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之慕》秋风如初

3、第3章 星星罐

　　“发给你的画稿你看了吗？”宁霂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看过了，我觉得不错，就按照这个风格就可以。”李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得到了认可，他终于放松下来了。

　　宁霂为了这个画稿已经熬了3天了，倒不是邵哥对画稿有要求，完全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的那关。

　　“我这边没问题，你自己决定了就行。”李邵说。

　　“对了，你那边还有什么作品吗？”邵哥又问了一句。

　　“什么样的作品？”

　　宁霂从小学画，让他习惯了用画画记录生活。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在他家，能立刻拿得出手的画作，怎么也有十几幅。

　　这还不包括那些半成品。

　　“都行，你的得意之作，又舍得卖了的。都可以。”

　　宁霂第一时间想到了某天晚上他冲回家画的画。

　　那是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一个画面。

　　黄色鸢尾花在清澈的水边，恰好经过的褐色小舟，以及日出东山的阳光。

　　这幅景象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的，他在第一时间就简单描绘在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上了，但也还是赶不及回家把它完整地画出来。

　　他记得那次好像是连续画了两天，一直没有停笔。

　　画完成之后他直接饿晕了过去，又睡了两天整。

　　“是有几幅，给你拍照看看？”宁霂问。

　　“行，你发吧。”话是这么说，每次宁霂发过去的照片都只会收到“可以”两个字回复。

　　宁霂挂了电话，本来打算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可最后还是坚持选了几个满意的画作，不立刻去做他怕会忘了。

　　毕竟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就这样又忙了大概两个小时，宁霂才终于如常所愿地躺到床上。

　　“呼……”

　　床真的太舒服了。

　　宁霂在床上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和床铺更贴合。

　　果然一个星期搞定一个作品有些勉强了。

　　但之后还是有很多工作的，要多画几次保证顺畅，要修改细节，要……

　　后面他不记得了。

　　因为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醒来的，不过直接坐在画架前了。他又花了3天的时间，把画画了十几次。

　　“喂？”接到电话的时候，宁霂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老板？”小满实在不能确定这个奄奄一息的声音是不是自己老板，甚至看了一下通话页面保证自己没拨错号码。

　　“嗯，说。”宁霂实在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你今天过来吗？你快一个星期没在店里出现过了，大家都以为店里要破产了。”与其说小满担心店里的生意，她还是更担心自家不省心的老板，明明一把年纪了，却总像个小孩似的。

　　“来不了了，我要挂了。”宁霂虚弱地说。

　　小满知道这就是宁霂没什么大事的意思，也就顺嘴说：“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饿……”

　　“那我真是爱莫能助了，我也不知道老板住哪里。”小满说着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以示难过，“您只能找别人了。”

　　宁霂哼哼了几声后才说：“我下午过去，给我准备点吃的。”

　　“好的老板，再见老板。”小满乖巧地说。

　　挂断了电话，宁霂真的一个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

　　可他这时候又想起来件事必须先做。

　　为了练习这个作品，他已经3天没洗澡了。

　　虽然他确实也没出多少汗，但身上的颜料倒是不少。

　　没办法，他还是决定先洗个澡再睡觉。

　　然而等澡洗完了，他也基本清醒了。

　　算了，那就直接去店里吧。

　　毕竟是自己的店。

　　毕竟还要靠它养活。

　　毕竟……

　　也没什么其他事了。

　　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半真半假，但是再怎么不愿意，班还是要上的。

　　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宁霂终于在下午4点半走进了自己的店。

　　“真不容易，老板终于肯露面了。”小满第一个出声。

　　“快，说好的吃的呢。”宁霂踉跄着步伐虚弱地瘫在吧台上。

　　嘴上说的再热闹都没问题，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小满还是给宁霂把吃的端了出来，“老板您要在哪吃？”

　　“这儿就行。”宁霂在看到食物的瞬间立刻精神了许多。

　　“那你先吃着，一会儿我们好好聊聊。”小满留下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转身回去收银。

　　只留下宁霂一个人不寒而栗。

　　“满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宁霂喝了口汤问。

　　“您点的是一杯现磨摩卡咖啡，请在这边等一下。”小满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在转向宁霂的时候急剧转变，皮笑肉不笑地说：“刚才柳大的那几个又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宁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找你麻烦了？”宁霂这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怎么说呢。”小满满不在乎地撩了撩头发。

　　“也就是每天给店里打四五通电话，从餐饮食材配料到摆盘细节都数落了一遍。一会说太甜了一会说没味道。哦，对了。”小满故意装作惊讶状，“还说应该迎合柳市的口味，让我们试着在餐点里加点辣椒。”

　　宁霂绝望地用双手托着额头。

　　咖啡店的餐点也是齐明轩负责的，也是西式的。所以吃过西餐的人都知道，人家的菜就没有做辣的，顶多顶多就是加个胡椒，其他都是吃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加调味。

　　“啊，还有。”小满又起了个范，“最后一次他们联系我，也就是大概2个小时前，让我们把餐点改成à la carte。他们不要自助了。”

　　à la carte：点菜

　　“我操他妈的。”宁霂难得又爆了个粗口。

　　怎么感觉最近爆粗很频繁，好像还都是因为柳大那几个。

　　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个咖啡厅，对于餐点来说肯定不会像正式餐厅那么精致，所以自助餐是最适合他们的形式。如果要变成点餐形式，那就代表他们要准备更多的餐点，防止供不应求的状况。

　　也就是说，会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同时也会加大他们的成本。

　　而也因为即将改成他们不熟悉的业务，所以并不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好评。

　　“不干了。我们不接这赞助了。”宁霂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什么东西，一帮小屁孩，异想天开让我们配合这配合那的。”

　　小满没说话，毕竟她只是个打工的。

　　老板怎么决定还是要看老板。

　　但暗搓搓地暗爽还是有必要的。

　　“我去打个电话。” 宁霂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外面的小满则是一脸轻松地面对客人。

　　“这是您的炭烤三文鱼慕斯和现磨咖啡。”小满把餐点放到桌子上，对客人笑了笑。

　　她离开小包间的时候，刚好撞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宁霂。

　　虽然只过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但根据对方的脸色判断，肯定谈判进行地比较顺利。

　　“老板，解决了？”小满凑到宁霂身边小声问。

　　“活动我们还是要参加，毕竟答应人家了。”宁霂叹了口气，“但确实是帮我们争取到了一些优势。”

　　不言而喻，小满是有些失望的。

　　她私心里是不想再和那几个人有交集的。

　　“什么优势？”她还是负责任地问。

　　“不用做à la carte，不用改食谱，活动当天他们也会找人来帮忙。”宁霂臭屁地挑了挑眉。

　　其实这次宁霂用了点不是很道德的方法，灵感还是来自邵哥，也就是邵哥的活动最终会找上他的原因。

　　他和对方说，他们没能力接这次的赞助，觉得对方另请高明比较好。他们本来就是赞助，不存在违约金的问题。活动就还有一周多，现在肯定找不到新的餐饮赞助了，就算找也不可能找到让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满意的赞助。

　　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损失。

　　就是有点不道德。

　　但对于没底线的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就算柳大的人散布店里的谣言，但其实他们和柳大的距离并不算近，接待的柳大师生也不多。

　　况且，就算店里的工读生和社团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宁霂可是堂堂柳大美院的美院之光。闹到最后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的。

　　过程总体来说可能有点不堪回首，但至少结果是他们可以接受的。

　　而小满也不能说不开心，虽然还是更希望可以直接不和这些人打交道，但能争取到一点主动权也是好事吧。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小满皮笑肉不笑地鼓了鼓掌。

　　然后一秒变脸，“我去工作了。”

　　宁霂跟在后面陪着笑脸，“满姐，当天我给你两倍工资行吗。”

　　小满随手拿了个刚洗好的杯子，装模作样地拿张纸巾擦着：“宁老板，我可当不起这声姐。”

　　“小满，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接这种合作了。你行行好，这次帮我搞定。”宁霂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小满没接话，只是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宁霂轻笑了一声，知道对方答应了，“那我回办公室了，这边交给您了。”

　　而回到办公室后，宁霂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趴在了桌子上。

　　熟悉的人，熟悉的事。

　　为了熟悉的一切，繁忙又不是特别繁忙着。

　　让他特别的安心。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来的，也全部是他最想要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而他觉得安心的时候，就会看向桌子上的一个星星罐。

　　因为看到这个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能满足于现状。

　　这种幼稚的东西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成年男人的办公桌上的。

　　但他就是有这样一个瓶子。

　　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过啊。

　　“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啊。”宁霂趴在桌子上低声嘟囔，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星星罐。

　　“明明我都做好准备了。”

　　“孤独终老的准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本人都听不清楚了。

　　这个星星罐是他和许玏煜在一起一个月纪念日的时候，许玏煜送给他的。虽然是个幼稚且少女的礼物，但对于第一次谈恋爱的宁霂来说，却是最好的礼物。

　　许玏煜说过，每一个星星里都有一句他想对宁霂说的话。

　　可即使是三年过去了，宁霂也没有勇气拆开它们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宁霂从玻璃罐子里拿出一个星星，“你在想什么？”

　　当然并没有人会回答他。

　　“煜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宁霂看着手里的星星，这一刻非常想要捏爆它，但最后手上还是没有多出一点力。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可能就连许玏煜本人也回答不了。

　　但是其实宁霂是知道答案的。

　　因为三年前的许玏煜把未来看的比他这个小男朋友重要。

　　就是这么简单。

　　出国意味着认识更多的人、见更多的世面，可能一辈子的命运就此改变了。陪在他身边则意味着两人相濡以沫地过着平凡的日子。

　　但是对于20出头的人来说，第一种可能性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拒绝的了。

　　所以许玏煜拒绝不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只是做了普通人在普通的时候做出的普通的决定。

　　罢了。

　　会受伤，只是因为他要求许玏煜超越普通，做出不普通人做出的不普通的选择。

　　叩叩。

　　敲门声及时响起来了，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

　　“怎么了？”宁霂深呼吸了一次才打开门。

　　“外面有人找你。”小满站在门外说。

　　“谁啊？”宁霂边走边问。

　　“没见过，不过是个挺帅的帅哥。”小满兴奋地说。

　　帅哥？

　　宁霂身边的帅哥没几个，主要是因为他宅，日常除了来店里，就是在家画画。唯一的好朋友小满也见过好几次了。其他朋友也不怎么会来店里找他。

　　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到小满说的“帅哥”是谁。

　　“你好，我是宁霂，找我有事吗？”宁霂对小满指着地坐在吧台的背影说。

　　“有事，我想请宁老板吃饭赔罪，行不行啊。”

　　宁霂看到转过来的人，应酬性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旁的小满被宁霂的语气吓到了。

　　宁霂是一个脾气非常温和的人，小满认识他也一年多快两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真的和谁红过脸。

　　他好像对谁都好，同时对谁也都是疏离的。

　　但这确实是小满是第一次看到他真的生气的样子。

　　“小霂，你别生气嘛。”许玏煜故技重施，又想拉着宁霂的手撒娇。

　　他知道宁霂吃这套，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用过不计其数次，且屡试不爽。

　　果不其然，宁霂又输在了这里，“出去说。”

　　许玏煜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把事情闹大，乖乖地跟在宁霂后面出了店。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店里已经因为这个小插曲彻底炸锅了。

　　宁霂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家。

　　按照他对许玏煜的了解，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的，在外面聊他们的事怎么都不太方便，还是回家好一点。

　　至少不会引来侧目。

　　“你家还真是完全没变呢。还是到处都是你的画稿，就像当年一样。”上次就想说这句话了，但后来被打断了，这次刚好补上了。

　　刚刚关上大门，宁霂就被一股强力抓住按在了门上。

　　“放开。”宁霂没心情陪许玏煜玩这种霸总的戏码。

　　“小霂，你好凶啊。”许玏煜还是把人放开了，但脸上失落的表情让宁霂有些难辨真假。

　　“煜哥。”连续熬了好几天，宁霂现在真的没什么体力和这个人纠结，“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没等许玏煜开口，他继续说：“我以前真的爱过你，特别特别的爱你。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可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们的世界已经离得很远了，没必要再有什么交集了。你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为什么啊？”许玏煜又拉住宁霂的手，不过他这次没有被甩开，“你现在明显还是对我有感觉得，我也还爱你啊。而且我现在回来了，我们不用异地了。为什么不能再在一起？”

　　宁霂被许玏煜逗笑了，“煜哥，你以为感情是什么？说收回就收回，说付出就付出？我办不到。”

　　“那我们重新开始，我像当时追你那样，再追你一次。好不好？”许玏煜就是相信宁霂会再接受自己。

　　他是一个目标性很强的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看到宁霂第一眼就被他的才华吸引了，最后也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

　　“许玏煜，你听不懂吗？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了。”宁霂揉了揉太阳穴。

　　“我不懂，小霂，你明明就是爱我的。”许玏煜几近哀求的声音在宁霂耳边响起。

　　“煜哥，你想多了，我真的不爱你了。”宁霂脱力似的地靠在墙边。

　　“骗人。我不相信。”许玏煜撇了撇嘴，就是不放开宁霂。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宁霂不想再和这个人废话，语气也无意识地软了下来。

　　“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去约会，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放弃。”许玏煜见宁霂有松动的迹象，立刻乘胜追击。

　　宁霂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他也真的不想和许玏煜继续这样纠结下去了。

　　如果只是要空出一天的时间，许玏煜就能彻底放过他，可能是最简单的方式了。

　　而且。

　　他现在真的很累了。

　　真的不想再想什么了。

　　“什么时候？”

　　许玏煜立刻露出了笑容，“那就后天，周末，行吗？”

　　“……好。”宁霂认输。

　　也许他对着这个人就是没有胜算。

　　“我就知道你还放不下我。”许玏煜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响亮的一个吻。

　　被偷袭的人一脸震惊，“你做什么？”

　　“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你害羞，不会主动亲我。但每次我亲你的时候，你都会回应我。”许玏煜笑着看眼前的人。

　　宁霂想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早就忘了。

　　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没忘。

　　见宁霂似乎是放弃了挣扎，许玏煜再次靠近，只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脸颊而是嘴唇。

　　两双唇碰在一起的瞬间，宁霂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啊，这果然就是他的煜哥的味道、他的煜哥的触觉、他的煜哥的气味。

　　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打了宁霂一个措手不及，他踉跄了一步靠在大门上，面前的人也跟着逼近了一步。

　　许玏煜没有故意加深这个吻，只是慢慢地在品尝就别的味道，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的小心翼翼。

　　宁霂几乎是无意识凭着肌肉记忆伸出了手。脑海里有个压抑许久的声音叫嚣着“抱上去！抱住他！”

　　可就在即将抱住许玏煜的腰前的几秒，他突然回过神，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

　　“出去。”宁霂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瞪着许玏煜说。

　　可他不知道，在对方看来，这非但没有什么威慑力，还反而像是在诱惑他。

　　果不其然，许玏煜把头靠在宁霂颈边，“小霂，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呢？越是这样就代表你越在乎我不是吗？”

　　宁霂没有反驳。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刚刚那个吻，真的激起了太多他以为早就忘了，其实根本就没忘的记忆。

　　而许玏煜像是看穿了他一样，低笑一声，“我知道的小霂，我都知道。”说着，他抱住了宁霂的腰。

　　可就在许玏煜的手探向宁霂身后的时候，被喘着粗气的人一把甩开了，“出去。”

　　许玏煜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好，我今天就先走了。周日我来接你。”

　　说完也不等宁霂答应，径自开门离开了。

　　而被留下的人只觉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滑坐在地上弓起双腿，双手抱着肩膀脸埋了进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投降了。

　　原来到现在为止许玏煜对他的影响还是这么大。

　　原来到现在为止许玏煜只要对他勾勾手指，他还是会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过去。

　　原来他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吗？

　　而许玏煜呢？

　　他当初怎么没发现许玏煜是这么缠人的性格？

　　明明比他大3岁，怎么会这么幼稚。

　　可是仔细想想，许玏煜当初最吸引他的地方，确实是他身上那种几近天真的冲劲。

　　只是这个人一直没变，可他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了。

　　不，许玏煜也变了，变得更懂得如何拿捏他了。

　　想到这里，宁霂自嘲似的“哼”了一声。

　　心情烦躁的时候宁霂习惯用画画来排解。

　　而这种时候他一般都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个什么鬼，控制画作的不是他的大脑而是他的右手，想画什么画什么，每个线条都是自由生长的。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画了一个趴在讲桌上的身影。

　　由于趴着的人脸全部被埋在臂弯里，看不到长相，但宁霂知道他画的就是很多年前的许玏煜。

　　他记得那是他们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的事，他被拉着去旁听许玏煜的一节工程管理的大课。

　　对于学艺术的宁霂来说，那节课他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所以他就一直盯着身边的人，给他画素描。

　　而许玏煜好像对那节课也不是很上心，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补眠了。

　　宁霂现在记不清当时有没有画这幅景象，但在看清楚自己画了什么的时候确实心跳加速了。

　　不是因为对画上的人还有任何的留恋。

　　而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里似乎还对画上的人有所依恋。

　　宁霂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憧憬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虽然在真正穿校服的时候没有遇到那个人，但他扪心自问，对许玏煜的所有付出都是切切实实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许玏煜抛下他出国深造的时候，他受到的打击非常大。

　　他被父母接回了家，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画着许玏煜的肖像画。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这个让他初尝情事的人，竭尽全力地用自己的方式记念两人的感情。

　　虽然这些画最后几乎都被他烧光了，但内心深处的记忆却没那么容易消灭。

　　明白了这些的宁霂脱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靠在墙边抱着头。

　　三年了都还没走出来，自己也真的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