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收试读》Spra

1、久别重逢

　　冬天，雨夹着雪落下，洗去水南风带来的湿气。
　　池珘挂掉电话，将手机收回大衣口袋，不着妆点的脸埋在浅棕色的围巾下面。她利索地捞过搭在门口的伞，闯入雨幕。少有人会挑在这种天选择外出，除非是工作需求，这电话就是。

　　并不知道那娱乐圈名导、知名演员是看上她们研究室哪一点，死缠烂打从导师那里要走研究员参与电影拍摄指导。
　　许是冲着那数不胜数的实验室头衔，又或者是实验室人才，还是所研发的新材料受人期待的缘故。
　　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任务最终落到池珘头上。

　　直到带着沁骨的寒意站在大楼门口，接受保安的检查时，池珘才回过神来。
　　“检查好了，池小姐跟我上楼吧。”助理接过安保检查过的外套递给她，也在摸到料子的时候带上几分轻蔑。
　　那料子是极其粗糙的，甚至她都不会去购买的。她还以为面前这人有多大牌，需要身为一线艺人沈泠助理的她出来接待，没想到也只是个穿几十块钱大衣的乡巴佬。
　　助理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池珘是否跟上，自顾自地介绍电影项目。

　　池珘侧耳听着，大致对即将面对的事有一些了解。

　　她要加入一个电影项目组，作为化学实验指导。
　　电影名字叫《挽花》，讲述的是一位化学家用化学方式传递情报的故事。据说是一流导演，一流演员，一流明星，甚至现在还要搭上一流实验室的一流研究员。
　　无数个一流凑成的一个项目组，而现在就是项目组会面的时候。

　　助理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玻璃门：“你自己进去就行，那么多人就等你一个。”
　　后半句几乎是大声嘀咕，池珘听得一清二楚，但也没精神计较。熬大夜的后遗症就是到现在她的心脏还一突一突地跳，难受得不行。

　　她冲助理笑笑表示感谢，走上前两步。在她即将推开门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搭载门把上，将门向前打开。
　　那一瞬间，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后侧身处的助理惊呼声叠上来。

　　“好久不见。”那人说。

　　-

　　带着玫瑰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伴着身后人的体温。
　　池珘甚至连呼吸都忘了，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侧头看着面前的人。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喜欢黑西装+银条纹黑领带，眼角微垂，抿着嘴笑。头发仅仅简单抓过，但并不显得凌乱，反而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腼腆的大狗狗。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缀着星光，似乎要让人陷入其中。

　　这人和她有过一段回忆，他是她还没正式分手就不告而别的男友，池衔。
　　曾经的一流魔术师，如今的当红流量明星。

　　她手有些发抖，拳头握紧又松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池珘几乎想要直接揪着身边人这人的衣领，用并不算很友好的态度质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又为什么什么......

　　在理智边缘摇摇欲坠的思维被池衔拉她袖口的动作给拽回，动作很轻，像小猫挠痒似的。
　　池珘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说：“你好。”

　　他看上去高兴极了，虚虚搂着她，小声提醒道：“池小姐，我们进去吧。”

　　她没有拒绝，就像应付无数投资人那样，不反抗，但态度绝对没有太好，情绪像挂着冰锥子。
　　任由池衔带她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他将装有热茶的杯子递给池珘，还附着电影的策划案。

　　“你干什么？”池珘低声警告，侧半身拉开距离，却在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别扭地接住。
　　池衔扑闪着眼睛，有些无辜地说：“池小姐，这部电影里我饰演主角的同事，提前和指导老师打好关系也没什么吧。”
　　她不再说话，一个眼刀刮过去，将目光放到站在白板前介绍项目的导演。
　　导演陈奕茂在那侃侃而谈，似乎想借这部电影大放异彩。

　　“.......我们邀请了一级化学实验室Lavel实验室的研究员池珘老师，给我们进行化学实验的基础培训以及实验指导。”
　　导演介绍了一圈，最后才给在场的人介绍池珘。池衔带着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一批目光，陈奕茂又故意将她留到最后。

　　池珘清清嗓子站起来，当作项目汇报一样道：“我叫池珘，池水的池，王字旁的珘。Lavel实验室在职研究员，关于化学实验方面有需要注意的均可以向我询问，也期待和各位的合作。”

　　自我介绍的女人儒雅又有几分疏离，款式单调甚至颜色也并不出彩的衣物没有遮掩她的光芒，在自己领域侃侃而谈。
　　她戴着黑边圆框眼镜，一切情绪都隐藏在镜片下面。

　　大半个人都深埋在大衣下面，放在人群里并不出眼。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脸蛋十分精致，远不逊色于绝大部分娱乐圈靠脸蛋吃饭的女艺人。

　　她立在会议桌旁边，并没有因为自己面前坐着的人而觉得有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池珘简单介绍了自己所研究的领域，认真解释着那些外行人难以理解的专有名词。

　　像陈奕茂电话里提前安排好的那样。

　　从头至尾，池衔的目光一直缀在她身上，腻乎乎的。

　　......

　　-

　　中途，池衔有事先一步离开，散会的时候也没回来。
　　会议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仅仅留着她一个人。
　　点头道别过导演，她坐回座位上。

　　手里揣着一早就被随着文件递给她的字条，她打开看过，“等我回来”四个字占据着整个纸面。
　　那人留的，不明意味。

　　......等。她想等等。
　　却又是抿着嘴，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男人喘着气，扶着膝盖出现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池珘直勾勾看着他，声音平静：“池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池衔并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拦着她，让其他人先上电梯离开。
　　池珘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多问，留在原地。
　　众人目光多少带上几分打量，但也不过多停留。

　　说点什么吧......
　　对不告而别的解释或是其他什么，都可以。她想。
　　只要说一句就好，我能听得进去......
　　给个准信。近乎有些无奈。
　　对门带着水雾，投过反光面池珘看着池衔的背影。她在等他说点什么，却又不想直视他。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在那一瞬间双双低下头。还没开头的话被打断，却是提不起叙旧的兴趣。

　　察觉到面前一暗，池珘抬起头，池衔移动到她面前，微微蹲下身子，笑着望着她。
　　右手中指与拇指相搭，打了个响指。借着衣服口袋掏出的手帕挽了个花，递到她面前。
　　就像多年前那次魔术表演那样。

　　同时，池衔伸过手，拉住池珘，笑着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眨眨眼睛，道：“跟我来。”
　　“去哪里？”池珘没有挣脱开，但定住的脚绝对没有“跟着”的意思。

　　“艺术中心。”
　　池衔没有瞒着她的意思，直截了当。

　　“去那里……做什么？”池珘愣是没有想到，灿灿地问。

　　“魔术表演～”

　　池衔将手帕做成的花塞到她大衣口袋，手指微微讨巧，抓住了自己想要握住的东西。
　　十指相扣，他拉着她走进电梯。
　　鬼使神差地，池珘没有拒绝。

　　-

　　艺术中心的小剧场用厅并不大，仅仅一百三十席，但若整个厅里只有两人的话，也会显得十分空荡荡的。

　　观众席是闭灯的，进门的时候，池衔特地调整过，仅留着舞台上头的脚光用于照明。
　　池珘坐在黑暗中，他选的位置，第一排，正中间。

　　她被拉着坐下的的时候，池衔蹲在她前面，想要将从车里抱来的玫瑰花束塞进她手里。
　　池珘刚想要摆手拒绝，就看见他眼神里面带上些委屈巴巴的色彩，用那私底下偏软弱的声音祈求：“帮帮我吧，观众小姐。”

　　“......”
　　熟悉的称呼，不一样的场景。

　　她呼吸一紧。
　　不可否认，池珘犹豫的时间就足够让这人将花塞给她，然后跑掉。但池衔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池珘扭开目光，准备拒绝。

　　却发觉自己一边问：“今天不表演玫瑰魔术吗？”
　　一边又是接过花束抱在怀里。
　　几乎算得上习惯性动作。

　　面前的人轻声笑笑，没有进一步打趣，翻身上了舞台。

　　-

　　灯光汇集在台上那身着西装的身影上。池珘静静看着台上，他仿佛还是众人口中那自信、张扬的天才魔术师。

　　“魔术表演要开始了——”
　　魔术师池衔拖长尾音，将一旁移动会议桌推到舞台中央。
　　又像小丑一般滑稽地跳开两步，一边自己给自己作捧哏似的。

　　“我们小魔术师的纸牌道具似乎不见了，亲爱的，你知道在哪里吗？”
　　在桌子下。池珘凭着记忆想道。
　　却没有喊出来，灯光照着她眼眸，聚精会神。

　　“Oh，让小魔术师好好找找！”
　　池衔自己接过话茬，蹲下身子，一边看着台下，一边伸手向桌下摸去，装出一副蹩脚的惊讶模样。
　　“看来，我们的小魔术师找到了他好用的道具……”
　　他捂着嘴，站起来那一刻又回复最开始站在舞台上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那么——我们的特别魔术Show正式开始。”

　　池珘目光追随着他,短短两个小时时间，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分毫。
　　纸牌魔术、逃脱魔术、催眠魔术......台上人对此一如以往的熟练。
　　方片4、60秒、Sleep......她在心底跟着默念。

　　魔术接近尾声，池衔在舞台上的道具几乎耗尽，他跳下台。
　　池珘抬起眸子看着他，眼底带着熟悉的笑意，等待魔术师的收尾。

　　她曾经听池衔说过，他这一个魔术师，收尾的魔术一定是最能给观众惊喜的魔术。
　　隐隐有些期待，甚至期待这幸运观众就是她自己，即使这里只有一位观众。

　　她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地看着魔术师来到她面前。

　　这的确是池衔准备精妙的魔术，极近距离下，一枝花从他腕间变出。
　　池珘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倒吸了一口凉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面前人手上的是一枝玫瑰。
　　一枝粉玫瑰，还未□□，却也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花茎上的刺早已做过处理，被面前的人珍惜地拿着。

　　花带着香气，在一吸一呼之间沁入人心。

　　她似乎预知到什么，但却也想要证否自己的猜测，手指交叠，相互摩挲提醒自己面前人的身份。

　　池衔拿着花凑近池珘，眼镜被他摘下，不再遮蔽女人的容颜，甚至将她那点情绪都无限放大。

　　她的目光还是远比一切都要炽热。
　　多年未变。

　　“粉玫瑰，赠予我的初恋。”
　　池衔却没有打算直接给池珘，挽手腕的瞬间，做了个假动作将玫瑰变走。
　　随后，伸手向她后脑勺，打了个无声的响指。
　　池珘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

　　下一朵，是红玫瑰。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