招呼。不仅如此晏綮之还告诉过自己高一时就已经是在刘老师带的班，所以他是早就摸清了这个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吧。

　　褚昱觉得有些无力，一旁的廖咏成跟着惆怅了一会，脑袋突然探过来，“不过话说褚哥，化学你跟我考一个分诶，还说又怕自己要完蛋了？”他推推鼻子，“算起来出了成绩的这几科只有数学我比你稍微高点，其他的语文生物你都比我高不少啊，这次你是不是发力要崛起了？！”

　　褚昱：“……相信我是偶然。”毕竟不是次次他都能走运考前做过化学原题的。

　　“你就安慰我吧，”廖咏成有些欲哭无泪，“所有人都在进步，除了我！这次要是还退步几名回去又该挨我老爹的批|斗了。”

　　“叫你平时认真多看看范文，这次语文作文这么简单都能写跑题，怪谁？”留盈见不得廖咏成考后哭丧，效率奇高地当场给他制定了一套后几个月的语文学习计划。

　　……

　　褚昱平淡却偶有波折的一天止于晚饭大课间时。

　　万曦吃完饭第一时间便去了班主任办公室，回来之后带来了这次期中考全年级的排名册，班里不少同学没去食堂随便吃了几口面包打发了自己就是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到他们的名次。

　　褚昱知道这个课间会出来排名也提前跟言初商量好晚一点去操场，他第一次放开了手脚去答卷，没想到化学考得比想象中好很多，因此心里有些打鼓，不确定一会能不能收场。

　　正略带忐忑地看到一众人朝万曦拿的册子拥过去，倏然间最里层有人传来一小声惊呼，随即这声波便如涟漪一圈圈散开，好几个人直白朝褚昱望过来。

　　褚昱：“……？”他抿着唇，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门外蓦地出现一对熟悉的身影，是廖咏成和留盈吃饭回来了。褚昱便寄希望于廖咏成，而廖某人的确不出他所料，一见这个场景立刻便明白怎么了，高声一句“都闪开！”接着一个箭步就扑入了人群中。

　　他整个人都被掩藏住了，褚昱瞪着眼找了很久也只能在十几双脚中发现廖咏成常炫的那双荧光黄球鞋。大约沉寂了十几秒左右，那双鞋的主人满脸怀疑人生地僵着退了出来。

　　廖咏成呆滞回头看了一眼留盈，没有像之前似的立马高呼庆祝告诉她得了第几名，反而先一步机械般朝褚昱走去，边走边迷惑眨眼，“褚哥……”他微弱开口，“不得了，你牛逼大发了。”

　　“……怎么了？”褚昱迟疑一刻紧张问道。

　　“你猜猜这回你排咱班第几？”

　　褚昱这学期分来奥赛班时的成绩是班级倒数第六，年级一百三十三名。他们班一共五十人，褚昱看廖咏成这个反应，猜了个保守的数字：“十五？”

　　廖咏成不可置信地接着摇头，嗓音颤抖，“褚哥你简直深藏不露啊，可别再告诉我是偶然了，总不能科科都偶然吧？”饶是他提前知晓了褚昱各科的分数都只高不低，等真正亲眼见到排名时他才相信：不是自己退步太多，而是面前这人进步速度真的太不合理！

　　“到底多少？”褚昱被吊得不上不下，“你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你班上排第六，年级二十。”廖咏成木着张脸说道。

　　周围不少站着看那边人群热闹而不敢上前的同学，听到了廖咏成的话纷纷诧异转头。褚昱第一时间竟然没察觉，呆呆愣住：“啊？”

　　“啊什么啊？清醒一点年级二十！”廖咏成仰天悲愤，“我还从来没考进过这个名次呢！”

　　不远处的留盈慢慢凑了过来，见状向褚昱祝贺：“哇，恭喜！你平时那么用功，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达到自己目标的！”

　　褚昱还处在震惊中没什么思考的余地，闻言恍惚着刚回了句“谢谢”，旁边那两位又开始斗嘴了。

　　“所以你呢，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选手？这次大驾莅临到了哪一位啊？”留盈见廖咏成这副吃惊的样子就知道他铁定是又退步了，凉凉讽问。

　　“我？”廖咏成抓抓头发，转了圈眼珠的功夫已想好措辞，“本来我是没退步的，这不，”他指指愣愣看他俩表演的褚昱，“谁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把我挤下去一名啊。”

　　“是吗？”留盈冷哼，“才一名的上下浮动你会这么乖乖认我说？我看是班里降一名，年级里后退了几十吧。”

　　“你瞎说啥呢？”廖咏成急了，“怎么可能几十？九！九名而已，连十都没到好吧。”

　　留盈成功套出他的名次后怒了，压根没心情再问自己的排名，“而、已？”她一字字加重语气，“我这大半个月里每天辛辛苦苦放学还要给你补课，到头来换来的还是你轻描淡写一句‘九名而已’？”

　　廖咏成面上的嘻笑淡了下去，张了张嘴，“……”

　　“你看看人褚昱被辅导半个月提升得多快，怎么到你这就半点起色也没有，你这样到时……”

　　莫名被cue的褚昱眼神一会在这人身上一会在那人身上，觉得气氛好像有点焦灼起来。

　　“行了。”留盈说到一半的话被廖咏成开口打断，“还能是因为什么，我没褚哥脑子好使呗。”他难得正经语气说话，褚昱却觉得好像在含沙射影，“辛苦你勉为其难教我了，觉得太累的话可以不管我的。”

　　……到时你妈妈万一觉得我们每天在一块反而让你退步，不同意你再跟我往来了怎么办。留盈将未尽的话咽入腹中。

　　半晌，她轻轻垂下眼，回了句：“好的。”随即便再也不理谁，坐入自己位置埋头开始做题了。

　　廖咏成杵在原地愣了愣，下一秒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直接跑离开教室。

　　教室这一角骤然安静下来，周围偷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同学见主角都走了也纷纷装作有事离开。最近距离看完这场纠纷的褚昱无比心累表示——“救命！！”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摸出手机给言初发过去了这条消息。

　　片刻对面：“？出什么事了，你回头我在门口。”

　　褚昱看到回复后讯速将手机和常做的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里，回头撞见了几米之外言初异常关切的目光。

　　他扬起嘴角朝言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出什么大事，下一瞬飞奔向了后门。越过拦路的桌椅时褚昱骤然想起一件事：又是主演罢演的一天，他们班这个舞台剧在正式表演前让他参加上一次彩排有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