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116、缘落·拷问【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春风本该沁人心脾，此刻却有种秋风的萧瑟感，谢连辰就这样呆呆看着心儿一步三回头地被谢连清牵走。

　　谢连辰本是那样笃定，哪怕是和谢连清同归于尽，他也一定要给心儿自由，可耐不住心儿对他和身边之人的惦念。当心儿用剑逼迫他放了谢连清时，谢连辰几乎崩溃。他看着心儿将穆林的佩剑一把抽出，看着她把剑架上她自己修长的脖颈，看着一道血痕慢慢渗出血来，他是那样痛苦，因为这一次他真真实实知道心儿的决定是违心的，是哀恸的。

　　“心儿，别这样，别逼我，你放下剑，别这样”谢连辰近乎绝望，他的手腕渐渐软了下来，谢连清便一把推开了谢连辰。

　　“连辰，你我之间已是有缘无分，曾经种种都过去了，你带给我此生最欢愉的时光，我也用自己的幸福和生命还了你，如今我们实在两不相欠，襄儿和云安姐姐不是局中之人，我不能连累她们，她们也是我的亲人，连辰，原谅我，我不能自私至此，你忘了我重新开始吧！”心儿哽咽几乎不能言，可她已经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末路，那便就这么着吧！

　　心儿终究又戴上了厚厚的面纱，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人面前时，她依旧是受尽皇宠的俪妃娘娘。

　　谢连清没有多在猎场逗留，他急匆匆地起驾回銮，甚至不等谢连辰从石屋回来，便先行起驾，让不明就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国大事。可惜，没有一个身处政局的人能想到，其实他们的皇帝陛下，这个本该以肩负天下的男人只是为了一个小小女子。

　　谢连辰在石屋旁呆呆地坐了许久，他看着心儿执剑离去，是那样无力、绝望，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在兰因寺的那句话，没有实力如何保护所爱之人，他用亲身经历应证了这句话，他后悔自己没有践行这句话。

　　当谢连辰怏怏回到猎场的时候，只剩打点好行囊的苏清婉和格桑尔等在豪华的马车边，望眼欲穿。

　　“王爷，怎么才回来呀！皇上都走了”苏清婉依旧是嗲嗲的样子，这自然是格桑尔看不惯的，便白了她一眼。

　　谢连辰看着眼前几乎是拔寨而起的荒芜景象，他什么都明白了。谢连辰用大拇指指尖紧紧掐住自己的食指，直到指头渗出血来。他此刻对谢连清的不满，甚至是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

　　看到一旁格桑尔的白眼和不屑，谢连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向马车走去，却冷冷丢下一句“王妃便同本王同乘吧！”这一句着实让格桑尔高兴，同时却也打翻了苏清婉的醋坛子。

　　“王爷，我也想和你同乘嘛！”苏清婉全然没有注意到谢连辰强忍着的怒意，还追上去摇着谢连辰的手臂。谢连辰冷漠的眼神射来，让苏清婉吓了一跳。“本王会找你的，别着急。”说着便上了马车，格桑尔则一脸得意地随后登上了马车，只留下苏清婉默默退去，恨恨地上了另一个车轿。

　　“你说我胖了吗？”苏清婉没头没脑地问她的贴身丫鬟，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有孕便不好看了，可当她听到丫鬟说她体型未变时，便更加不安乐了。难道，表哥喜欢那个粗犷的女人了吗？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桑尔兴奋地上了马车，这是她第一次同谢连辰坐一个车架。马车向前走去，她偷偷打量着紧闭双眼的谢连辰，想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怎么也调整不好自己的状态。

　　“王爷，你”格桑尔总想找个话题同谢连辰聊聊。

　　“本王问你，卡卡塔尔部落为什么这次又要反啊？”谢连辰紧闭双眼，冷漠开口，让马车里的气压更低了些。

　　“什么？我父王反了？不会的呀！我还在这里呢！他不会的”格桑尔以为皇上这次着急回銮是因为她的父王反了，可她怎么能相信呢？

　　“为什么不会，你不过是个政治契约，你父王还会在乎你吗？”谢连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深邃，盯得格桑尔心中发毛，慌乱起来。

　　“我，父王和皇上有约啊，绝不犯境，这不会的呀！”格桑尔瞬间明晰了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可她终究无法相信父王会不顾她的安危。“真的，王爷，我父不会反的。”格桑尔激动的拉住谢连辰的手，谁料却被谢连辰一把掐住脖子。

　　“你没听懂我的暗示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卡卡塔尔为什么反？回想一下再回答。”谢连辰已经有些怒不可遏了。心儿的离开，三哥谢连清的背叛和陷害让他实在心有不甘，格外震怒，格外心痛。

　　格桑尔笨笨地反问“王爷是指什么时候？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呀！”

　　“是你们和皇上串谋陷害本王的吗？条件是什么？你做我的王妃，成唐给卡卡塔尔更多好处？还有呢？”谢连辰这次问得直接，他不想再绕圈子了，他只想得到格桑尔准确的回答，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从他信任谢连清并为成唐义无反顾的上战场开始，直到今天再次失去心儿，这张大大的网竟只是谢连清为了满足私欲、夺走心儿所布。这些，谢连辰已经了然，不过如今他还想亲耳听到格桑尔的回答，他要让自己更笃定些。

　　“我，我们…”东窗事发，格桑尔这个直肠子的姑娘如何应付得来，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谢连辰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她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掐死了。“是，是是，是皇上派人来和我父王谈的，我们是附属小邦，是没办法的。我当时就是想嫁给你，我没想把你的上一个王妃给赶走，真的，我只是爱慕你。你的解药我一早就给了皇上，可是他反悔了，不愿意给你，我也没办法，我是真的想要你好的，可是，就只有一颗最终的解药，在皇帝手里了，我没办法啊。我求过皇帝了，可他说他自有主张。”格桑尔快哭了，她从心底里害怕了，当然，自从她嫁给谢连辰的那天起，她便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对于谢连辰和心儿，格桑尔一直心存愧疚，对于自己不幸的婚姻，她更是打心底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后悔自己与谢连清谋划此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与虎谋皮，尤其是当谢连清反悔，不肯将解药交给谢连辰的时候。

　　眼前这个因任性和淘气给谢连辰和心儿带来痛苦的格桑尔，此刻脸憋得通红，谢连辰松开了手，他冷静了些，罪魁并不是她，而是那个一心谋划和布局的谢连清，他曾经敬重的三哥。“你下去吧！”谢连辰重新闭上双眼，失去心儿的他此刻又变回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理性自持、气势恢宏、眼神清冷的铁血将军、阴谋政客了。他的温暖和柔情随着心儿的离开一齐被抽走了。

　　“叫苏清婉来！”谢连辰知道，这种种事情，别人尚且可以说不清楚，可从中得利的苏清婉却不可能不知道，况且，她还是谢连清的表妹，可见，新婚那日自己将她认作心儿怕也不是巧合。比起格桑尔，谢连辰恐怕更厌恶这个表面纯洁，内心却不堪的苏清婉。

　　苏清婉听得谢连辰唤她，本是格外高兴。可当她向谢连辰车轿走去时，却正看到了格桑尔。格桑尔脖颈通红，脸颊通红，低头向其他车轿跑去。苏清婉不知何意，但是敏锐的她嗅到了些许不安。

　　苏清婉缓缓登车，心下正怀疑谢连辰知道了一切，她刚掀起帘子，车轿便继续行了起来，她还没站稳，差一点摔个踉跄。谢连辰冷峻的目光也盯得她脊背发凉。

　　“夫…夫君，你”苏清婉终究还是有些怕的。

　　“你配这样叫本王吗？提醒过你，不准你这样叫本王。”谢连辰依旧冷冷的，平铺直叙的语调中透不出丝毫感情，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什么事实，全然没有感情似的。“本王想，你也是那个布局之人吧！举足轻重？”

　　苏清婉可不像格桑尔那样蠢，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只是局中之人，布局哪轮得到我啊！我和你一样，都是被安排的那一个啊！”眼前之人如此冷漠，苏清婉此刻也不愿再一味低眉顺眼了，她突然将傲慢的样子表现了出来，轻甩衣裳，坐在了一旁。

　　“哼”谢连辰看着这个终于撕下面具的女人，心中无限反感，他轻蔑地一哼着实刺痛了苏清婉高傲的内心。“本王全都知道了，你在这里面的作用不会比我想象的小。新婚那日，还有醉酒那日，是你给本王下的药吧？你让心儿看到那一幕，是想让心儿对本王死心吗？”谢连辰目光如利剑。

　　苏清婉也无意再装，“你既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不过我只是想得到你，没考虑李心儿，她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不论如何，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因为她是皇妃。”

　　“贱人！”这次，当谢连辰和心儿相拥之时，虽然心儿没有明说他新婚那日的心痛，可谢连辰却总能有意无意地感受到那日给心儿的震撼和伤害有多么深，而这一切的罪魁就是苏清婉和谢连清，他怎么能不恨呢，谁都不能伤害心儿，谁都不能。谢连辰一把捏住苏清婉的脖颈，他此刻实在想杀了她。

　　“你想杀了我？别忘了，我有你的孩子了”苏清婉使出杀手锏，本想着谢连辰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过她，可谁知谢连辰却反加了把力。

　　“这个孩子本王并不想要”谢连辰冷漠的本性彰显出来甚是吓人。

　　“好啊，你连孩子都不要了，你只知道心疼李心儿，你可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那年你和李心儿花好月圆，我却因为你被谢连景，你那该死的太子皇兄给奸污了，都是因为你，他恨你，便要朝我下手，最关键的是，我是为了给你送我亲手做的糕点，所以啊，你觉得我不嫁你，又该嫁谁？我不恨李心儿又该恨谁？她夺走了我的位置也罢了，还要将你的心都占去，我怎么能忍。”苏清婉以为这样谢连辰便能对她心存怜悯，进而放过她，可谁知这也是徒劳。谢连辰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眼神中还流露出深深的厌恶。谢连景碰过的女人，却要他来背锅，谢连辰自然感到无比恶心。

　　“你要杀了我吗？那你可能永远不能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苏清婉这一句着实有分量，直击谢连辰内心。既然其他说法都不能让谢连辰放过自己，那么就用最隐秘的事情刺激谢连辰吧，苏清婉如是想。

　　“你什么意思？”谢连辰确实有些震惊，这些年他虽然也疑惑母亲的离去，可他没有证据，宫中不过都是流言，他从不敢轻信。

　　“你放开我…”苏清婉实在被掐得难受，用力挣扎着，终于，谢连辰放开了她。

　　“你什么意思？”谢连辰又问了一遍。

　　“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便告诉你！”苏清婉还试图用孩子挽回谢连辰的心，她想，等谢连辰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他一定会顾念这个孩子，到时候说不准自己便可以渐渐得到谢连辰的心了。可惜，人总是自以为是，她如何能预测谢连辰之心呢？尤其是这样一颗对她厌恶至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