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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静待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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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千度非常应景地咳嗽起来,哑着嗓子道:“你答应要收留我几天的。”
费溪瘫着一张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口不对心的话,“病好了马上走。”
“行。”陈千度痛快地应了声。
但当天晚上最尴尬的事情来了。次卧已经被费溪改造成了书房,如今他的家里就只有一个卧室。
昨晚冲动占据上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有情可原,可现在冲动褪去,再跟陈千度同处一室……
陈千度似乎看出了费溪的犹豫,主动道:“我睡沙发就行。”
陈千度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费溪反而有点于心不忍了。再说了,该做的事都做过了,这时候再避嫌多少有些矫情。
“算了,你进来吧。”费溪回了卧室,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你盖这个。”说着他在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上把两套枕头被子分别放在了左右两侧,中间空出一大片,俨然要和陈千度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来。
陈千度看着费溪忙里忙外,忍不住想逗逗他。在费溪停下来的同时,他轻轻走到费溪身后,趁他不注意歪头捏了捏他的脸,“好的,我知道了。”
费溪被捏得在原地呆愣了有十分钟。
逗孩子玩呢?越界了吧?他们之间到了能做这种举动的程度了吗?
陈千度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不会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费溪使劲搓了搓脸,气急败坏地走到陈千度面前。彼时陈千度正在卫生间刷牙。电动牙刷发出“嗡嗡”的低鸣,陈千度眉毛高挑,眼神斜看过来,一副单纯无知的天真模样。
“怎么了?”他口中全是泡沫,卷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问费溪。
算了。
费溪的火气瞬间又降了下去。
万一陈千度并没有那么想,也不觉得他们这算是谈恋爱,他这样贸然质问,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没事,漱个口。”费溪故作淡定地挤进卫生间,慢条斯理地漱了口后,就又走了出去。
“我去睡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生平第一次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贴着床沿,两米宽的床在他背后少说空出了一米五。
尽管如此小心谨慎,第二天费溪依旧是从陈千度怀中醒来的。但与昨天不同,今早他和陈千度都穿着睡衣,而他胳膊和腿全跟树懒似的挂在了陈千度身上。
原本还有些困乏的费溪直接就清醒了,手脚触电般缩了回去。
幸好陈千度还没醒。
费溪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起床后直奔书房,决心这一整天都不出来!但他并没有如愿,不到九点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有事吗?”费溪开了门,语气很不好,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千度。
陈千度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费溪下意识侧头看了看门。
“我注意着呢,没蹭上。”陈千度道,“你饿不饿,一起吃个饭?”
费溪抿了抿唇,在吃与不吃间不断踟蹰。他现在思绪很乱,理智告诉他应该尽量减少与陈千度的接触,但……
“我做饭味道还不错,给个面子,费老师?”陈千度诚恳道。
费溪心软了,不情不愿地洗手坐到了餐桌旁。
桌上早餐虽说简单可还算丰盛。
“煮鸡蛋、煎鸡蛋、灌饼、三明治、牛奶、豆浆还有小米粥。”陈千度一一给费溪介绍道。
费溪瞟他一眼,“我没瞎。”
“好好好。”陈千度把餐盘给费溪摆放好,自己也顺势坐下,“我还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和喜好,家里食材也不多,就做的这些,你喜欢吃哪个?”
“哪个都不喜欢。”费溪嘴硬道。
陈千度愣了愣,“那你喜欢吃什么?”
“都不喜欢。”费溪道。
他从大学开始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很早就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尽管他知道这个习惯不是很好,但一是因为他不会做,二是因为他懒得去买,这个习惯就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但他嘴上说的不喜欢,却好像也不是单指陈千度做出来的这一桌东西,甚至也不太像是实话。费溪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陈千度态度这么恶劣,但就是想刺他,刺到陈千度忍不了了,能主动离开就最好不过了。
但陈千度丝毫没生气。
他给费溪剥了一颗鸡蛋,又端给他一杯豆浆,对费溪道:“上次见你在海岛吃过这些,应该还算不讨厌吧?”他笑着说,“今天你就凑合吃几口,明天我换换其他样式。”
费溪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千度又问:“明天你几点上班啊?”
“八点。”
“几点下班?”
“最早六点。”
“哦……那晚上你想吃什么?”陈千度问。
费溪咬了一口鸡蛋,半天没咽下去。
过了很久,陈千度才听到费溪平静的嗓音。
“晚上我在学校吃。”他道。
“嗯,好的。”陈千度笑了笑,“如果哪天你吃学校食堂吃腻了,想回来吃,提前告诉我。”
费溪不知为何心中变得特别烦躁,他放下咬了一口的鸡蛋,起身道:“今天看你好得差不多了。”
“啊?”陈千度望着他,思考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还“生着病”,忙掩唇咳嗽了两声,“还、还是有点感冒……”
费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陈千度精神是不错,可说话的确带着浓重的鼻音,看得出来他感冒还没好。
感冒没好还这么折腾?还有……干嘛对我这么好?
费溪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没说。
半晌,他离开餐桌进了书房。
陈千度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移动,直至被阻隔在那扇门之外。他看着一桌的碗碟,默默拿起了一个灌饼。
他知道费溪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适应。不适应自己的生活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也不适应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被全部打乱。
曾经陈千度以为费溪是他所遇见的,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他以为费溪足够强大,他有自己的私人世界,并且非常擅长独处,不渴望也不需要跟别人产生联结。
所以他才会望而却步,不敢打扰。
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如果费溪真的足够强大,他就不会在醉酒时问自己为何要选一条最难的路,他也不会在看到自己被众人指责咒骂时变得那么气愤。
费溪是在心疼他吗?也许吧,但更有可能他是在为自己感到心酸吧。
为不符合大众标准的、不正常的、连他本人都厌恶的那个自己。
其实费溪比谁都孤独。
陈千度胸口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倒宁可看费溪发发脾气,或者骂他几句也好,反正费溪对他怎样他都不计较。
只要费溪高兴。
他就想好好陪着费溪。
一个半小时后,费溪才从书房出来,一眼就看到陈千度举着相机在对着阳台上那几株百合不停地拍拍拍。
费溪诧异道:“哪来的花?”
陈千度听到声音赶忙回过了头,“我看原来这花瓶里插了几朵,都枯了,就去花店选了几株换上,怎么样,好看吗?”
枯萎的那几株还是之前费渺带来的,费溪根本懒得管。
“不好看。”费溪毫不留情。
“嗯?”陈千度匪夷所思地盯着那几朵开得灿烂的百合看了又看,“很漂亮啊,我让他们选的最好的。”
费溪难得大发善心解释了一句:“之前那几朵是费渺插花剩下的,就放过来了,我对花并不感兴趣。”
“哦。”陈千度放下相机,走到费溪面前,“那你见过花开的瞬间吗?”
“没有。”费溪道。他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等你有时间,我带你看看。”陈千度道,“我录过很多,有风信子、芍药、石竹、秋菊还有昙花,很有意思的。”
他见费溪不为所动,继续道:“你见过苹果树开花吗?”
费溪觉得陈千度这些话题都很无聊,但顿了顿,还是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陈千度笑了笑,“我家有一个果园,春天的时候苹果树就会开花,粉白色的,一簇簇的,空气中都是花香,而且我家果园旁边还有个屋子,能爬到房顶上看,抬眼望过去,一大片花海,你肯定喜欢。”
费溪张了张口,很想说一句“我不喜欢”,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还有,爬房顶是什么操作?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爬房顶。
陈千度没在意费溪不耐烦的表情,靠近他,轻声道:“等明年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许是他们两人距离太近,衬托得陈千度话语温柔得过了头,费溪只觉得心跳似乎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他有些慌乱地别过脸,紧接着后退到了沙发边上,坐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也忘了自己从书房出来的初衷是什么,他脑子有点乱。
费溪撑着额,缓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要找一本书来着。他刚要起身,就见陈千度端着一杯类似酸奶的东西走过来。
“我的独家秘方,苹果酸奶,要不要尝尝?”陈千度道。
没完没了了。
费溪头疼。
这个陈千度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不是饭就是花,不是花就是饮料。
可还没等费溪拒绝,陈千度就又把杯子收了回去,“空腹喝酸奶对肠胃不好,你早晨没吃饭,先别喝了——中午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费溪被他气笑了,揶揄道:“陈千度,你是打算在我这儿当保姆吗?”
看到费溪笑了,不管是哪种笑,陈千度都挺开心。而且他话也多了一些,能感觉出费溪比早晨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陈千度坦然地认下了这个称呼,笑道:“这个保姆,费老师还满意吗?”
费溪拿过陈千度手中的酸奶,往后一靠,“还行吧。”他勉强尝了一口这杯陈千度不知如何调制出来的东西,竟意外有些好喝。
半晌,费溪勉为其难道:“蘑菇和排骨。”
陈千度问:“清炒还是肉炒?排骨是炖汤还是红烧?”
费溪不想费脑子思考这些,便说:“你看着办吧。”
陈千度弯腰在费溪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好的,费老师。”
费溪:“……”
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