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一颗彩糖

30、No.30凭什么？

　　“怎么回事儿？老天爷针对咱们两个？”郑宰希推开楼道的门，等李银羽先进去他才收了雨伞，可是外面已经小了很多几近停了的雨还是让他觉得想笑。

　　“别瞎说，应该是......”李银羽抿唇笑着，“嫉妒咱们两个太过于恩爱了。”

　　郑宰希听见这个有些意外，不解地问：“老天爷还跟咱们两个凡人拼这个？”

　　“对于老天爷来说，咱们就是小屁孩儿，老天爷连理都懒得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沉默地迈着步子往宿舍走去，刚到宿舍门口，郑宰希刚准备敲门，李银羽的手机却响了。

　　郑宰希手上的动作随着声音停了。

　　而李银羽的反应更让他不解，李银羽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就给挂了。

　　“不接没关系？”郑宰希问道。

　　李银羽略显慌乱地摇了摇头。

　　可他的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是消息通知。

　　李银羽握在手里的手机，可他却不敢看，垂着头迟疑了好一会儿。

　　“银羽，你怎么了？”郑宰希轻轻拍了拍李银羽的肩膀，李银羽这副样子让他心也跟着一阵慌乱，随即又关切道：“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们两个一起解决。”

　　“嗯。”李银羽扯出了一抹笑容来，可他这时候还是呆呆地、木然地杵在那儿，手里握着手机，郑宰希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并不想看，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也许银羽只是累了吧。

　　郑宰希一手敲门，一手拿着雨伞，随着敲门声嘭嘭响起，隔着一道门屋里也传来了趿着拖鞋的声音。郑宰希担心地一直盯着李银羽，而李银羽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银羽，”郑宰希这一次只是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凑上去抱着他，“有什么事情我们两个都要一起解决，你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会帮你分担。”

　　前来开门的尹姚看见这一幕没什么反应，但开了门他转身就走了。

　　幸好郑宰希趁着门又一次关上之前握住了门把手。

　　这时李银羽按开了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最新一条消息让他瞳孔震惊，更让他的心都随之一颤，他疯了似的摇着头，步子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嘴上还呢喃地说着什么。

　　“银羽，银羽......”郑宰希见他这样立马伸出手想要拽住他的手，可却没拽到他的手。

　　“宰希啊，你先回去吧，我要出去一趟，我要去办一件事，手机还给你，宰希......”最后又唤了一声郑宰希的名字，李银羽转身就跑了。

　　李银羽的身影迅速在他眼前消失，下楼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着咔嗒一声，楼道的门打开又关上，郑宰希知道，李银羽已经离开了。

　　他想去追，他想去和银羽一起承担，可是银羽还是选择了自己去，那么他也会尊重银羽的决定。郑宰希进了屋里，他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门，他在等敲门声，哪怕楼道里有一些声音都会让他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跑着去开门。

　　他多希望下一秒就会有人敲门。

　　可秒针答答地走个不停，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咔嗒一声，郑宰希条件反射地猛地站了起来。

　　可却是卧室的门，林胜元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郑宰希木呆呆地看向林胜元。

　　被盯着的林胜元有点懵，迟疑一会儿问道：“队长呢？”

　　“等会儿就回来了，睡觉吧，我等他。”

　　说这话时，郑宰希全程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曲着腰，双肘支在膝盖上，他心底里的慌乱一点点侵蚀了他的心，虽然他此时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可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不知道银羽去哪儿了，去做什么。

　　他甚至都不敢给银羽打电话。

　　林胜元去了一趟卫生间就回了卧室，他本来想问一下用不用他跟着一起等，可看见郑宰希的样子他毫不犹豫就回了卧室。

　　林胜元并不想要打扰队长和团霸两个人。

　　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

　　李银羽出了门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刚上车，他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然后就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他浑身无力地靠着车门，眼睛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灰暗。

　　“喂。”李银羽冷漠说道。

　　“等着我，我马上就到，”李银羽顿了顿，车窗外经过了一辆空的公交车，“我马上就到，我到之前请你不要有什么动作，不然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还没等对方说话，李银羽就挂断了电话。

　　李银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四个字，叔叔李维。

　　这是他的叔叔李维，他爸爸李诚的弟弟，从父母去世之后，他跟着叔叔婶婶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短得可怜，而他也是在那段时间里真正认清了叔叔，和婶婶，还有那个弟弟李正言。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朴实无华中总参杂着最可怕的毒。

　　李银羽将手机关机，他的脑海里计算着自己的积蓄，彩礼60万、买房子、装修、办婚礼、买车......等一系列的钱都要他出，他也不知道够不够，可没人管他究竟够不够，他就是要出，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他该做的。

　　下车时，李银羽满眼冷漠，他抬头看着楼上一家又一家透着灯光的玻璃窗。

　　朝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这条路他熟悉又陌生，过着与他们无关的生活时，他从没有想起过这个地方、这条路，他以为他忘了，可再一次过起与他们有关的生活时，关于他们的所有就像自动按下了开关，像是水流一样随着他的血液再一次流入他的脑海里。

　　门铃“叮咚”响了一声，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人是李维。

　　“银羽来啦！”李维总是能够这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善，殊不知他才是最可怕的人，趴在人的脖子上喝血，等血喝光了，还要把肉全部吃掉。

　　婶婶和弟弟李正言坐在沙发上，都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走进来。

　　“银羽啊，你是明星，众所周知明星挣得多，是吧？”李维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手上还比划着钱。

　　“一共需要多少。”李银羽也没打算和他们拖，本来他很冷静，冷静到连电话都不想接，可当那条消息里出现了郑宰希三个字时，他就慌了，一切理智都随着郑宰希三个字而消失了。

　　［如果你不掏钱，我们就让你还有你那个男朋友郑宰希一同跟着我们死，我们一起死！］

　　这条消息十分清晰地出现在李银羽的脑海里。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刻，李银羽耳边回荡着滴滴声，类似于心电监护仪。

　　耳边的声音慢慢不再停顿，就像心电监护仪变成了一条平线。

　　“需要......”李维这时却看向了婶婶和弟弟，躲到一旁没再说话。

　　之后弟弟李正言笑着开了口，“哥，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呢？喜欢男人？”

　　李银羽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那个人叫郑宰希是吧？”李正言眼神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可怕，那眼神让李银羽浑身都如同通了电似的，血液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皮肤里滋出来。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你动我可以，动他？呵，别说钱了，我直接让你死。”李银羽说完，慢步走向餐椅，拉出餐椅他坐下之后，身体里的冷还是让他忍不住地颤抖，可好在只是轻微地颤抖，他们还看不出来。

　　况且他们也没功夫注意自己，冷不冷，颤抖不颤抖。

　　李正言提及郑宰希时，让他如雷轰顶。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能毁了宰希。

　　不能毁了宰希......

　　因为宰希他才能在表面佯装出一副刻薄的模样。

　　李正言闻声脸上便没了笑容，不耐烦地抹了把脸，说道：“一共五百万，房子我不想还贷款，所以你就多给些吧，明星嘛，有钱！为了你弟弟的幸福你就多豁出去些吧。”

　　闻言李银羽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抬手摘下棒球帽，理了理额前乱麻一般的碎发，缓缓说道：“给不了，况且我凭什么要为了你的幸福豁出去？”说完，李银羽扑哧一声乐了，可心里只觉得不可理喻。

　　“什么？”这时婶婶才开了口，她一脸惊愕，还有一丝难堪。

　　见到婶婶的这副样子，小时候婶婶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脸全部涌上心头。

　　“怎么？”李银羽冷笑着看向她，“婶婶的耳朵听不见了吗？我说给不了，你们的幸福自己不去争取，凭什么让我来负责？凭什么？”李银羽说到凭什么时，瞠目欲裂地盯着他们。

　　对啊，凭什么？

　　李银羽的身体越来越抖，抖到他无法控制，抖到他说话时舌头都在发抖。他低头时都看见了自己的手指在抖动，双手握在一起时，他感受到了他无法承受的、且无尽头的冰凉。

　　“给不了？好啊，那既然我结不了婚，哥你也别想和你的男朋友甜蜜了，我看你和你家那位郑宰希很恩爱嘛，”李正言无耻地笑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继续说道：“就是我这里有一些视频，你觉得郑宰希看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男朋友看起来完美无瑕，却啃着还带土的萝卜？哈哈哈哈哈......还有你这么对待你的亲人，你觉得网友们会怎么看？到时候别说你的前程了，郑宰希的前程......”

　　还没等李正言说完，李银羽就打断了他，狠厉地说：“我说过，动他，我让你死。”李银羽抬眸冷漠地看向李正言，面对这些人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抠进肉里，可提起视频，羞愧感顿时涌上心头，这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羞愧感带着恐惧、绝望一同来了。

　　围绕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李正言点开了视频，视频里传来嘲讽声，还有雷声、雨声、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李银羽心里很清楚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而那时候的他是什么狼狈模样，那时候他又饿又冷，他饿得正啃着一个还带着泥的萝卜，那是他在孤儿院里找到的唯一一个食物。

　　那时候他没得选。

　　叔叔婶婶还有李正言来接自己的时候，自己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希望，看见了一束光，可那束光却是手机的手电筒散出来的光，都只是假象，像泡沫似的，所有美好一戳就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李正言拿着老式手机在干什么，事后他才明白，当时他还以为李正言手里拿了一个木块。

　　而这么多年，他还算听话，每个月或者叔婶手头紧的时候他都会打钱过去。

　　这一次，他拒绝了。所以这条视频就要曝光了。

　　李银羽看着李正言手机里正在播放的视频，那条视频虽然模糊可也看得清楚究竟是谁......算了，李银羽嗤笑一声，尊严什么的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况且在他们面前，他从来都没有尊严。

　　尊严是什么？他不知道，在一声声嘲讽之中，他早就忘了尊严这回事。

　　“五百万，我拿不出来，如果你们还想不劳而获，就两百万，而且要签合同，按手印，不然你们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李银羽挑眉看了一眼他们，他们脸上明显不满足。

　　五百万他确实没有，除非去贷款、去借钱，他的积蓄只有两百万了，而且这两百万给了他们之后，他就一分钱都没了。

　　见李正言正和叔叔婶婶商议之中，李银羽叹了口气，“决定好了吗？”

　　这时李正言狠狠瞪他一眼，“五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没有？那你就等着身败名裂，还有你那个小男朋友，你们一起身败名裂。”说完，李正言咧嘴笑着站了起来，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见到那把水果刀，李银羽无畏地抬起头盯着他，“好啊，杀了我，我也就不必再被你们咬着脖子喝血了，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件美事，可对于你们？呵呵，你们没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李正言随即咯咯笑着，拿着那把水果刀，他拿了一个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我只是吃个苹果而已，哥，还犹豫什么呢？我看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卿卿我我的，你怎么舍得人家前程尽毁呢？”

　　“李正言，你未免太天真了吧，你以为娱乐圈会像你这么幼稚吗？我的事你还想牵连到郑宰希？”李银羽瞥了他一眼，“两百万，不要算了，你们最好早点儿毁了我，省得我做你们的提款机。”

　　说完李银羽起身就要离开，可这时许久没说话的李维却开口了，“侄子，我看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断绝关系呀？”

　　这话让李银羽顿了顿，可仔细想想确实是的，断绝关系，他也没想过要做这么绝，可这一次他们拿郑宰希来威胁自己，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他也有。

　　“我没有，可是啊，我只拿得出两百万，五百万我拿不出，你们想一想吧，想好了联系我。”李银羽按下门把手，开门离开了，走在黑暗的楼道里，李银羽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

　　听见门咔嗒一声关上了，李正言一脸坏笑地盯着那扇门。

　　走出小区，李银羽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可抬头望向那栋楼，每一扇玻璃窗都没了光亮，应该已经很晚了吧。

　　才下过雨，李银羽走在大街辅路上，主街上每每驶过一辆车，都会溅起泥水，李银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自己的裤腿，很多泥点。

　　可他看见了也不想管，也不想往旁边走，他只想朝前走，甚至连往哪里走他都不愿意去想，走了许久，直至大街上的车肉眼可见，越来越少，忽然一阵冷风打在他身上，他浑身上下一哆嗦。

　　这下他才清醒过来。

　　他看着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光......如果宰希在就好了，宰希的手很热，宰希一定会把自己的手搓得热热的，那样自己的手就不会再这么冰凉了。

　　他的双手不断地搓着，可他的手还是那么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李银羽还是觉得累了，身体里的疲累像是气球嘭的一下破了，随着他的血液流至全身，他无力地停在街边，转过身在街上寻找着出租车。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一辆出租车，李银羽连抬手拦车都显得那么累。

　　坐上车说完目的地，李银羽就靠在车窗上，方才走路时他觉得自己似乎站着都能睡着了，可坐上车之后，自己睁着眼睛却睡不着。

　　车窗外的夜景一晃而过，街上的店铺、摆设他渐渐熟悉，这让他有了些许安全感。

　　“一共20。”出租车司机沉声说道。

　　“稍等一下，我把手机开机。”李银羽拿出手机僵硬地按着开机键，也许手机也累了，他觉得这次开机他按了好久才把手机打开。

　　手机一开机就有很多个未接电话、未读消息通知袭来，一声接一声。

　　李银羽知道都是郑宰希。

　　看着通知一条又一条弹出来，他好不容易才打开微信，付了款便下车进了宿舍楼道里，楼道里与外面相比较还是很暖和的，李银羽无力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着，他突然觉得宿舍距离现在的他好远好远......

　　如同海市蜃楼，他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宿舍就消失了。

　　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楼梯。

　　走到宿舍门前，李银羽愣愣地看着宿舍那扇门。

　　却没有敲门。

　　可这时门却开了，咔嗒一声，李银羽就看见了郑宰希那张满是担心的脸。

　　还没等李银羽说话，郑宰希直接就抱住了他。

　　“银羽，呼......呼......”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郑宰希就艰难地喘着粗气，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李银羽的手顿在空中，他抿唇一笑才把手放在郑宰希的腰间，紧紧抱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李银羽歉然地说。

　　“那你去哪儿了？”郑宰希继续追问。

　　“心情不好，出去散散步而已，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李银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他并不想把郑宰希牵连进来，这些事情他自己解决就好了。

　　面对这个“答案”，郑宰希没有再问，而是松开了手，牵着李银羽进了宿舍。

　　“外面冷吧？我去给你接杯水，”郑宰希从茶几上拿了个杯子朝饮水机走去，听着水哗哗地流入杯子，他又问道：“饿了吗？”

　　李银羽木然地冲他笑着摇头。

　　“喝杯水就去睡觉了，十二点了。”

　　郑宰希将一杯温水递到李银羽的手中，坐在茶几上，他平静地盯着李银羽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了一句：“银羽，真的没事吗？”

　　李银羽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好吧。”

　　两个人在客厅就这么面对面坐了十五分钟，待李银羽喝完了水，郑宰希就牵着他去了卧室里，卧室里的床上一排人的睡姿，各有千秋，每个人都把被子踢了。

　　“上床睡觉吧，你累了，好好休息之后......什么都会忘了。”郑宰希冲他咧嘴一笑。

　　也许吧。

　　李银羽艰难地笑了笑，然后就倒在了床上。

　　郑宰希去给每个人都重新盖上被子，走到李银羽这儿时，他低头看着李银羽的脸，李银羽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他轻轻地拿过被子给他盖上了，自己也爬上了床。

　　郑宰希凑到李银羽身旁，搂着他，今天他的手很老实，没有在李银羽的小肚子上画圈，他看着李银羽的鼻子、眼睛......他觉得今天的李银羽浑身上下哪里都透着累。

　　银羽究竟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但他不敢问出口，他该怎么办......

　　一夜无眠的滋味，郑宰希再一次体会到了，他盯着李银羽一夜没合眼，天快亮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火辣辣地疼，而李银羽，还在熟睡中，有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今天睡着的李银羽格外平静，似乎连呼吸声都很轻，轻得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