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177、情生·仙姿【聚散无常皆过客，东西分隔恨擦肩】

　　天边晨光，勾出一道道明黄飘带。鸟鸣嘤嘤，上演百鸟朝凤盛景。人头攒动处，心儿轻踱莲步，缓缓从长街走来。长裾傍地，擦着更长的无限蔓延的红色地毯…

　　谢连辰满怀期待地站在阶上，阶下是翘首以盼的臣子，阶旁是拈酸吃醋的后宫嫔妃，谢连辰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乾儿。就在这万众瞩目中，心儿款款走来。

　　谢连辰不是没见过心儿身着礼服的样子，可今日再见，他仍旧觉得惊艳。果真，爱一个人便能保存持久的新鲜感，即使见此人千遍万遍也依旧不厌。

　　心儿浅浅拉起裙摆，慢慢走上台阶，正遇上亲迎的谢连辰，他只自然地一揽腰，还是曾经的感觉。谢连辰将最温柔的笑给了因为这一揽而扭头看向他的心儿。

　　可这一笑不仅落在了心儿眼中，也落在了侧立一旁的姚媚之的眼中，嫉妒的怒火霎那间点燃。跟在心儿身后的何云安敏锐地看到了人群中散发着嫉妒之火却美得摄人心魄的姚媚之，可心儿却毫无察觉。

　　当心儿与谢连辰携手走到阶上时，下面是齐刷刷跪下的大臣。

　　“原来是她”在心儿走向阶前的时候，不少成唐旧日的大臣都认出了心儿。

　　心儿还是当年那个心儿，可她早已不是成虞嫡公主李心儿，而是如今阜戎的掌政公主上官鸾渺，身份已昭告天下。所以，当这些老臣在此刻才知谢连辰多年不立皇后的原因时，他们却没有斥责和反对谢连辰。相反，他们全都缄口不言，因为他们知道，此后成唐必是帝后一心，天下将获得安宁。当然，在这些以天下为己任的老大臣心中，谢连辰此举实在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实在算得上是一心一意，实在算得上是偏爱至深。或许在这些老臣看来，在坐拥三宫六苑的身份地位上，谢连辰能保持始终如一实在是难得，也确实值得敬重。

　　可惜，这些老臣毕竟已经不多了，经过谢连清的清算和生老病死的自然淘汰，已有许多认识心儿的大臣不在中枢，甚至已不在世，如今大部分已是新鲜血液。第一次见到雍容华贵的心儿，他们或许会诧异心儿身上与谢连辰如此相似与契合的气质，可却不会知道心儿与谢连辰的前尘往事。

　　也可惜，算得上三朝老臣的姚崇敬也不知道，毕竟他是由谢连清提拔起来的，当他有资格见到王公贵戚，见到凌王妃的时候，心儿已没入宫中，成为了谢连清的妃子，终日轻纱覆面。

　　所以，姚媚之也不知道这些往事，但她身边有一个人知道一切，那就是荼靡。可荼靡没有说，因为荼靡深知自己站在了必败的一方。此刻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思索着如何脱身，如何保全富贵和性命，断然不会把这样重要的消息泄露给姚媚之。

　　心儿顺利走上高台，台下山呼万岁，山呼千岁，可心儿却觉得恍若一场梦。心儿也看到了谢连辰稀稀落落的后宫，年轻貌美的女子们如花一般娇艳。心儿不禁又想起了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深觉自己不配做这天下女子的至尊。

　　心儿还看到了何云安及阜戎旧臣，他们已经被成唐授予新的职位，而阜戎的势力能否诚心归附也是心儿不得不担忧的。如今天下一统，分裂便是要逆势而为，心儿不愿让诸多无辜之人卷入，也不愿被这股异动的暗流盯上，更不愿阜戎成为这股暗流的主导，毕竟，心儿更担心乾儿会受到牵连。

　　站在高台之上，心儿眼中全是今后如履薄冰的样子，全是今后与后宫一茬又一茬年轻女子争宠的日子，她害怕，甚至是胆战心惊。心儿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想，她也深觉自己争不过这些美娇娘。这五年多，心儿对谢连辰已经丧失了部分信任，动摇了当年笃定的心。不论谢连辰是否变化，至少心儿这边已经动摇。

　　心儿就在这忐忑不安中随谢连辰祭拜了祖庙。至于太子谢乾元，成为了真正的嫡子，有了皇后之子的名头。当然，只有襄儿等人知道，这不只是一名头，而是事实。

　　天下已安，后位既定，人人奔走相告。在一片喜悦中，有一人醉醺醺地流连于街头巷尾的酒肆，他就是寒柳。

　　寒柳拒绝了将军的职位，只求得了一个瑶光殿侍卫的身份，所以今天他不能参加心儿的立后大典，可他不是为自己职位不高而醉酒，而是为了他忍痛终结的“昨天”。有时候，寒柳很是埋怨自己，他与心儿相处了五年，他得是多么怯懦和无能才能把近在咫尺的心儿拱手让人？可惜，一切只能是可惜。

　　寒柳迷迷糊糊地穿梭于街头巷尾，直到不经意醉倒在一家茶馆门前。寒柳的酒气冲天，把茶馆中的香气都扰乱了。掌柜出来查看，却正见寒柳醉倒在一旁。

　　“客官，客官，老夫这里是茶楼，您若是不喝茶，老夫着人送您回府？”掌柜一脸慈祥，却已不再年轻。

　　“什么茶馆？我要喝酒”寒柳依旧是醉醺醺的，不肯挪步。

　　“老夫这里是茶馆，来去茶馆，客官要是不嫌弃，不若到后面坐坐，醒醒酒吧！”说罢掌柜派人将寒柳拖到了后厅。

　　“喜儿，给这客官泡壶茶吧，这人喝醉了。”掌柜叫着自己的小孙女。一个活泼的少女应声而出，端进一碗茶来。

　　“他醉成这样，还能喝进去茶吗，不是糟蹋了我们的好茶？酒气这么重，都扰了茶香。”小姑娘有些厌恶似地捂住了鼻子。

　　“喜儿，怎可以这么说，你倒是忘了我们如今的光景皆是拜小姐所赐，她大发善心救了我们，我们就该用这茶馆做更多好事，也算为她积德行善。虽然如今没了她的消息，可我们也随着迁都迁到了这里，一应陈设都没变，若这都城还是她的家，她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若是看见我们见人不帮，她该后悔当年帮助了我们！”原来这掌柜就是当年的榆老爹，此刻，榆老爹一脸的感慨。

　　当年，何云安带心儿逃离成唐之时，用一纸契约斩断了来去茶馆与心儿的所有联系，从那之后，这来去茶馆便成了榆老爹个人之物。尽管谢连辰曾派人来此查询过心儿的踪迹，希望能从来去茶馆的账目往来中搜得一二，可在多次无果之后，谢连辰便也不再从此处探寻。这来去茶馆终究成为了榆老爹个人财产，只是，不管过去多久，心儿恍若星辰的身影与温暖人心的笑容却依旧深深印在榆老爹和喜儿的心里，他们一直感激着她，也一直尽力帮助落难的人。久而久之，来去茶馆竟办成了享誉成唐的大茶楼。

　　寒柳在昏昏沉沉之后，终于酒醒，看清周围情况后，寒柳向门外走去，仍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走到了前厅。

　　“榆老爹，今日可是我们成唐立后的大典，你今日便开了一个‘凤来仪’的新茶品，可当真是与时俱进啊，只是我喝了这么久竟也没品出这茶是用什么水泡出来的，竟这般清香淡雅，当真别致啊！”一个老顾客坐在店中，手举茶杯细细品尝，不觉感慨。

　　榆老爹还没有应答，另一边便有客人回应了。“哎，有些事情实在不必知道原委，你只细品就罢了，何必多问呢！哈哈哈！”

　　寒柳呆呆地听着与他本无关系的对话，却突然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是呀，事情原不必探寻原委，更不必追逐过去，只细品眼前便好，不论他寒柳能否得到心儿的心。他只要默默陪伴，享受月光洒落在身上的温柔便罢了，实在不必将高悬的明月揽入怀中。”寒柳想开了，便信步向店外走去。

　　“唉，这位客官，你可终于醒了，但是怎么这么不礼貌，难道都不会和我爷爷说一声感谢的话嘛？我爷爷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弄进来，你现在拍拍屁股就走了？”喜儿拦在寒柳面前，有些嗔怪。

　　“我…谢谢”寒柳被小女孩拦在门口责问，实在有些难为情。

　　“喜儿！客官你不要见怪，我这小孙女被我惯坏了，客官请自便。”榆老爹拉开喜儿，任寒柳自去。

　　榆老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面围成一堆的人群中忽有一人瞧见了榆老爹，搭上话来。“榆老爹，你看看这亭子建得，怎么样？就差挂这牌匾了。春日，这边上柳树一摇，鲜花一开，这水面上涟漪一泛，多美呀，你这生意定然比现在更好。”原来，对面的凉亭正是榆老爹出资修建的，今日正在挂牌，名曰仙姿亭，左右有联曰“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

　　榆老爹只一笑回应，转身回了茶馆。这一声询问却吸引了寒柳的目光，他向亭子刚刚挂上的牌匾看去，“这字？”寒柳不禁诧异，怎么如此像公主之字？

　　寒柳狐疑，回头又看向来去茶馆的牌匾，“来去茶馆，这不正是公主的字吗？”寒柳转身回到柜台前询问榆老爹，可榆老爹却只不答，只说是上一任茶馆老板的字。这些年，有意无意打探心儿消息的人很多，榆老爹实在不知这些人是否怀有好意，所以，他只不敢说。

　　寒柳终究什么也没问到，这怕也是他与心儿缘分的写照，只有擦肩而过罢了，纵然寒柳顾盼，可心儿却依旧目标坚定的向前走，不肯回头。

　　寒柳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已想好，明日，他去宫中，做心儿的贴身护卫，他还要保护她，即使她的眼中再不会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