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退》思若何

9、第九章

　　季鸿棠回到落云宗的时候，金唯露已经在殿里等他。

　　等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金唯露忽然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季鸿棠道：“最迟下个月。”

　　金唯露道：“这么快？”

　　季鸿棠道：“迟则有变，我没有信心能瞒他很久。”

　　金唯露叹口气道：“就为了这么个人，你在这里辛苦打拼了二十几年的东西一下子就没了。”

　　季鸿棠道：“西凉虽然偏僻，但要发展起来并不太难。”

　　金唯露咬牙道：“我只恨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你？”

　　季鸿棠沉默半晌，道：“本来就是我先招惹他的，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怪我自己。”

　　金唯露咬了咬唇道：“那你还会不会回来？”

　　季鸿棠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答应了要做你孩子的干爹，一定不会食言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来吃他的红蛋。”
　　..........
　　八月十五，中秋。

　　每年的这个时候，明华宗都会举办一次宴会，邀请属下的宗主一起过节。

　　落云宗虽然不直属于明华宗管辖，但事实上两个宗门已经建立起了合作关系，所以季鸿棠也收到了请帖。

　　等他走进大殿，发现所有的人已经到了，不仅到了，还坐的很满，一个空位都没有。

　　最上面的一席坐着徐曼生，他的左边是沈雁文，右边是祁连雪。

　　祁连雪忽然对旁边的秦棱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来了个多余的人？”

　　秦棱道：“好像是的。”

　　祁连雪道：“像这种不请自来的人，和要饭吃的狗有什么区别？”

　　秦棱叹气道：“狗还知道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不该吃，有些人却连狗也不如。”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大殿里却是清清楚楚。众人都停下了筷子，不由自主的朝徐曼生看去。

　　徐曼生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众人收回视线，又动起了筷子，没有人再看季鸿棠一眼，仿佛他已是个死人。

　　季鸿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的手已冰冷。

　　他也无法在这里再待下去，他只能走。

　　殿外月色很亮，却也很冷，人的心呢，会不会更冷？
　　......
　　月色已逝，殿里已燃起了灯。

　　徐曼生坐在桌子后面，还在处理未完的事务。

　　季鸿棠走进来，道：“我已经给唐圆传了讯息，他很快就会回来。”

　　徐曼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看手里的卷宗。

　　他把桌上的卷宗看完了，才看向季鸿棠，慢慢道：“我今天很生气，你不该这么做的。”

　　季鸿棠道：“我知道。”

　　徐曼生道：“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有这种想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季鸿棠道：“是。”

　　徐曼生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把手里的一份卷宗递给季鸿棠，道：“这件事我准备交给你去做。”

　　季鸿棠打开看了看，是让他和两个明华宗属下的宗门合作开发灵石矿的事，这件事对落云宗无疑有很大的好处。

　　季鸿棠知道这是徐曼生安抚他的一种策略，笑了笑道：“我会做好的。”

　　徐曼生挥手让他离开，才走出殿门，季鸿棠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
　　两个宗门的门主很快过来和季鸿棠接洽。

　　他们也是那天晚宴的座上客，但现在他们对季鸿棠的态度却又热情，又恭敬，仿佛那天的事早已忘记。

　　能爬到这样位置的人，通常都很容易健忘的。

　　唐圆回来了，接到季鸿棠的消息后他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本以为徐曼生会对季鸿棠不利，看到现在的情况才松了口气。

　　这天两人正在落云宗处理事务，季鸿棠忽然道：“你有没有沈雁文的消息？”

　　唐圆怔了怔，道：“听说他最近病得很重。”

　　季鸿棠道：“怎么病的？”

　　唐圆道：“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几次去找徐曼生被拒绝后就生病了。”

　　季鸿棠沉吟半晌，道：“我想去看看他。”

　　唐圆吃惊道：“你想去看他，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最恨的就是你？”

　　季鸿棠笑了笑道：“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有的时候，敌人是比朋友还要有用的。”
　　....
　　沈雁文的确病得很重。

　　季鸿棠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

　　季鸿棠道：“沈宗主身体还好？”

　　沈雁文道：“还好。”

　　季鸿棠道：“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沈雁文道：“ 什么事？”

　　季鸿棠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徐曼生身边，我有一个法子，应该可以帮到你。”

　　沈雁文道：“什么法子？”

　　季鸿棠说了几句话。

　　沈雁文沉默半晌，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季鸿棠道：“因为除了相信我，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季鸿棠走后，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祁连雪。

　　祁连雪道：“你真的相信他？”

　　沈雁文道：“我想赌一次。”

　　祁连雪道：“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徐曼生并不是个无情的人。”

　　沈雁文笑了笑，笑得很难看，道：“你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

　　祁连雪默然。

　　沈雁文道：“你会不会帮我？”

　　“我会。”祁连雪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勉强笑道：“我只希望你这次没有赌错。”
　　....
　　八月二十七，大吉。

　　今天是明华宗两百年前开宗的诞辰，前来恭贺的人一大早就挤满了大殿。

　　很多平常很少在修真界露面的宗主都出现了，甚至连飞鱼岛的岛主都千里迢迢赶了来。

　　飞鱼岛虽然名声不大，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近些年来在海上流窜极广的几股巨冦一夜之间被人端了老巢，据说就是他们的手笔。飞鱼岛的岛主成徽不仅修为高深，还是徐曼生唯一的舅舅。因为不想在家族的荫蔽下长大，他年少时就出去闯天下，结识了云海二圣，成为生死之交，沈雁文就是他从小看顾长大的。

　　他一走进来，立刻被请到了上座。

　　宾客们在大殿里等了两个时辰，徐曼生还没有出来。

　　众人正在奇怪，突听偏殿里传来“咚”的一声，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等他们赶到偏殿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掉在地上的是个玉雕摆件，旁边还有个神色慌张的侍者。徐曼生正躺在床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沈雁文。两个人都浑身赤裸，紧紧的贴在一起。

　　徐曼生这时候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把目光放在众人身上。

　　众人低下头，悄悄的退了出去，只有成徽还留在原地。

　　成徽开口道：“你不该做出这种事的。”

　　徐曼生道：“你难道看不出这件事的破绽？”

　　成徽道：“我看不出。”

　　徐曼生冷笑。

　　成徽道：“我只知道，雁文的身份很特殊，你既然做了，就要给他一个交代。”

　　徐曼生道：“很好，我会给你们这个交代。”

　　成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徐曼生道：“方智。”

　　方智从门外走进来，站在床边。

　　徐曼生道：“你派人把沈宗主送回去。”

　　方智道：“是。”

　　他叫了两个人进来，把沈雁文抬走，自己也退了出去。殿里只剩下两个人。

　　季鸿棠又感觉到了来自徐曼生的那种压力。

　　徐曼生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

　　季鸿棠道：“你认为是我做的？”

　　徐曼生道：“除了你，没有人有机会在我身边下药。”

　　季鸿棠笑了笑，没有再否认。

　　徐曼生默然半晌，道：“你觉得我对你不好？”

　　季鸿棠没有回答，他知道徐曼生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曼生冷冷道：“如果你认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困住我，那你就错了。你走吧。”

　　季鸿棠手心已沁出了汗，他勉强控制着自己往门口走去。

　　等走出了大殿，他才松了口气。殿外夜凉如水，他走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