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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时辰到了,沈越与红着眼睛的沈如山,不断用手帕拭泪的张巧香一一拜别,然后看向立在一旁的三位兄长。
      这次远嫁,他大哥沈赽一路护送他进京,所以沈越在这里就得先与二哥三哥告别。
      沈越先走到三哥跟前,沈赲见他一身盛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难得见你这么正经的时候,大约这辈子也就见这一次了,难得。不错,我弟弟挺好看的。”
      沈越看着他,片刻后,道:“三哥,爹娘年事渐高,以后别贪玩了,多帮爹娘分担一些。”
      若是以往见到自家弟弟这般一本正经同自己说话,沈赲少不得说笑几句,但今天他难得地正了正脸色,点点头道:“我试着努力一把,但你也知道,你三哥懒散惯了就喜欢过轻松自在什么都不用管的日子。”
      沈越不再说什么,又走向二哥沈趈。
      沈趈是沈家中长得比较儒气的一个人,性格也软,他见弟弟过来先笑起来,“越哥儿也是有什么要交代二哥的吗?”
      沈越看着沈趈,想到《锦书还》这书里,他大哥沈赽是在行商路上出事被贼人残忍杀害,沈如山张巧香闻讯几乎崩溃,是一向看着内向寡言的二哥二话不说扛起了整个家,他做的固然不算好,但他没有像三哥那样直接逃避完全推卸责任。他尽力了,甚至累死在维护已经大厦倾塌的沈家的路上。
      沈越安静了片刻,最后对沈趈道:“二哥,我想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趈愣了一下。
      沈家也不知道风水不好还是怎么,就是出不了读书的料子,沈趈小的时候读书识字最认真,沈如山还以为家里真要出个读书人了,结果沈趈真正感兴趣的观察虫草树木,日月星辰,他能为了看蝴蝶破茧蹲在草丛里一天一夜,直至家里人把他找出来,他能为了亲自观察每夜月亮的变化并画下来,可以连续好几宿不睡觉。
      但沈趈的这些爱好乐趣在沈如山张巧香看来就是不务正业,他们先是找夫子硬按着沈趈念四书五经,还不知道烧毁了多少沈趈千千苦苦才收集而来观星辨物的书本册子。
      沈趈性子软,从来不怪父母的强势,只会觉得可能自己的喜好真上不得台面,他一边拼命压抑自己的欲望,一边努力想达成父母的期待。但结果可想知,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可能再努力也达不到想要的结果。
      沈趈哪怕是沈家读书最厉害的一个,却仍是连一个功名都考不上。
      沈越还道:“我这段时日没少做爹娘的思想工作,我看他们好像也对你松了一点儿劲,应该不会再硬逼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儿了。”
      沈趈不解道:“什么是思想工作?”
      沈越道:“就是改变一下他们的老观念,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话说得不对,每一个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做出优秀成绩的人,就是状元。”
      许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般话,沈趈听完愣了许久。
      时辰已到,沈越听到远远传来一句“良辰已到,请新人上马车”,然后他大哥沈赽便背对他弯下腰来,“越哥儿,大哥背你出门。”
      沈越看一眼沈赽宽厚的背,再回头看一眼红着眼眶看他的沈如山张巧香,莫名就眼眶一烫,他赶紧回头,装作无事地轻轻趴到大哥的背上。
      坤人出嫁不需要遮脸,但也不能大大咧咧把脸露出来什么人都能看见,得新人自己稍稍掩一掩脸,装一装出嫁的羞赧。
      沈家在杨柳镇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沈越出嫁,沈家摆足了场子,还大方地分发喜果喜糕,哪怕是过来看热闹都能拿上一两份,所以沈赽背着沈越出来时,他家两旁的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越不敢明目张胆看,但眼角的余光轻轻扫过去都能看到人头攒动的场景。
      吹吹打打的乐器声中,沈越一出来,围观的人群欢笑得更大声了,大家纷纷说着吉祥话,不断道贺恭喜,不论他们是为了喜果喜糕,还是为了什么,至少今天这场面是足够热闹喜庆了。
      沈越脚不沾地,直至被沈赽背入马车。
      沈赽并不与他共坐一乘,把他放稳后沈赽便下了马车到前头打马领队去了。
      沈越在马车中坐了一小会儿,马车便开始动了,今天也穿得喜庆的马夫挥动马鞭,赶着马儿带动整辆车子往前驶去。
      马车往前驶了一小段的时候,沈越忽然想再看一眼沈家,他手摸上一边的车帘子,刚想掀开,与他同坐在一辆车中的喜婆一把按住帘子,慌忙说道:“越哥儿,这可万万驶不得,出嫁的时候可不能掀开帘子四处看,更不能回头看。这可都是有说法的,这时候掀开帘子回头看,可就代表走不长远了。”
      若是书中的沈越,百无禁忌压根不当一回事,他若想看谁也拦不住,但沈越听罢也便乖乖作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任由摇摇晃晃的马车送自己远离沈家。
      这段时日,沈家上下都说沈越许是要出嫁了,终于变懂事了,却无一人能想到,实际上是芯换了。
      坐了几日马车来到大江边,虽然沈越早有准备,张巧香还听从大夫的意见买了一系列据说能有效防止晕船的药和食物备上,但依旧是半点用都没有,沈越该晕船还是晕船。
      没穿过来前沈越出差坐过几次船,现代的船只相当平稳,他提前吃过晕车药都没能躲过晕船,更别提古代在江上摇来摇去的大木船了。
      第一天坐船沈越吐得要死要活的,东西是半点吃不下,喝点水反倒快把胆汁吐出来了。沈赽看他吐得人都瘦了一圈,脸也白了一圈,脸色跟蜡似地都快没人样儿了却也没半点办法。听船夫的意思是也只能熬,熬到第二天就能好了。沈越和沈赽起初还不信,第二天沈越浑浑噩噩醒来发现没第一天难受才知道船夫毕竟船夫,人家这都是经验之谈啊。
      春天气候适宜,水流也较平缓,沈越等人在船上顺顺利利,并及时在第三天靠岸下船。
      双脚第一时间踩在岸上的时候,沈越只觉得自己的脚像踩上了棉花,是半点真实感没有,虽然乘船的后两天他适应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受了不少罪,一想到又要坐两三天马车,沈越就忍不住朝沈赽求救地看过去一眼。
      沈赽迅速别开视线,轻咳一声:“娘千叮咛万交代了,绝不能在路上耽搁,就怕万一错过你与温酌成亲的日子。”
      沈越咬咬牙,忍了。
      不就是继续坐马车么!
      他一个996社畜,老板叫加班,连休假日都得贡献出来赶工作这些事都能忍下来,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好在沈赽知道他娇气,特地命人在马车里多铺几层防震的被褥,让他坐着没那么难受。
      因为书中设定的年代与现实中的北宋初期相近,所以这时候棉花还未传入中原,沈越也才知道这时候有钱人家盖的被子里头填充的大多都是丝绵,也就是蚕丝制成的材料,穷苦人家则往里头填充柳絮、芦花、茅草等等,保暖效果实属一般。
      知道这事的时候沈越就开始跟人打听棉花,历史上元朝棉花才大量传入中原,但沈越不想等这么久,这是书中世界,又不是真正的历史他也不怕改变历史进程,他知道棉花的重要性,他想更快一些享受上棉花带来的种种便利。
      不过他到这来的时间还是短了些,还没等他打听到一二,他便要嫁到京中了。
      他大哥虽然时不时要在外行商,但去的地方都不远,没听过棉花这种种植物,但他看到沈越画下来的图样后,还是同意帮他多跟人打听棉花,一有消息便让人传信到京城温家。
      沈越虽不愿坐马车,但不坐也得坐,好在去京中这一路比他离开沈家那段路好上不少,没那么抖,忍一忍,三天时间便过去了。
      张巧香安排的这时间可谓是刚刚好,沈越一行赶到京城附近时刚好是晚上,他们还能在一家客栈休整一晚上,第二天正好就是新郎迎亲的日子,他们的马车要赶到城外,由新郎及新郎家那边的人出来相迎。
      这几日为赶路沈越不是睡船上就是睡马车上,终于能睡床上,真就是一沾床就啥也不知道了,第二天是被着急上火的忍冬给硬拽起来的。
      “越哥儿,你别睡了,大爷都在外头催了,你再睡下去都要误了迎亲的时辰了!”
      忍冬是代替青浓跟沈越一块来京中的贴身仆人,是沈越自己选的人,也是一个坤人,年纪比沈越还小,个子也小。看着瘦瘦小小的,实际上力气大得很,沈越看过忍冬随随便便就把一块他都搬不动的大石头搬起来扔到了另一边。
      沈越起来净齿洁面之后,换上了另一套盛装。张巧香给他准备了两套嫁衣,一套是出嫁那日穿,一套是新郎前来迎亲那日穿的,都十分的精美奢华,足见沈家的财力。沈越打小受宠,他出嫁这日,沈如山张巧香给他备的嫁妆足足塞了六辆大马车,总共三十二抬大箱子,需要将近百人才能抬完。
      其实沈家掏出这么多财物,差不多也掏掉了家底的二分之一,但不论沈如山张巧香还是沈家三位兄长,都觉得不过分。他们身为商户,地位本就低人一等,沈越远嫁京中,若是财力上还不显,莫说别人怎么看,届时在夫家恐也难抬头。
      他们这是一心为了沈越着想。
      时辰差不多,又是沈赽把沈越背出客栈,背上了马车,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们到时,温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守在城门外,且温家上下已经打点好一切,沈家一行稍稍经过搜查便能入城。
      知道温家人在外头,迎亲的乐器吹打声传入车中,沈越这会儿才终于有点自己要嫁人的感觉,心脏不知道怎么跳得飞快,他需要用手按一按胸口才能稳些。
      不知过了多久,沈越乘坐的马车忽然摇了一下,沈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张口便道:“温酌没来。”
      沈越没听明白:“什么?”
      沈赽又道:“温酌没来迎亲,来的是他们家管家。说是温酌上个月被外派去南边治水患,没能赶回来。”
      沈越眨了眨眼,道:“那现在……”
      沈赽道:“没什么,就是来跟你说声,除了温酌没在,一切照旧,到了温家也只你一个人拜堂。”
      沈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
      沈赽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真没什么事才转身下了马车。
      因为车中还有喜婆,所以沈越没说什么,他把脸微微撇另一边,眼睛落在车帘上时,他这才发现胸口之中那颗原本不安分跳动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
      沈家的马车入了城,穿过京城繁华热闹的一条条街道,终于在温府大门前停下。
      到了这里,沈赽不用再背他,沈越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踏入温府的大门,进入温家。
      沈越在忍冬的搀扶下走入温府的时候,许谨就站在一个小廊子里远远地看,看着一身盛装低头装羞,面容都变得娇好几分的沈越,看着围观的人对他露出笑容,或恭贺或说些吉祥话,有什么在许谨眼中缓缓流转。
      等沈越入了正堂,许谨身边的丫鬟才上来道:“谨哥儿,人都走了,咱们回屋吧,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了。”
      许谨缓缓“嗯”一声,转身走出了这个小廊亭。
      沈越拜堂的时候,虽然温家的三位家长皆在,但独独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沈越面色无常地先拜过田老太太,温鸿及江若意,他们送给他的各礼由他身边的忍冬一一接过。他在礼官的吟唱下一个人完成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三拜,接着才被丫鬟们领着送进婚房之中。
      另一头,雨水纷纷,屋檐上雨水挂成珠一串串砸向地面。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宜出行,昨天忙碌一日的温澜清难得的也没出去,水患经过各方百姓连日的努力已经稍稍控制住,他也能缓一缓了。
      外头下雨,屋里头温澜清提笔把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都记录下来,回京的时候需交给上官过目。
      跟他一块过来的小厮端了热乎乎的汤水进来,“二爷,你都在屋里写大半日了,且先歇歇吧。我给你备了些鸡汤,你喝些暖暖身子。”
      温澜清头也不抬,“放着吧。”
      小厮把他端进来的汤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犹犹豫豫一直没离开。温澜清抬头扫他一眼,“还有事?”
      小厮这才道:“二爷,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您真不回去啊?”
      温澜清写着字道:“不回。”
      小厮听罢不好再说什么,退出去后顺带把屋门给带上了。
      小厮走了一阵,温澜清像是写累了终于停笔,他把毛笔搁在笔山上,起身走到窗边,把掩上的窗户一把推开,外头正正好是一幕雨打芭蕉的景。雨水浸透了芭蕉叶,风轻轻摇动硕大的叶子,雨珠不断自叶尖一颗颗落下,景色寻常却也别致,他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有些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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