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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番外篇—小课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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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哲学史》?!老师你真的没有拿错课本吗?”
“不要怀疑老师的英明决策哎!诸位同学!基于某些不可说方面的局限性导致的学生们对世界认知上的偏差——你们的世界观与方法论需要被重塑!”
“哈?”“啊——这么严重的吗…”“才——不——要——”
“反对无效哦,五条同学~”你笑眯眯地抛着手中的粉笔头,“啊,也不要想着逃课哦,除非——你想让接下来吃到的所有喜久福上都洒满辣椒粉!”
“卑鄙!”少年把墨镜扔回桌洞里,满眼谴责地看着你——他知道你确实能说到做到,于是默默收回了迈向窗户的腿。
“好——诸位!让我们来看这一个知识点……”
粉笔在黑板上飞舞,清风翻动着书页,阳光为不同颜色的眸子镀上一层柔光。
台上,某人在张牙舞爪唾沫横飞;
台下,三人正昏昏欲睡满眼蚊香。
时值春日,天光正好,这大概是独属于少年人的轻松时光。
【阿喀琉斯之踵】
0、
阿喀琉斯,是凡人与海洋女神忒提斯之子,出生时其母就将其倒提着浸进冥河以修成刀枪不入之身。遗憾的是,阿喀琉斯被母亲捏住的脚后跟却不慎露在水外,在全身留下了唯一一处“死穴”。后来,阿喀琉斯被帕里斯一箭射中脚踝而死去。
1、
“因此,即使是最强,也会有致命的死穴或软肋。”曾有个人信誓旦旦道。
2、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身为当今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对此嗤之以鼻,即便他曾对那人的话深信不疑。
但,谁会再相信一个欺骗者的话呢?他走在沙滩上,与黑发的挚友并肩而立,沉默地看着将要死去的,名为天内理子的少女。
3、
“杰,你还记得老师那天提出的问题吗?”
恶人做一件善事便是改邪归正,善人做一件恶事便要被口诛笔伐——是耶非耶?
数月前,台上的老师问起台下的学生们对这个观点的看法。
“这样的想法确实不对,”夏油杰坦诚道,“但我控制不住,因为我对善人曾满怀信任与期待。”
哦,五条悟也这样认为。
4、
所以,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要再信了,谁让那家伙曾经用如此笃定的语气承诺了永不离弃的誓言,又随意打破。
五条大人的决策向来正确无比。
他暗下决心,似那为塑造完美体态而故意摘去肋骨的美人,用欢愉的满不在乎的笑掩盖胸腔内的阵痛。
5、
不过是认清了那人的真实面目,那不负责任的、毫无半点职业道德的人。
6、
“你还开着无下限吗?”杰问他,眼中闪过担忧,“一晚上没睡?”
“没关系啦,我可是最强!”即便没有无下限,咒术界也不见得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五条悟耸耸肩,咽下了这句话。
7、
他是最强。
不会,也不可能会有弱点。
8、
任务要结束了。
又站在了高专红色的鸟居下。
六眼下意识地去寻找,却又暗自恼怒这样的习惯——
不要再抱有任何期望!理智在心中狠厉地警告;
不要再折磨自己的内心!情感在心中怜悯着悲叹。
最强于是扯起嘴角,大声招呼着同伴,妄图掩盖心中错乱的嚎叫。
9、
破空声从背后响起。
有人入侵高专——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的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是五条悟脑海里划过的第一想法。
10、
可是——
是谁,竟能无视高专防御,而且毫无咒力波动。
脑中歇斯底里的嚎叫忽而停了下来。
是谁?!难道……是……回来了?!
六眼蓦然睁大。
快回头!灵魂催促着□□。快!抓住她!别再让她离开!
不自觉地,莫名地,嘴角挂上了笑。
11、
啊——心发出了一声喟叹。
蓝眼的咒术师忽而感受到脑海里迸发出的,蓬勃的想法。
威逼,利诱,祈求,辩驳……无论如何,留下她!留下她!不要再让她如水般流逝,如光般不可触碰!
12、
我不怪她了——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失了控,砰砰乱叫道——也不去一定要去得到个什么解释,她回来,我便当无事发生,陪她演老师学生的戏码,或者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最强怔了下,进一步……做什么呢?
13、
啊,这个还不太清楚呢。
只不过……他忽而笑了下,感受到胃部收缩又扩张,仿佛要飞出千万只蝴蝶。
14、
无下限在美妙如同泡沫一般的幻想里悄然间瓦解。
五条悟张开了双臂。
15、
而后,利刃穿胸而过。
16、
事实证明,即便是未来的最强,仓促应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我不是最强吗?怎么会——
黑发男子补上最后一刀,潇洒转身离去。
我……要终结于此了吗……我要,要死了吗?
一条巨大的伤口纵贯身体,剧烈的痛洗刷过五条悟的脑海,仅留下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撕扯着他,让他清醒又疼痛——
是老师的错,对,没错,是她的错。
老师只会带来痛苦。
17、
疲惫的,打了败仗的阿喀琉斯倒在血泊里,渐渐无神的冰蓝色眸子里,倒映不出那个朝思夜想的身影。
【忒修斯之船】
0、
公元1世纪的时候普鲁塔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名为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1、
“当然,”黑发的咒灵操使举手回答,“天元大人换了身体,难道就不是天元大人了吗?”
你微笑,示意他继续。
“只要灵魂不变,天元大人就还在——同理,只要名字还是忒修斯,那艘船依旧是原来的那艘船——”
“哦哦,因为名字是最短的咒言!”
蓝眼的白毛猫插嘴道。
“不要打断我啊悟!”
“略略略——”
2、
“喂——老师!”下了课,男生拦住了你的去路,嘴角挂着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话说——老师您一直不告诉我们真名哎,难道是怕被诅咒?”
你沉默——身份证件上的名字是怎么被看出来并非真名的,你尚不得知。
只能说,最强的直觉恐怖如斯。
“不公平!”猫猫一秒变脸,猫猫又炸毛了,“我们可没在名字上瞒过老师什么啊!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控诉的语气。
3、
“抱歉,既然悟君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以后叫你五条同学吧,”你推推脸上充当咒灵探测仪的咒具眼睛,“只称姓氏,不称名。”
“随便你!”悟——不对,如今是五条同学,气冲冲转身就走,心中莫名焦躁。
也许在相隔千里的大国中,他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句极为恰当的比喻——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4、
“啊,我不介意的啦,”转身,狐狸眼的高个儿听了不知道多少,“老师,您可千万不能叫我夏油同学哦,我真的会因此伤心的。”
杰的语气有些飘忽,眼睛却专注地望着你,微微眯起,逆着光,令人联想起丛林中狩猎的豹。
“不像悟,我有信心的——老师以后一定会告诉我的,不是吗?在此之前,老师一直叫我杰,我也不会有异议哦?”
5、
可惜往日不重来。
6、
“那么——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您的真名?”
“夏油杰”笑着,袈裟上的金线和额头中的缝合线在初冬的阳光下闪耀,无一不刺痛着你的眼睛,令它们酸涩不已。
7、
“啊,如果是杰,我当然是会告诉的,”你想尽力露出一个微笑,好让自己不那么苍白。
你慢慢向他走去,如情人一般抚上袈裟,贴近胸口,妄图感知胸腔里的心跳,“我找你很久了,羂索。”
8、
“不要模仿逝者了,你压根不是他。”
你收手。
“我保有他的记忆——”伪夏油杰——不,是羂索,捉住你的手,皱眉不赞成道,“我也拥有他的肉身。老师您瞧啊,忒修斯之船甚至连一块木板也没有变换,为什么不能再叫忒修斯了呢?”
9、
“灵魂在老师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被拖进“虚空”前,他张着夏油杰的嘴,满脸困惑。
10、
“一个人,他的灵魂,他的人格,难道不是凭借着出生以来的记忆所塑造的吗?!我继承了夏油杰的全部记忆啊!老师为何不能承认,我同时也拥有着他的灵魂?!”
被你抱住,他惊怒着挣扎。
11、
“叫再多声老师也没用哦,羂索。”
你故作轻松,鬼知道你废了多大劲才把胸口上的“门扉”开得这么大——大到一下子消弭了对方的下半身。
12、
“住手!”他怒道。
“快停下来!”他惨叫。
披着夏油杰皮的羂索,大半个身体已不再存在于此世,“你这是在抹去他在此世的唯一痕迹!”一只夏油杰的手扼住了你的喉咙,颤抖着,青筋尽显。
13、
“老师不好奇吗?夏油身上的秘密——他为什么突然叛逃,突然对往日保护的普通人动手……”
他忽而叹了声,卸了劲,用夏油杰的手抚上你的脸,哀求,“我都告诉你——只要你想知道。”
14、
你摁住他的头,使劲压下去,加速吞噬着。
15、
大概是能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你的眼前幻像重重。
“老师,我没有错。”
恍惚中,依稀看到了这人十年前的样子,黑发少年双手插兜站在你面前,终于可以不再用礼貌的言语掩盖内心的桀骜,“所以,我才不会道歉呢。”他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澄澈到没有丝毫杂质。
“你——”不用为自己的选择道歉。
16、
你低头看。
看额头带着缝合线的夏油杰泯起唇,阻止了嘴巴的喋喋不休。
你看到他眼角忽而沁出些潮湿,瞳孔骤缩,随即又扩大。
他温和地看着你。
17、
你看到,杰在尽力地仰起头,脖颈伸长,像将死的天鹅在引吭最后的高歌——
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一触即分。
18、
“……杰?”
无人回答。
好的坏的,如今终于如春雪一样消失殆尽了。
19、
“老师还没有告诉你,老师的真名呢……”
你抱紧了自己,仿佛抱住了过去的学生。
20、
忒修斯啊,他失去了冠以自己名字的船,即便那艘船还未因远航而换下组成船身的腐烂的木板——大概是无可抵挡的命运女神抢去了他的船,所以终焉之时,他也只能选择与船同沉于大洋了罢?
从此只剩下哲学课本里的几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