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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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知亦，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人。
我游历四方，偶然发善救人，除魔卫道。
会着一些不入流的小术，知道一些杂七杂八的传闻和传说。
这样的我理应是被人瞧不上的半吊子道徒，在乱世下山，行吾等之责。本只是件寻常之事，结果却每每在离开之际得到大家的感谢，我不擅长回应他人的情绪，得只屡屡落荒而逃。
在山上我便是被众多师兄弟所不喜的那个，不仅天姿一般，且又身.体孱弱。
无论如何努力都赶不上大家的步伐，但师父却总是叹气说，“知亦，你不必如些，物极必反…”
我却是不太信的，我本就不擅长与他人交流，身边也总是独自一人。但凡我突然在场，气氛总会冷寂下来。
…怎么可能是不被大家讨厌的呢。
我想，我应该是想被他人所喜爱的吧？
但是我不敢确认，生怕得到与之相反的答案。
之后的我仍在游历，时不时斩个魔，救个人。
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偶然一次，我在酒楼听着说书人的叹颂与他人的嗤笑或惋惜。
沿途走来，我渐渐被他们口中的那个人所吸引。
此方原流传着一位少年英雄的佳话，马尾蓝中一点红，手中一杆红缨枪，声响亦能镇八方。
后来天下太平，人们都说少年英雄得了失心疯。
我顿感蹊跷，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疯了呢。
带着疑惑，我只身前往旭暮城。
但在此之前，我去了残魔陨落之地。
一杆被折断了的红缨枪，红缨上是早已干涸了乌黑的血渍。
我几乎无法想象那位少年是如何独自一人闯进来的，更无法想象他又是如何拖着重伤回城的。
抱着一种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我将那半截长枪拔了出来。
那缕残存的与魔不同源的黑气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了那位少年英雄失了智的真相。
他与它做了交易，以自身为代价换来了天下永久的太平。久久萦绕在我心间的疑惑也解开了，那日的魔为何突然消散也有了解释。
那是交易，更是诅咒。
小英雄是被诅咒逼疯的，他会死。
但我不想让他死，他应该好好看看自己守护下来的世间。
更何况，小英雄即使疯了。他也未曾伤过城中一人，只是整日以酒渡日。
我想，我要救他。
……
飞渡数日，在一个雨夜中，我终于抵达了旭暮城。
我想，我的运气应该很好。
那位少年英雄正狼狈的站在雨中，翠绿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暗沉。墨蓝色的头发散乱的披着，苍白的唇抿着。
“……滚，别挡道。”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伞，微微垂下眸看着地面。
“我再说一遍，滚开。”
我抬眼间便看到了那双蕴满怒气的眸子，然后我注意到他看上去情况似乎很不好。
我知道的，他很痛，无时无刻不在痛。这也是那场交易后会承受的痛苦之一，我只觉得悲哀，“…值得吗？”
他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随即冷笑着反问：“值得？”
“你也配和我谈值不值得。”
就像是竖起了浑身尖刺的刺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的将伞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我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笨蛋，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走远后，我悄悄的往回看了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将伞丢弃便松了口气。
此后几日我都没有再去找他，我去了拍卖行，换了个处方册子。将册子附上温和的术法，只等到时可以缓缓修复他的伤体。
药册子做好了，我又有点不敢去了。但又忧心他的伤，所以就又唐突的上门了。
……
“你又来做什么？”
他警惕的眼神让我一度想要逃跑，但我还没忘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我把册子放在了桌上。
他翻看了两下后，表情带上了几分疑惑，“这是什么？”
“带着，可以缓解疼痛。”我最后也只干巴巴的挤出了这么一句。
他半信半疑的收下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毕竟他们之间并不相识，最多也只能勉强算得上过见一面。我自然明白他的顾虑，知道他会担心这是否是场阴谋。
“就当是…还你一个人情吧。”
沉默了片刻后，我如此道。
他看上去更疑惑了，好看的眉头微蹙着，“人情？我不记得我帮过你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那双绿瞳，“因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所有误解你的人，皆为罪过。”
“……呵呵，你懂什么？”他嗤笑了一声。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又逃了。
这次我回去了一趟，师父无奈的望着天空，“是福是祸，自由天定。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你下山。罢了罢了…”
我只是将头低得更低，并无丝毫反悔之意。
没有想象中的责怪，师父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那向来笔挺的脊梁似乎被无形的事物压弯了，我只是暗自攥紧了拳头。
“抱歉，师父。”
“记得最后回来一趟，知亦。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嗯。”
来到熟悉的院落，他的表情与上次两般无别，“你又来做什么？”
我将小瓷瓶放在桌上，他拿过看了几眼，“这是什么？”
我告诉他了此物的名称，而这回，他实实在在的惊愕了一瞬。
“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我有些分辨不出，我只是这么撂下几句便离开了，“你不必知道。收下吧，对你有好处。”
药册子的用处明显不大，我得找些新方法来救他。
我的运气果然很好，那张几乎被视为禁忌的丹方也被我找了出来。
我可以慢慢的把他的痛苦转移过来了，希望我副破体可以撑的久一点。至少，至少要撑到他痊愈……
“南知亦，你是疯了吗？”二师兄攥着我肩膀的力道有些大，我只是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会死的。”力道更大了些。
“抱歉。”我突然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个笨蛋，明知开始了便不能停下。”二师兄蓦地红了眼眶，这个拥抱有些疼，但我却莫名的觉得心下酸涩。
“抱歉。”
“你个只会说抱歉的笨蛋！”
几日后，我又去了那个院子。
这次，他面上的表情略显阴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只是表情僵着实话实说，“想救你。”
他明显不信，冷哼一声：“救我？不必了，你救不了我。”
“救的了。”
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他的语气中也满是嘲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救得了我？”
“我说能救，便能救。”
然后他沉默了，眼睫轻垂。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我。”
我将那三颗丹药递给他，示意他服下。不过犹豫片刻，他便按言照做。
离开不过半刻，身上突然袭来的疼痛使我感觉心情很好。因为我知道，此药成了。
等适应着可以走动的时候，我又去了那间小院。
“……此后数日，我身上的疼痛都在逐渐减缓。这丹药竟如此神奇。”
望着那双仿佛终于照进了光的翠瞳和他脸上的笑容，我下意识的别开了眼，轻轻应了声，“嗯。”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的心情听上去很好，似乎往日恣意的少年又回来了一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视线正直勾勾的注视着我，我又想跑了，“我说过的，你值得。”
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我又逃了。
此后，我每月都会按时送去丹药。
幻视幻听，摄心之痛。
偶尔恍然，一柄匕首已经横在腕间。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那就在等一会儿吧。
终于结束了，阵阵的疼痛又潮水般上涌。我在缓了半月后，便去见了他。
和前几次不一样，这回我清晰的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我最后将一个锦囊递给他，道：“再见。”
“为什么……”
“抱歉。”
我回了观里，师父和众师兄弟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早已混沌的思维似乎清明了一瞬，我有些惊讶。那些情绪…，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被大家讨厌。
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了，我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声。
“知亦——”
‘我原来，是被在意着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