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小熊》只余

63、下次见面的时候

　　南莳爸爸被一个小孩呛了两下，气不过就想开骂，但被南莳妈妈拦住了。
　　她等少年们并肩离开之后才小声道：“那几个可都是齐家林家的小孩，别把人惹恼了。”
　　男人听了这话才冷静下来，这几天的烦闷也散了大半：“真的？”
　　“真的，之前不是在晚宴上见过吗？”
　　“那她还有点用……”

　　华安寺山脚下。
　　她们因为刚才的事没心情吃早饭，所以早一步到了华安寺。
　　但现在寺庙还没到开放时间，顾海棠干脆把干净的长布铺在大门一旁的可跨越草坪上，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早点：
　　“有什么事吃了再说。”

　　“就是。”陈衍文把餐盒递给几个女生：“吃饱才有力气骂人嘛。”
　　南莳道了谢，低头用筷子夹起虾饺往嘴里塞。

　　圆圆注意到她垂落的长发下接连砸在餐盒上的眼泪，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阿南…”

　　路清涟把纸巾递给她：“之后有什么想法？”

　　南莳一直都是稳重又温和的人，她的想法和耐力很多时候都让路清涟忍不住感叹。

　　毕竟她芯子是个摸爬滚打好一段时间的社畜，南莳却是实打实的十几岁少年。
　　原本以为她家里的环境应该还算不错，毕竟情绪稳定的人家庭都比较和睦。

　　只是没想到这些都是逼迫她成长的诱因，站在几人面前的只是一个披了稳重外皮的脆弱小孩。

　　南莳很快就止住了想要宣泄的眼泪，她的手不断收紧，纸巾被捏成了皱巴巴的咸菜：
　　“我想走。”

　　林笙吓了一跳：“走？去哪？”

　　高中学生因为压力结束自己生命的孩子可不在少数，前几天新闻上还报道了几件骇人听闻的学生跳楼事件。

　　南莳被她担惊受怕的夸张表情逗笑，她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犹豫：
　　“我阿姨打算带我去国外学习摄影。”

　　南莳的阿姨其实就是她妈妈的好朋友，自从她妈妈去世之后，关心自己的人就只有简阿姨了。
　　而现在站在爸爸身边的人是后来接进门的后妈，南莳和她不太熟悉，平时住在学校也很少见面。

　　几个月前简阿姨来找过她，说自己被公司调到日本工作，但又放心不下南莳，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跟过去。
　　那边的摄影专业南莳有所耳闻，所以这听上去似乎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但熟悉的环境和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的伙伴让她摇摆不定，所以至今还没给简阿姨回应。

　　南莳喜欢摄影，喜欢一个在目前教育环境下不被允许的“兴趣爱好”。
　　它被冠以玩物丧志之名，一直封存在那个妈妈留下的、还没有半张桌子大的灰色箱子里。

　　还是在遇到路清涟几人之后，她才再次把它带到阳光之下，再次重现当年妈妈还在时，那种熠熠生辉的样子。

　　“喜欢就去呗。”陈衍文理所当然。
　　林笙和圆圆也是同样的想法。

　　得到支持的南莳转头看向路清涟，被泪水浸润过的瞳孔里映着少女难得不算温和的脸。
　　“你想过失败的后果吗？如果没有考上那边的学校，你要怎么办？”

　　路清涟见过太多为了追逐梦想变得面目全非的孩子，他们原本有一个按部就班就能平安顺遂的人生，因为踏上未知的逐梦之路落得一场空。
　　她从小就没什么梦想，唯一能算得上“想”的事情，大概就是让自己强大，带着妈妈摆脱齐永俊明里暗里的压迫。

　　所以她站在了大人的角度，站在了一个没什么梦想的人的角度，给了这样一个算不上支持好友的问题。

　　南莳被她的问题砸得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
　　“清涟，不是任何事情在开始之前都要去考虑结果的。
　　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大家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注定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那谁还会花费精力去维持、去丰富我们之间的经历和感情？
　　梦想确实伴随巨大的虚妄和五分以上的糟糕后果，但它现在给我递了橄榄枝，就已经规避很多风险了。”

　　路清涟能感觉到南莳轻轻倚靠着自己，温和的声音吐出字字有力且无法让她反驳的话。

　　她再一次意识到，她们才是真正的少年，她们才第一次尝试在青春里肆意，她们有资本，也有那样的活力。

　　更有开阔多样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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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城的树木换叶得慢，明明快要开春了才有几片还未染黄的落叶慢悠悠掉到行人的发间。
　　路清涟被她说服了，也被自己的谨慎吓了一跳。
　　她把南莳发间的落叶摘下，苍白地吐了句话：“哪天后悔了可以再回来，我们会等你。”

　　南莳伸手紧紧抱着路清涟，她看得到路清涟眼里不知名的难过和茫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路清涟一定有她的挣扎，还有欲言又止的关心。
　　“其实你说得对，清涟。
　　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我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不是现在。

　　我的现在，就是做出选择。”

　　春日的雨淅淅沥沥，来得莫名其妙，也走得步履匆匆。

　　华安寺在准点开放，少年们踏着一地的红黄落花往最高的地方靠近，终于在太阳爬上正空时完成了祈福。

　　看着点在炉内燃烧殆尽的香，几人才意犹未尽顺着下山的路离开。

　　“所以你过几天就要走了？”圆圆瞪大眼睛：“也太快了。”

　　林笙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不过完年再走？”

　　南莳摇头：“我想和简阿姨一起过年。”
　　不想再回那个只有算计和市侩的家了。

　　“那你跟你爸妈说了吗？他们不会不让你去吧？”陈衍文想起他们离开前那两人眼里的算计。
　　他是心大，但生在世家的孩子不会看不懂那种眼神。

　　“简阿姨说她有办法。”南莳眼睛弯弯，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变得明媚。

　　路清涟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把握了一路的红绳小心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感受到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南莳带着笑意的眼睛才后知后觉染了琉璃的光：
　　“怎么把这个给我了……”

　　每一个祈福的人都可以在堂中拿一条佑平安的红绳，数量有限，往往只有最前面那一批人才能有机会拿到。

　　羊城人大多秉承传统，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因为这条红绳的寓意趋之若鹜。

　　这次每个人都来求了一条，没想到路清涟直接系在了南莳的手腕上。

　　陈衍文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红绳直接塞进南莳的手里：
　　“被抢先一步的感觉太让人不爽了。”

　　“原来你们都打着这个心思呢。”林笙笑嘻嘻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红绳，绑在南莳的另外一只手上。
　　圆圆看她两只手都戴满了，干脆稍稍改造了下，变成头绳绑在南莳的后脑上。
　　顾海棠也把红绳递给她，点头道了句平安。

　　“你们怎么这样……”眼角还没消散干净的红痕又染了回来，南莳不想被小伙伴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干脆紧紧抱着路清涟不肯撒手了。
　　路清涟回抱着她，感受到颈肩的湿润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根平安绳保佑一人一年平安顺遂。
　　你有五根绳子，未来五年都会事事顺心。”

　　“就是说啊，但是记得失效之前再回来上香祈福…顺便再来找我们玩！”林笙也跟着红了眼眶。

　　青春的告别总是猝不及防，她们陪着南莳把羊城逛了个遍，终于在她出发前的最后一天笑着说了再见。

　　“游学结束之后记得来日本找我！”
　　这是南莳离开前给路清涟留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天的天空万里无云，在街巷的爆竹声和欢呼声中，送走了一个从小在羊城长大的怀梦少年。
　　时间会考验所有感情，也会毫不留情地摧毁所有稚嫩。
　　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时，她们还是满怀热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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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都收拾好了？”
　　陈意扫了眼两人脚边的箱子。
　　路清涟咧牙：“轻装上阵最最重要。”

　　陈意轻轻捏了一把她白嫩嫩的脸：“指桑骂槐是吧？”
　　路清涟选择闭嘴。
　　谁让陈意每次出门都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么，又多又重。
　　刚才她帮忙抬上行李架，差点把自己抬没了。
　　三人此行的目的地在德国，好不容易捱到下飞机，饭也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得匆匆赶到学校报道。
　　“收好你们的卡，吃饭买东西都能用到，待会填完信息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去宿舍。”陈意把两张单递给他们：
　　“上面是可以旁听的公开课时间，你们就在这个时间段去，其他时候好好待着。”
　　路清涟注意到她时不时看表，好像在计算时间：“老师，您不陪我们一起去吗？”
　　放两个学生在德国瞎转也是心大了。
　　“麻烦精来了。”陈意叹了口气，相比于等会来的烦人精，这俩孩子靠谱不止百倍：
　　“有事给我电话。”

　　说完这句话她步履匆匆离开了。

　　陈意离开两分钟后，路清涟终于感觉到异国他乡的不真实感和无力感。
　　因为她发现这里的人好像不常说英语，就连带他们去宿舍报道的老师都有很浓重的德式口音。
　　“他刚刚是说饭堂开饭时间吗？”路清涟问一旁背地图的顾海棠。
　　“嗯，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顾海棠用笔圈下他们后来这段时间可能会频繁去的地方。
　　领队老师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他见两个外国孩子只身来学校听课，就带他们把大半个学校一边走一边介绍。

　　虽然两人都听不懂就是了。

　　不过上天好像看到了路清涟的茫然，终于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派了个闪闪发光的天使过来。
　　“清涟！”那人隔得老远就用中文在那叫，把路清涟的人生都叫明亮了。

　　希望大家平安顺遂，事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