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今生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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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一觉醒来，想将福穗拥入怀中，却扑了个空。
“嗯？”他微微愣住，缓了缓神儿，让眼睛适应窗外透进来的光亮。随后下床，口中唤着，“阿穗啊……”
四下无人回应，只瞧见桌上孤零零摆放着一份早餐。
意识到福穗不在身边，李砚立刻抓起手机拨通她的号码。电话仅响了两声，便被对方匆匆挂断。随之而来的是福穗发来的一条短信。
「福穗：我有点事，晚点给你打电话。」
李砚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目光又移向墙上的日历——今日正是福穗哥哥福吉的忌日。
他先去了一趟来世出入境管理事务所，看到悬衣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把祭拜的东西放在台阶上，坐在悬衣翁身边。
“今天是儿子的忌日吧。”
“你还记得啊……福穗呢？她还好吗？”
李砚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大清早就不见了，我一会儿去找她。老太婆呢？”
“估计正窝在某个地方发神经吧。”
“……儿子出事之后，二位心里都埋着伤痕吧。”
“所以她对你和阿穗也是那么严厉啊。”
“是啊，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区区爱情，像沙粒一般从指缝流走，握都握不住，你们却动不动就为它拼上性命啊’。嘁……”
悬衣翁一脸沉重：“因为自己放弃生命就无法转世……就像我家福吉一样……所以我们福穗才会这样的自责……”
李砚缓缓伸出手，拍了拍悬衣翁的肩膀：“……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我和福穗从现在开始将会不择手段，为了救我，也为了救她。我希望，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都可以以护住福穗为优先。”
“这个我知道。福穗如今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就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不能让阿穗出事！”悬衣翁擦了擦眼角，“……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请您先帮我打开老太婆的心扉。”
悬衣翁吓了一跳：“……那婆娘的心扉吗？”
“婆婆应该知道消灭螭的方法。”
“螭苏醒之后，她可是心急如焚。她要是知道方法，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砚沉思片刻：“……可能这事需要打破禁忌。”
屋内的夺衣婆站在高楼的一处角落，给自己儿子的灵位点上了蜡烛。
「“对不起，母亲。”」
“既然对不起我，当初为什么要死。丢下我们，丢下福穗……”夺衣婆拿起福吉给她做的鞋子，紧紧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此时，福穗走在羊肠小道上，怀中紧拥一捧雪白洋桔梗，其间星星点点地洒落着蓝星花。
这是一条宁静的小径，两侧簇拥着翠绿的树木。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斑驳地洒落在小径上，宛如一幅光影交错的画卷，那些明亮的光斑在地上欢快地跃动着。
路边，一盏盏路灯默默无言地挺立着，它们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静谧而安详。
视线远眺，一片湖水映入眼帘，那湖水晶莹透彻，清澈得仿佛能直视水底的世界。微风轻拂，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金光闪闪，犹如无数细碎的宝石镶嵌在碧蓝的绸带上，闪烁着光芒。
福吉的衣冠冢就立在这里，福穗那时就想，哥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的。
她把花放在一颗挂了木牌的树下，坐在树根上：“哥哥，我来看你了……我想你了，想吃你给我剥的橘子，你给我做的竹筒米糕……”
「在福穗的印象中，福吉一直是一个好哥哥的代表和典范。
从小，福穗就作为掌上明珠享受了非常多的优待和特权。
比如，她一出生，就成为了掌管全国海域的海神；她可以见到冥府十王和阎罗大王，在他们的膝下长大；她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受到手下的爱戴和敬仰……
她的哥哥没有因此欺负她，排斥她，而是每日把她抱在怀里，唱歌、说故事，教她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海神；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头花，还给她当马骑，和她一起对着河流的倒影化妆、教她用石子打水漂，陪她练习字，为了让她有信心学下去，故意把字写得比她还难看。
福吉总是说：“阿穗要快快长大，哥哥真的很想给我们阿穗做一身漂亮的嫁衣。”
“我才不要嫁人呢，和哥哥在一起多好啊！”福穗总是钻进福吉的怀里撒娇，贪恋他的怀抱。
后来，她长大了，福吉也有了心爱的姑娘，不能时时刻刻一直陪着福穗，福穗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难过，但还是遵从母亲的教导，肩负起自己应有的责任，着手管理海域，几十年后，她也开始像哥哥照顾自己一样，照顾那三个小屁孩山神，看着他们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她的内心也得到了满足。
可她还是想念有哥哥的日子。
福吉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也没有给她写信。
她告了假，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想去找福吉，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小蛇，向它问路。
“你要去哪？”
“我找三途川之主的儿子，福吉，你知道他去哪了吗？”因为福吉的教导，福穗对生灵很是和善。
“……福吉……我知道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好啊，谢谢你。”
跟着小蛇找到福吉和他的妻子，福穗有些委屈：“哥哥，你怎么有了妻子就忘了我呢？你都多久没关心过了？”
“对不起啊，阿穗，最近哥哥太忙了，一时忽略你了。”
福吉的妻子和福吉一样，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她给了福穗一大把糖，脸上含着幸福的笑容，轻声告诉她，她怀孕了。
“真的吗？！我要当姑姑了吗？”
“当然了，所以说我们阿穗真的长大了啊……”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偶尔来一些幸福的惊喜地过下去，但，福穗那时忽略了门口没有离开的小蛇。
那天，福穗被父母叫去，进门就看见福吉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快起来啊。到底怎么了？”
“阿穗……阿穗……你嫂嫂没了……你嫂嫂没了……”
嫂嫂是得了瘟疫没的，一尸两命。
“怎么会突然有了瘟疫呢？”
“是那条蛇，是那条蛇！”
“蛇？”
原来，那天引路的蛇是龙的第九子，是螭，他利用了福吉的善良，和他拉进距离，用瘟疫害了很多人。
福吉是神，自然不会染上瘟疫，可他的妻子，和村子里的百姓都只是普通人啊……
“所以说……是我把螭带到你的身边的？”福穗的手都在颤抖，“是我……害死了嫂嫂？”
“不是的，不是的……”福吉连忙捧住福穗的脸，“不是的，我们福穗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没事的，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福吉媳妇的死……确实和你没有直接的关系。”
“什么？”福穗愣愣地看向夺衣婆。
“因为，是我改了他妻子的名簿。如果他的妻子不死，瘟疫只会越来越严重。”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嫂嫂动手？没有别的方法吗？嫂嫂都已经有宝宝了！”
“等找到合适的方法人间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如果死一个就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拖延呢？形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福穗希望哥哥可以撑过来，嫂嫂还有转世的机会，可是不久后的一个夜晚，他趁着家人为了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从三途川跳了下去。
而自杀的人，是没有转世的机会的。
悬衣翁和夺衣婆悲痛欲绝，夺衣婆一时失态，对着福穗破口大骂，说是她引来了螭，是她把祸害带到了福吉的身边，是她害得他们一家人家破人亡，她才是那个应该从三途川跳下去的人，她恨不得从来没生过她那样女儿。
福穗如遭雷击，僵立当地，被骤然袭来的哀伤与惧意紧紧包围。她眼神无助，慌乱间望向悬衣翁，心底期盼着他能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悬衣翁面色沉重，只低声催促她暂且离去。
后来，福穗就不再愿意回家，哪怕夺衣婆数次千里传书、言语恳切，福穗也铁了心避而不归，实在是心有余悸，无颜以对。她更愿意沉浸在与李砚共处的世界，悠游于他那片宁静的森林之中。
螭祸害完福吉之后，又附到了人间的王身上，他的第七个女儿峨音和她因为一次偶然的上山，成为了她的好朋友。
本以为日子还能这样过下去，没有想到螭又把目标盯上了她和李砚。
她面对附在峨音身上的螭，很想一刀把它斩死，又因为峨音而不忍心下手。
“快，快动手……现在不动手，一会儿……我就不再是我了……”峨音用最后一丝没有被侵蚀的意识，强撑着催促福穗，“快动手！福穗！求求你，帮帮我……李砚，李砚！福穗她不敢下手，你来！快杀了我……不要让我再害人……”
福穗不再犹豫，闭上眼，狠下心把镰刀插进峨音的心脏。
她不想让李砚动手，她害怕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峨音的死亡，会迁怒于李砚。
那个晚上，峨音在她的怀里死去，人间的苦难结束了，可福穗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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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走在广场上，看到他的小黑狗小孩，直接从他身边经过，但还是被小孩一眼认了出来。
“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因为不想搭理你。”
“我一直在等你啊。”
“……你为什么要等我。”
小屁孩学着柯南的手势，故作深沉道：“我思考了一下我的理想。六岁的时候，我想成为三角龙；但是我到七岁的时候，感觉网吧老板很帅；后来到了八岁……”
“啊！说重点！”
“我长大或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帅气又勇敢，Super Power！”
李郎摇了摇头，很是不屑一顾：“你和我在根子上就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是打人的那一方！你那张脸，看样子是被人揍了一顿啊。在学校吗？还是在家里。”
小孩捂住自己脸上的伤口，有些迟疑：“不是……”
“不管你做打人的人还是被打的人，这都是你的自由……但我听说，‘不自救者，无人救之’。”
明知追不上李郎，小孩还是跑着跟了上去，就像几百年前小黑狗跟着自己的主人一样。
……
福穗在树下哭了很久，哭得脑袋发麻，靠在树上迷迷糊糊的，恍惚中感觉到有个人把自己拦腰抱起，她瞬间惊醒就要动手，被李砚一把抓住手腕。
“是我。我们回家。”
福穗勾住李砚的脖子，放松地把头靠在李砚的肩上。
“阿砚……”
“嗯？”
“你今天去看了爸爸妈妈吗？”
“嗯，我和悬衣翁大人说了会儿话，老太婆倒是没有见到。”
福穗垂下眼眸，情绪很是低落：“妈妈应该还在怪我吧……如果那天我不去找哥哥就好了……”
李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她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半屈膝蹲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抹去了眼角滑落的泪：“老太婆有千里眼，都没察觉到那件事的发生，何况是你呢？人呢，得向前看，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让过去成为一种动力，我相信你哥哥也一直在你身后。而且，他们可能并不怪你，而是觉得他们把你教的很好，你做到了公平对待每一个生灵，不是吗？”
福穗点点头，握住李砚的手，细细描着他掌心的纹路：“谢谢你，李砚。”
李砚和她相视一笑，福穗伸出两只手：“抱我回去吧？”
“好啊。”李砚把福穗重新抱起来，“话说你还没吃早饭吧？”
“嗯，这么一说，我好饿啊。”
“不如去田螺姑娘那里吃午饭？她听说你回来了一直很想见你呢。”
“真的吗？那就去找田螺姑娘吧，我可喜欢她做的饭了。”
“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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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螺姑娘传统韩餐厅
崔组长又在和田螺姑娘搭讪，展现着自己渊博的知识，想要引起田螺姑娘的兴趣。
不料他说到一半，田螺姑娘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也无心再听下去，朝他们微微鞠躬，朝另一桌客人走了过去。
“什么事啊。”
那个大婶一身绿色的衣服，理直气壮极了：“哎哟，来餐厅能是办别的事吗？当然是过来吃饭了。你的手艺当然不用多说。”
田螺姑娘一把抢过菜单：“你走，即使仓库里米多到吃不完，多到拿去喂耗子，我也不会给你吃的。”
“……你这丫头……当了几百年的寡妇，是不是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了？还是说，你忘了我是谁吗？”大婶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很是挑衅。
田螺姑娘转过头，强忍恨意：“我怎么会忘了你？也不想想我那唯一的夫君是死在了谁手上。”
“哎呦喂，小姑娘……你这个田螺姑娘啊，你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傻瓜农夫啊。”
提到自己被害死的丈夫，田螺姑娘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你为什么那么做？”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说不出口的伤痕啊……”大婶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刺激到了你丈夫的弱点，他因为那件事情回不来，就只能怪那家伙太玻璃心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他？？！！”田螺姑娘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大了些，被远处的崔组长注意到了。
“更准确的问法是，为什么，选择你。”
“……什么？”
大婶带着对田螺姑娘的恨意，又略有惆怅：“我吧……真是神烦你这种东西，著名传统童话的主人公，而我的名字，他们却没人记得。”
崔组长几个人走了过来：“你还好吗？”
田螺姑娘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失态。
“要不要帮忙啊？”崔组长探头探脑。
田螺姑娘摇了摇头：“你不要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啊！”崔组长一把把田螺姑娘拉到自己身后，对那个大婶道，“那个，大婶啊，服务不满意就去别的餐厅吧，这年头顾客刁难店家都会闹上新闻呢。”
“……你在世上最怕什么？”
“……什么？”
大婶一把抓住崔组长的手：“……你坐不了飞机啊……”
崔组长一把抽开：“什么啊……”
“哎哟，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田螺姑娘见状，把崔组长推到身后：“请你马上出去。”
大婶拍案而起，背上包：“咱们来日再见。”
崔组长看着大婶的背影，有些怂地咽了咽口水：“她是巫婆吗？喂，我脸上写着我有飞行恐惧症吗？”
田螺姑娘十分警惕，等到大婶走得没影了才回过头安慰崔组长。
门口的门铃又响了。
“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一看到福穗和李砚，惊得捂住嘴，差点跳起来，还没等她说话，她身后的电视台三人组就异口同声地先开口了：“福会长？”
“噢？你们也在啊。”福穗立刻收起了灿烂活泼的笑容，矜持了起来，“真巧。不过……智雅没和你们一起吗？”
“哎哟，智雅最近可忙了，现在正在到处搜罗资料，打算出一期‘前世’的话题呢。”表在焕和她解释。
“……是吗？”
崔组长是个特别会拍马屁的人，尤其是对位高权重的领导者。
“福会长不如和我们一起用餐吧？老板娘的手艺非常好呢……”崔组长见福穗点头答应，立刻伸出一只手挡开李砚，亲自引着福穗坐下，“您请坐。”
福穗看了眼李砚，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崔组长有些尴尬地让了一个位子，在福穗另一边坐了下来。
“会长，谢谢您，您在智雅给我的赙仪里还夹了一封信，我认真地看完了，谢谢您。”金世纶说起这件事，十分感动。
没关系，你能想开就好。”
“会长，您好久没和智雅在一块了吧？您最近很忙吧……”
“这是什么话……会长当然很忙了……”崔组长拍了表在焕一下，笑盈盈地看向福穗，“福会长，您最近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买了最近的杂志，里面的每一套衣服我都很喜欢，是您过目过的吧？哇，眼光就是好啊，福会长的眼光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您瞧您今天穿的衣服，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头发丝都……”
李砚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头，凑到她耳边：“我可以打他吗？”
“不可以，忍着吧。”福穗压下李砚的手，对着上菜的田螺姑娘来了个wink，开始用餐。
“您还记得吗？但是我有幸去了一回拍卖会，正好就坐在您旁边，您当时在拍一把折扇，哇那场面很激烈的啊，您完全不怯场，一直在加价，把对方都吓退了啊……”
“那个……崔组长。”
“是的是的……”
“我和你一起参加过同一场拍卖会吗？”
“啊……是的啊，是的……是的……”崔组长很是尴尬，假装没看见对面三个人都在憋笑，本来还想问问这红头发男人是谁，但还是忍住了。
吃完饭，崔组长坚持要请福穗他们吃饭，田螺姑娘明显是因为福穗的原因给他们免了单，却又让崔组长自作多情了一番。表在焕和金世纶看不下去，赶紧和福穗告辞，拉着崔组长跑了。
田螺姑娘看着福穗的脸，热泪盈眶：“真没想到啊……您这些年很不好过吧？明明都在首尔，怎么一次也不来看看我呢？”
福穗含泪微微一笑：“那时候是一个人啊……现在不是和阿砚一起来了吗？”
田螺姑娘破涕为笑：“也是，你们也算是破镜重圆了，你们的故事，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的。”
她伸出手，把福穗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今生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