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上善若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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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母亲的话，去前厅闹了，那位清白的大官被我领着去见了形容枯槁的母亲，失望又愤怒地问责父亲。"
"再后来，我被完整安全地送出府，过上了母亲希望我过上的生活。"
"来到观音庙后，我听嬷嬷说，母亲以前是不信神佛的，但是后来，日子苦了，就开始拜菩萨了。"
"后来，我渐渐能理解母亲了，为了我，母亲想要活下去，但是她太苦了，她需要一些东西支撑自己，而菩萨，便成了母亲坚持下去的寄托。
“那时的我还不懂这些，我只是逐渐意识到这些祈祷是不可能实现的，天上的神仙太忙了，忙得没功夫听到所有人的祈祷。"
”嬷嬷说，母亲从未后悔生下我，她只是自责轻信薄情之人。“
"母亲当初不顾家里反对，不惜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下嫁给父亲，陪他吃苦，将嫁妆当了给他凑进京赴考的盘缠。"
"后来，父亲中了状元，做了官，母亲也跟着过上了舒服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做官的父亲被更多人青睐，而陪他吃过苦的母亲被逐渐疏远。"
"父亲好面子，他不会休了母亲从而落人口舌，但是眼界越来越开阔的他也越来越看不上母亲了。"
"他其实是个伪君子，表面风高亮洁，实际上还对母亲的陪嫁侍女伸手。"
"曾经的我其实一直对父亲还是抱有幻想的，但是，当我看到娘亲身边的侍女姐姐成为父亲的小妾后，那种感觉，比我被府上的少爷小姐们打耳光还难受。"
"原来，失望是有温度的，很冷，冷得浑身哆嗦。"
"在那之后，我开始叛逆，我不服母亲的管教，我对那些欺负我的人还手。"
"然后······"
若水轻轻地笑了
"然后，被父亲打了的我在屋里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一次，母亲抱着我哭。"
"那是我第一次见母亲落泪，曾经的母亲就算被人羞辱，脸上也能带着清婉的笑意，那样的笑是我儿时记忆里母亲的标志。"
"母亲的泪水很烫，而母亲贴着我的耳朵所说的话很轻，但我听到了。"
"母亲说，她要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母亲说，干干净净地离开，不要怨恨，不要失望，更不要怀念。"
"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我让自己将府里的人和事全部忘掉，我如母亲所愿开始新的生活，我在观音寺过得很好。”
“你有想过报复吗？”
梦梦问得直白。
“当然想过，看着翻脸无情得村民我也悲伤，而且，被装到铜像里，一点点窒息，很痛苦呢。”
若水叹息道
“那个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后来，我大概明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不过是自私罢了。就像我觉得自己无辜，他们也觉得自己无辜，他们很有底气，他们不觉得自己伤害了别人，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只是完全地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考虑行动，这很正常，因为自私本就是人们的天性。”
“所以，我不会特意去报复他们，他们现在得下场，只是他们自己得选择，我并不会因此而高兴。”
若水无奈笑道
“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我真的是活菩萨。那么我一定会把那些在世人眼中代表罪孽的东西绳之以法。但是我没有。我甚至将这份罪孽带在了身边。我也是有私心的。”
说起这个“罪孽”，若水眼神柔软
“能够杀死人的可能是恨，但是能够救人的，一定是爱。因为有人在爱我，所以我选择活下来，哪怕因此背负罪孽。”
坦白的若水看向梦梦，笑着问
“仙师也是人，那孟大人呢，你也会有这样自私的心情吗？
“······”
梦梦答不上，或许是她无法像若水那般坦荡地直视自己的内心。
面对梦梦的沉默，若水没有过分追究，她对着梦梦微微笑起来，开口道
“我们回去吧。”
”嗯“
梦梦垂眸。
在梦梦的印象里，他的师父死于魔修之手，她曾一度激进地想要复活一个入土之人。
可是后来，她隐隐觉得，是她的师父自己选择了死亡。
他活着时，是痛苦的。
另一边，梦梦与若水离开后，南柯和慈安也收起了温顺的模样。
待若水走远，慈安才不紧不慢道
“啧啧，还是若水姐姐好”
“······”
南柯淡淡地瞟了一眼慈安，没有搭理。
“你装模做样挺有一套的，居然还会有这么人模人样的一面，真让人意外。”
慈安看向南柯，挑了挑眉。
慈安曾经见过很多人，残忍的，变态的，形形色色，但是像南柯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眼里湮灭所有情绪的，慈安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 毫无知觉的死人。
明明就是一个冷漠到骨子的人，居然还会有那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真是······很有意思啊--
“你这种烂人还会做点无私奉献事也很让人意外。”
南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若水姐姐愿意接受我，不管我有多烂，若水姐姐都会宠着我--”
慈安眉眼弯弯，语气中带着骄纵。
“不管我有什么缺点，师尊都愿意教我，师尊在意我--”
南柯轻嗤一声，只有提起师尊时，眼里才带上了真实的情绪。
“若水姐姐宠我--”
慈安看着南柯，眼里闪过一丝敌意。
“师尊在意我--”
南柯针锋相对。
“你师尊看着很嫌弃你--”
慈安嗤笑。
“你的若水姐姐看上去对你很厌烦。”
南柯面无表情。
“若水姐姐不可能会厌烦我--”
慈安反驳。
“师尊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南柯坚定。
“你—”
慈安咬牙看着南柯，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微转，骄傲道
“即使我把若水姐姐弄哭了，她也还是愿意宠着我。”
“······”
南柯愣了一下，弄哭？
“即使师尊把我弄哭了，我还是喜欢师尊--”
师尊有时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拳，南柯每次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但是，即使被揍了，南柯也还是喜欢师尊！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慈安的表情垮了一下，而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南柯一番，语气中带着嫌弃。
“我舍不得师尊哭，和你不一样。”
南柯看向慈安，眼中带着不屑。
“你是自愿的？”
慈安难得没有和南柯呛声，他问了一句，又很快地自己回答
“你也不可能争得过你师尊，更何况，你师尊一松口，估计你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慈安想了想自己，不管若水姐姐是男是女，他都是喜欢的。
如果若水姐姐变成男人，还想要在上面······嗯······他觉得他可以满足，而且，他还有些期待，主动压着他的若水姐姐，仔细想想还真不错。
这样看来，南柯自愿当被压的那个，慈安似乎也能理解了。
“······”
南柯面无表情地看着慈安，对方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但南柯没什么想要搭话的欲望。
“师尊--”
南柯耳尖，听到了脚步声，快速凑到梦梦身边。
“若水姐姐--”
慈安也抱住了若水，难得的，居然分出注意力来打量梦梦。
注意到慈安打量自己但完全没有get到其中内涵的梦梦：······？
“师尊--”
南柯抬手，将梦梦的脸扳回来，与自己对视。
被扳着脸的梦梦：······
一个两个，奇奇怪怪。
“走了。”
梦梦将南柯的手拿开，率先离开。
“好--”
南柯乖乖地应了一声，跟上梦梦的步子，路过慈安时，淡漠地扫了一眼。
“······”
慈安接收到了南柯的眼神，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慈安，你们怎么了？”
直到梦梦与南柯走远，若水才问了一句。
她也看出来了，慈安与南柯似乎有些不对盘。
“没什么，他是在羡慕我。”
慈安没兴趣提起别人，突然凑近若水，亲了两口，装作一幅病恹恹的样子，娇弱道
“我现在很虚弱，需要若水姐姐......”
“慈安！”
慈安不提还好，一提，若水的火气也上来了。
这个小混蛋，骗了她那么久，还骗她，做了那么多······没脸没皮的事情--
“啧--”
一看若水这个样子，慈安就知道若水姐姐和孟仙师刚刚聊了什么。
“多管闲事。”
慈安嘟囔了一句。
“慈安--”
骗人还不知道反省，若水也不给慈安好脸色了。
“三天之内不准靠近我--”
若水的话语冷冷的，但是因为一向都是平和的调子，所以这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尤其是落到慈安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耳里，更像是口是心非的撒娇。
“好嘛好嘛，我错了，我不应该骗若水姐姐。”
少年一幅笑眯眯的讨好模样，唇角的小梨涡显得格外可爱。
“离我远点。”
若水让慈安离远点，可是慈安却凑得更近了，反倒是若水自己后退几步，索性直接走开，不想搭理这个没脸没皮的小混蛋--
若水的态度并没有让慈安退缩，相反，少年舔了舔唇，笑眯眯的，像是一只偷腥的狐狸，嘴角可爱的小梨涡现在却显得有些恶劣。
他跟在若水身后，不紧不慢地地开口道
“若水姐姐，你先前可是答应我······”
“闭嘴--”
若水恼羞成怒，停下脚步转头瞪了慈安一眼。
她明明在瞪他，他却笑了，若水又羞又气，快步走开。
“若水姐姐······”
慈安立刻跟上。
若水姐姐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这边，若水被慈安缠着，而另一边的梦梦也被南柯缠住了，他问她与若水谈了什么。
梦梦倒是没觉得她与若水的谈话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使用直接告诉了南柯，若水问了她关于厉鬼的事。
等梦梦与炎尚汇合时，他也完成任的交接了。既然完成了任务，炎尚一行人自然要回去云顶门。
梦梦最开始就是打算在庙会结束后回去，现在正好和炎尚一道。
一名少年在走出了一段路后，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炎尚大人，寺中恶鬼尚存，我们这样离开，可······安否？"
"我们的任务只是解开村中诅咒，其余事，无权干涉，更何况，祸源非恶鬼所致。"
炎尚看了一眼发问的弟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道
“人心胜于鬼怪，为险恶之最。”
“炎尚大人，‘以德报怨’，究竟是对还是错？”
另一名小弟子忽然发问。
他经常听到“以德报怨”这个说法，尤其是灵修，更是将这当做崇尚的标准。可是，他并没有在云顶门的门规中看到这一条。
他从来没怀疑过这句话，只以为这是约定俗成，所以不必费工夫特意强调。
但是，经过这次的事，他开始怀疑自己对“以德报怨”的笃定了。
村民们的作为，恶鬼的反击。明明知道是恶鬼促成了村民的死亡，可是，他没办法像曾经那样义愤填膺了，他甚至······还觉得有些痛快······
是他错了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炎尚扫了一眼众少年，显然，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迷茫。
“德者，为善之道。怨者，乃恶之源。恶常聚，而善不常有，以德报怨是善举，但不应被滥用，稀缺的善意更值得留给那些值得的人。”
炎尚直视前方，坦然道
“修士非惩恶扬善的侠士，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足矣。”
这次的经历留给了所有人以深刻印象，善与恶的界限，模糊不清。
“丰富的同情心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世间善恶非你我能轻易定夺，好在，我们并非判官，而是修士，只需做任务，不必管善恶。”
或许是士气太低迷了，梦梦开口道
“人生在世岂会事事如意，唯愿所行，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吗······
炎尚收回视线。
他想，小师叔可能就是因为不愿违心，所以，之前那么拼命，所以后来那么心软。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上善若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