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废皇子同眠（女尊）》催墨浓

2、宫选

　　臻都遴选宫婢那日，天气炎炎，臻宫阊阖门外却是人潮如虹。

　　传闻此次遴选宫婢是为三个月后四国来仪而作筹备。
　　南臻男儿的容貌为四国之最，臻庭皇子更是其中翘楚。如今嫡皇子沈璟宸已年有十九，四皇子沈璟瑜下月也将年满十八，六皇子与七皇子虽年纪还小，可早些定下姻缘也是喜上添喜。

　　东沅与西岑若论国力或许稍逊于北鄢南臻，可若有哪位皇女能尚得一位皇子回国也是件光耀门庭之事。

　　只不过，北鄢要遣哪位皇女入臻都，国主事先却并未透露给妫寞知晓。
　　虽则她在鄢庭也没什么皇女名分，可这种与她丝毫无关，莫名受到排挤的滋味，还是令她感到一丝久违的郁郁。

　　四国要遣皇女入都城择亲，于臻国掖庭是桩经年难遇的大事。
　　掖庭各宫都得多扩些人手，以备迎客之需。

　　为了不拂南臻颜面，此番内侍司对宫婢的拣选十分严苛。头脸有缺的、眼鼻歪斜的，自不用说在第一轮便会被筛去。
　　能留下的，除却品貌不俗的良家女，唯有如妫寞这般早早就塞足了银钱的关系户。

　　“李云灵，延城人士，年十七。”
　　被叫到名姓时，妫寞低垂眉眼上前，柔顺地对着上首的内侍司主司行礼跪拜。

　　主司一边核对着她的官籍，一边打量起她的样貌，望着官籍卷轴内夹着的红条纸，眉头几不可见就蹙了一下，而后不甚情愿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留。”

　　一般这个时候，待选的良家女皆会应一声，“谢过大人。”
　　可是妫寞却未吭一声，只是静默着又叩了回首，起身朝入选良家女处走去。

　　“慢着——”
　　那主司瞧出端倪，“嘶”了一声唤住了她。

　　“你说句话来听听？”

　　妫寞朝上首望了一眼，怯怯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而后呜呜地叫唤了两声。
　　那主司大人眼见着脸色黑了下来，对着下首的内侍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出名簿对照了一番，而后颇为难地挨近主司大人悄声提点道。

　　“延城李员外家的嫡女，幼时害了场大病，坏了嗓子，是以口不能言。”
　　内侍官又把名簿递上去给主司大人过目，那“李云灵”的名字上的确重重地划了个红圈。

　　乃是银钱给得十足到位了的含义。

　　主司大人还是面色不愉，万一到时候掖庭各宫主事问起来，受祸的还不是选人入宫的她。

　　妫寞立在下首，神色无措极了，一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瞧着十分楚楚可怜。

　　“主司大人，这遴选宫婢的官文上也未写明不得收哑女。”

　　妫寞诧异地望过去，竟是已入选的一名良家女在为她说话。她咬了咬嘴唇，噙着眼泪感激地朝她微微颔首。

　　“罢了，先留下吧。”
　　主司与内侍官一番眼神交汇后，终是开了尊口。

　　妫寞喜极而泣般又在阊阖门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不远处的茶肆楼上，月茕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是神色颇淡定地饮下了一杯茶。
　　放眼整个北鄢暗鉴司，若论这临危变脸的功夫，怕是没谁能比得过妫寞去。

　　妫寞能坐上暗鉴司统领的位置，历经过多少艰难险阻，身为搭档的月茕是再清楚不过。
　　是以，她对妫寞的能力是深信不疑。

　　~

　　化名为“李云灵”的妫寞成功过了第一轮遴选。
　　与其他入选的良家女一道，经由几名内侍官引着走进了阊阖门，亦走进了臻国第一重宫门。

　　在进入掖庭以前，还须得令医女逐一验察身子。
　　除却体貌身量，还需得查验是否患有疠疾、秽疮。

　　昏暗的屋子内，几十名良家女拥挤在一处脱着衣裳。
　　妫寞解下外袍，方将中衣褪下半个肩头，就听见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参与遴选之前，妫寞早就将浑身肌肤涂抹得如脸色一般暗沉。若论肤色，并不会受到一众良家女的议论，可是她身骨纤细，体貌又弱柳扶风一般窈窕，在一众魁梧女郎中显得如稚男一般突兀。

　　倒是先前替她说话的良家女，好心地出声替她解围道，“皆是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妫寞忍不住又望了她一眼，那女子身量高大、浑身有力，若非懂得武艺便是常年做惯粗活的。
　　见妫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以为她是心存自卑，经过她时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宫婢须得心思灵巧，外在倒是不必介怀。”

　　妫寞静顺地点了点头，在医女准允她离去后，迅速地裹上了衣袍。
　　从前她倒是未曾设想过在此事上还能有自卑的一日。

　　过了验身这关，内侍官便领着她们进到掖庭中的内侍司官舍。
　　各宫主事早已候在庭院内，如同上菜市拣肉一般围着良家女们评头论足起来。

　　青缇姑姑是四皇子宫内的主事，她倒并不凑到女婢身前，只远远地立在庭中，自有众多良家女争先恐后地涌到她眼前。

　　论身量力气，妫寞挤不进去，正在思忖应对之策。
　　猝不及防间，身后被人推搡一把，她不能使出武功招式，只得一个趔趄朝前跌去，十足狼狈地扑倒在青缇姑姑足下。

　　谁在助她？
　　妫寞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一时不能分辨是何人推搡。

　　但如此良机她怎能放过，连忙手脚并用自地上爬起来，谦顺地跪在青缇身前，拿衣袖去擦拭她足靴上溅到的泥土。

　　青缇朝后退了半步，打量起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妫寞噎了一噎，不能回话，只得接着擦起靴子。

　　“回姑姑的话，此女婢名唤李云灵，虽不能说话，人看着却是个机灵的。”
　　替她回话的是先前在主司大人面前递名簿的内侍官，月茕有把握将她送进四皇子宫中，在这掖庭之中自然有人接应。

　　擦完靴子，妫寞收回衣袖，恭顺地跪在原地。

　　青缇眼眸一沉，在听闻她口不能言以后，又将目光投向别处。
　　不多时自有女婢上来将她挤出人圈。

　　妫寞暗叹，这也是没有办法。
　　她装作哑女，只因这纯正的北鄢口音太易被识出。

　　要学南臻语调，一时半会可拗不过来。

　　就在青缇选完女婢，领着五六名良家女欲离去之时，那内侍官暗里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排到队伍末端，还给了她一个自信肯定的眼神。

　　妫寞眼睛盯着足尖，小步跟在队伍后头。眼见着就要顺利蒙混出官舍，斜里突然冲出一个女婢，十足凶狠地将她撞倒在了地上。

　　“你一个哑女凭什么能侍候四皇子殿下。”

　　话音未落，雨点样的拳头就往她身上砸去。就连那内侍官都来不及反应，妫寞已经脸贴上了泥地，弄得浑身脏污不堪。

　　她暗暗咬了牙，此刻自然不能还手。
　　无可奈何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缇姑姑领着宫婢渐渐远去。

　　~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各宫主事已经选拣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不远处同样一个伶仃站着的主事跟前冷冷清清的。

　　此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妫寞连忙挨近那主事跟前，抹去脸上泥巴，颇腼腆地搓了搓手。
　　幸而那主事没什么脾气，也不怎么挑剔，竟也没有赶她离去的意思。

　　待到官舍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妫寞与另两名看着不甚出挑的良家女跟着这名主事徐徐往外行去。

　　掖庭内的巷子又深又长，妫寞一路静静垂首跟着，行至半道终于听见那主事开口提点了一句。
　　“璟宸殿下不喜喧闹，你们入了宸欢宫以后，记得要谨严行事。”

　　嫡皇子，沈璟宸……
　　这下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