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35、缘起·除夕【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当心儿吟诵着这句古诗的时候，年眨眼便到了，城中处处装扮一新，每个人脸上都一扫疲惫，欢天喜地地迎接着春节的到来。心儿虽然为过年而高兴，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几日，她总是想起远在成虞的母亲。

　　谢连辰在过年期间也终于可以安生几日，自休朝之后，谢连辰案头的奏报少了几份，但是，铭书阁的消息却愈发多了起来。太子宴请了谁，各位王爷的动向，诸位大臣的立场，在年节时更容易显露。当然，他还要关心荣世玉传给心儿的消息。虽然荣世玉一般只是例行的问候心儿，但是谢连辰依旧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总是和自己生闷气。

　　除夕夜照例是要和皇帝在大殿上度过的，今年也不例外。当宫中忙忙地准备宫宴的时候，苏清婉也没闲着。

　　德妃苏颐春在宫中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宫中老人，又一向依附皇后。德妃虽是苏清婉的亲姑姑，但是苏清婉却更与皇后亲近。

　　皇后嫡女青莲公主已出嫁，故如今对陪着她的苏清婉更是宠爱有加，况苏清婉与青莲公主一向交好，若不是有李心儿这一桩事，苏清婉早是当之无愧的凌王妃。

　　这次宫宴，本是皇后亲自操持，但是，如今皇后身体有恙，苏清婉便代为安排。她从小也见过不少次宫宴，对于宫中诸宴的礼仪规程都甚是熟悉。宫宴倒是不难，最让她担心的是凌王府中传出的闲话，凌王殿下待王妃甚好，别的不论，就这一句便足够让苏清婉慌乱不已。

　　她实在没想明白，她的辰表哥年幼时很喜欢她的呀，幼时他甚至说将来要娶她，这句话她可从来没当做玩笑，一直认真记在心里，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谢连辰就不爱搭理她了，如今这个异国公主来了，谢连辰似乎更有被李心儿勾引走的趋势，苏清婉怎么能不心急呢？她不求名分地位，只是这青梅竹马之情如何割舍的下呢。

　　当谢连辰娶第一个王妃的时候，苏清婉便窝在府中哭了好久，她以为自己没机会了，可是当谢连辰娶了第二个王妃的时候，苏清婉便想明白了，即使他的王妃不是我，只要他喜欢自己，做妾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不可呢！可惜，她万万没想到，当她想清楚的时候，谢连辰又有了第三个王妃——李心儿。

　　她得想个办法，夺回辰表哥的心才好。

　　除夕终于到了，心儿一早起来便被一众丫鬟摆弄个不停，一会儿是盘发，一会儿是化妆，一会儿是穿各种裙襦，一早上心儿都闲不下来。

　　中午时分，心儿终于结束了装扮，可以歪在床上小憩一会儿了，一早上的疲惫让她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

　　照例，今日的午饭心儿是要和谢连辰一起吃的，谢连辰走至卧房本打算亲自来陪心儿吃午饭，却见心儿和衣而卧，静静地歪在床上，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惹人怜爱。

　　襄儿刚一踏进门，就看见心儿仄歪在那里，心儿的装束可是她们劳动了一上午的成果，她急忙上前来想要将心儿叫起，却被谢连辰拦下了。

　　王爷待公主极好，既然荣世玉已经结婚了，撮合撮合公主和王爷也是极好的，襄儿这么一想，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谢连辰轻手轻脚地走到心儿身边，可心儿却感受到了一阵黑影从眼前掠过，慌忙睁开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吗？”谢连辰温柔的声音传到了心儿的耳中。

　　“不，不曾”心儿也不知为何，自那日和谢连辰一起吃饭之后，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躲开谢连辰的目光。

　　心儿准备起身，却被谢连辰制止了。“年宴时间会很长，结束也会很晚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补补觉。”他转身便坐在了心儿的床边。

　　“嗯，好”心儿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睛，可到底是睡不着了，她的睫毛一动一动的，谢连辰看见，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他还记得年幼时他的母亲就是这样安抚不想睡觉的他的。

　　果然，心儿也很快就睡着了，谢连辰温暖的手按在她额头上倒给了她些安全感，而且，她也不知是怎么了，没来由地相信谢连辰。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谢连辰呆坐了好久，心儿也睡了好久，襄儿和穆林在门外看着屋子里奇怪的两人，却也不敢轻易进去。

　　“王爷不是给我家公主下蛊了吧？公主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襄儿瞥了一眼穆林，没好气地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家王爷还从来没有这么呆坐好几个小时呢，我还在想是你家公主是干了什么呢？”穆林反将一军“况且我家王爷也不是什么外人呀！他们是夫妻。”

　　“什么夫妻呀？不过是名义上罢了。”襄儿说出此话来，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嫁妆画，自己倒先有些脸红了，一看旁边的穆林没什么反应，便急忙用别的话叉开了。

　　屋子里，阳光渐渐从一边转到了另一边，引的谢连辰思绪回迁。在心儿均匀的呼吸声中，谢连辰看到了心儿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青玉镯。

　　“为什么到如今你还戴着他送的镯子？若是在意，为什么知道他结婚却不心痛，若是不在意，又为什么一直戴着他送的镯子？”谢连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情这一字实是比朝堂之事让人心忧。

　　忽然，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展开后里面是一枚冰白玉美人镯，那镯子是那样清新淡雅，纯白的底色又那样内敛清新。谢连辰自己动手，有些怨气似的将心儿的绞丝青玉镯摘了下来，这一动，心儿便醒了。

　　“王爷在干什么？”心儿在目睹了这一切后，急忙起身，手上的青玉镯已到了谢连辰的手中。

　　“你这衣服戴青色的镯子不好看，白色好看。所以给你换换。”谢连辰说着便将白玉镯套在心儿的手上。心儿的玉臂果然是配这白色更好看。

　　“可是，这镯子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心儿还记得自己答应荣世玉要一直戴着这个镯子的。

　　谢连辰一听这话着实气恼“这个也是我送你的，有什么差别吗？”心儿看着面露愠色的谢连辰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况且，确实不过是一个镯子罢了，还能有什么特殊意思呢？她想了想便把青玉镯收进了妆奁盒。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准备去宫中了。”穆林在门口说道。

　　当心儿随谢连辰上马车的时候，手腕上露出的已经是谢连辰送的冰白玉美人镯了。

　　宫门前，华灯铺路，彩带飞扬，一片琉璃世界被各种颜色的灯渲染，格外夺目。心儿自来了成唐，这条路也走了多次，只这一次觉得这“金丝笼”还有些许好看。

　　长长的甬道上，白雪铺成的天然地毯上，心儿长长的后裾轻轻地卷起浮雪，她有些心疼地向后看去，却看到了身后不远处谢连清不合时宜地拿着一柄折扇。

　　心儿轻轻地扯了扯谢连辰的衣角，谢连辰却以为心儿想让他牵着她，只一下，谢连辰的大手便将心儿的小拳头紧紧握在手心。

　　心儿被这没来由的热情惊了一下。“我，我是想说静…静王殿下在后面”

　　虽然心儿解释清楚了，但是谢连辰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是想牵着自己的王妃的，何况他已经干了。

　　谢连清一早便看到了连辰走在前面，但是他却没打算叫住弟弟。毕竟，看着心儿和谢连辰郎才女貌的背影也是极为养眼的，只是不知自己心里为何生出了些许落寞。

　　当谢连辰和心儿转身等他时，谢连清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娇艳的心儿。

　　今夜的心儿格外漂亮，对称的步摇轻轻摇曳，偶尔还勾着一丝小碎发，梅花花鈿嵌在眉心，生动似有香气。一双眼虽不大，却内含秋波，暗藏妩媚；一双樱桃小嘴轻抿，似有言待发，又似有乐待和。

　　谢连清是个醉心山水、腹含诗意的人，看见心儿和此景甚是相宜，更觉得此心儿确实不同于其他俗气的女子。当他发现谢连辰紧紧握着心儿的手的时候，他也明白了，原来，谢连辰已将心倾付。他心中倒是有些不屑，万万没想到啊，就连六弟这样的人也是逃不过佳人，终究是红尘中人，没自己看的通透。他忽略了自己心里刚才生出的小小落寞，只是骄傲地想到自己这一生怕是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毕竟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走进他孤高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